书城历史乱世麒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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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记忆狂涌,魔怔初现

炎炎夏日刚落,漫天尘沙缓缓消散,沿途受惊的大雁慌乱振翅,大厦倾颓的盛世场景深深震撼着四海八荒。

黄巾入城之时,犹如蝗虫入境,铺天盖地,此刻城池被破,丢盔弃甲又作飞鸟四散,恍恍惚如丧家之犬,全然没有拒城而守之时的嚣张气焰,华夏大地,再度被鲜血染红,宣示着这场战争的残酷与血腥。

一剑包含全身精气神,夹杂神兽热血凶威,困扰大汉精兵几月之久的颍川城墙就如薄纸,一瞬之间倾颓崩塌,被困阵中的大军见曙光出现,一个个卯足了劲杀贼,颍川,一剑而定!

帝都洛阳,天子脚下。前线如火如荼昏天暗地的厮杀并没有影响到这个天下最繁华,最奢靡的烟花之地。

宫墙之外,醉仙楼中,歌舞升平,座中看客一个个拍手叫好,好不热闹!俨然不知神州大地之上一场浩劫正在凝聚,此刻此地,便是人间仙境!

“公子才学过人,不知对此舞曲有何见解么?”茫茫看客之中,一处阴暗角落,一翩翩公子羽扇轻摇,目光仍定格在此刻已无人的舞台之上,赞赏之色溢于言表。此处据传曾是神女所造,确实有不拘一格之处。

“曲是好曲,歌舞也妙极,只可惜,哎……”此间二人,正是逃难至此的宁麟与徐庶,宁麟摇摇头看着露天楼顶,眼中不免有些许失落,“此地的建筑风格,只怕,这不是完整的舞曲吧。”

“不完整?”徐庶陷入了沉思,却始终百思不得其解,一双大眼,满是疑惑,“何以见得?”

宁麟无奈一笑,正如他所说,曲是好曲,歌舞也算不错,至少比起后世那些矫揉造作的妖艳舞姬好了不知多少,只是这与他心中臆想却是想去甚远,差的不可以道里计。

“舞台浑圆,天有方窗,预示天圆地方,月光洒落,烟雾袅袅,踏风而舞正应四时变化,虽不知此曲何名,但见这布置也知作曲之人必是不世之材,舞中隐阵,阵中藏机,天地交泰,感召而生五行四象,只是……可惜见不到此等盛景,当是人生憾事,遗憾啊!”挑剔无比的后世人,见惯了灯红酒绿,霓虹大幕,从不知将就为何物,早向往传说之中的仙人舞月,只是在那些老学究口中说得头头是道,后人却从未将其复制神韵之万一,原本听着此处传奇,以为终于有缘得以一见,不想却是此般敷衍之作,如何能不遗憾!

二人对话声音不算小,此时周围已被好事看客团团围住,见那白衣小公子面色遗憾不似作伪,周围众人纷纷受到感染,对他口中那所谓“完整”产生了莫大的好奇,见他遗憾郁闷,众人也不愿打扰,只是在座皆是京城有名有姓之人,难免对那传说之中的完美事物产生向往。

“这位公子,鄙人有礼!”嘈杂之中,一中年男子朝这边走来,一身贵气难掩,显然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男子驻足而立,抱拳作揖,“这月下神女曲在下听得没有上百也有十来回,每每赏心悦目,观阁下之意,似乎不甚满意?”

沉浸在遗憾之中的宁麟似乎并未发觉有人到来,直到那人出声才缓缓抬起头,上下打量着他。此时男子十四而冠,三十而立,冠来人气色已至中年,却是贵气无边,绫罗绸缎在身,镶金剑鞘悬挂腰间,手中纸扇横握,像极了后世影视之中的朝中宰承!

周围众人见此地热闹,纷纷凑了过来,尽皆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是啊,这月下神女的相思之曲再此地演出也不是一两回,却从未有人说上一句不好,不然哪能如此宾朋满座,座无虚席呢,而这小公子却一听完便露出此等神色,究竟是真的是个知音人,抑或是在哗众取宠呢。

无论在那个时代,好事者总不在少数,而人多的地方,只会越聚越多!半刻未过,宁麟所在的角落已经取代了舞台,成了此地的焦点!

“《月下神女相思曲》吗?”从众人的言谈中,宁麟得知了此曲之名,却又不得失望的摇了摇头,虽说此时此地乃是风尖浪口,但叱咤风云的宁大将军从不知何为退让。

“月下相思,神女有意,可惜月色正浓,神韵尽失。神女无神,终究是跌落凡尘。”满是沧桑与遗憾的语气此刻出自一十四少年之口,气氛无比怪异,在场尽失才子高官,文化人,懂得他的人却寥寥无几,那中年人沉吟一会儿,若有所思,徐庶眼神之中的浑浊渐渐散去,一丝精光闪烁生辉,似乎懂得了些什么。

楼下的喧嚣未过,阁楼之中却早有人坐不住着人催促,一场表演不该有如此漫长的间隔。

“李楼主,今日莫非就到此为止了么,我家大爷可还未尽兴!”一声尖锐的声音从楼上传来,一般男子,怎会有如此尖锐的音色,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楼下人群中央,中年男子闻言清醒了过来,阁楼之中的大人物,可是当今天下权势最重之人,是无论如何得罪不得的。

李姓楼主慌忙走上舞台中央,朝楼上告罪行了一礼,又朝四方抱拳行礼,整了衣冠,正了声色,道。“感谢诸位百忙之中莅临蔽楼,李某自接手醉仙楼以来多蒙诸位关照,感恩万分。”

“《月下神女相思曲》问世以来已历十数载,李某也甚是佩服当日创下此曲的神女前辈,只是一直以来,李某经营酒楼无数次观赏此曲,虽赏心悦目,却始终有些缺憾。”

李楼主稍稍停顿了一下,面色肃整,令人信服,而对李楼主登台讲演甚是不解的一众看客此刻也大抵知道他要说些什么,不觉将目光转向了角落,宁麟所在之处!

“今日,听闻这位公子一席话,李某茅塞顿开,这《月下神女相思曲》确实少了一丝神韵,只是这神女前辈不知所踪,怕是世间再难重现神女曲了。”李楼主似是意有所指,遗憾的摇摇头,“此乃世人的遗憾,亦是本楼的……”

话未说完,却被一愤怒的声音打断。

“我奏的神女曲,怎的就没有神韵了!你给我说清楚,如何就没有神韵了!”一席绿衣飘飘,长发散落之间却不失淡然优雅,口中分明责骂,却也让人如沐春风,佳人静驻月光之下,昏暗的舞台此刻只为一人闪耀,她一出现,周遭一切,昏暗无光!

“婉儿,不得无礼!”突然从屏风后走出的绝世女子打破了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李楼主扶额苦笑,这女儿什么都好,美貌无双不说,琴棋书画样样高绝,这些年这传承下来的曲艺一直由她继承,若说才华,绝不输于世间任何男子,只是,这滔天傲气却是与生俱来,自她出生以来,才华横溢,从不服输。此时却有人质疑她的演出,自己还附和了,难免伤到她的心,只是此时座中尽是权贵,可不能如此放肆啊!要知道这个时代的女子,远没有后世的人人平等,那可是封建的时代!

“哼,今日,不把事情说清楚,我与你没完!”李婉儿怒视台下,自打出生以来,还没有谁能对她指指点点,琴棋书画哪样她不是一沾就会,培养出来的傲气可想而知,此刻被触了霉头,就像炸了毛的猫,一发不可收拾,哪里还理会这里是什么地方。

与台上的父女不同,自李婉儿出现那一刻,已有人红了眼眶。

是她吗,是她!真的是她!宁麟的双眼早已通红,滚烫的泪水夺眶而出却一无所觉,看着台上的女子,渐渐的,痴了!

“天涯孤剑不相逢,长枪犹在破春风;但得刀戟葬尘日,把酒捏花只为君。”

“师傅让我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这个生日,雪儿可能不能陪你过了,征哥,对不起,雪儿……”

“没关系的雪儿,安心去吧,反正这么多年忙忙碌碌也习惯了,早点回来,我在我们相识的那片海滩等你,注意安全……”

“征哥,我……”

“没关系的雪儿,去吧,回来再一起庆祝好了,没关系的,真的。”

尘封的记忆如潮水般狂涌,从那个少女出现的那一刻开始,宁麟或者说宁征的思绪再度被拉回了那令他痛苦不堪,不愿回首的那一天。

那段告别,他们最后的告别,却成了,永诀!

为什么是你,不,不可能是你,我宁愿相信那一切都是假的,不会的,不可能的,她不会,不会,我不信,不会,我,不信!!!

碎片似的回忆疯狂蔓延,不断切割着这个铁血男儿的温柔内心,夏日海滩临死前的最后一眼,那张被泪水占据的脸庞,在虚空之中圣灵之镜映射的一切,无不清晰的告诉他那是事实,可他不愿,不肯,更不甘心去相信。

痛苦万分的记忆彻底冲昏了他的内心,此时的他,甚至已经忘了身处何方,她,又怎会追随他穿越两千年来到这个地方呢。

但此刻,理智早已沦陷。

“为什么?!!为什么!!!告诉我为什么,雪儿,告诉我为什么!!!”

千人大堂此刻无声,落针可闻,只见一清秀少年郎泪湿了脸庞,入眼可见一片狰狞扭曲,愤怒,不甘,心疼种种情绪交织混杂,全然跃入眼帘。

他就在那正中舞台之上,疯狂咆哮,双手紧紧抓着那青衣少女,那指掌之间,缓缓溢出一丝丝乌青血液,那少年就如发狂的野兽,早已不知身在何方。

而那少女依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呆,愣在当场,她不明白,为何这少年会如此激动,如此失态,难道仅仅因为自己不满他的点评,那雪儿又是谁,是他很重要的人吗,此刻双臂传来的疼痛如火焚身,少女吃痛大叫。

“竖子敢尔,此处还容不得你放肆!”一声怒喝中气十足,古来圣贤一喝必定是诛邪退散,不同凡响,此刻这声音隐隐有了些那种韵味,虽不如古圣惊天动地,但也大可驱邪避灾。

按说常人一听到这种喝声无论多凶之人也该弃械投诚,痛改前非,毕竟大儒之音,本就有洗涤人心教人向善之效。

但观此刻少年,痛苦扭曲的脸庞,丝毫没有松开手的觉悟,反而越握越紧,直欲将手中藕臂捏个粉碎!

口中仍自喃喃自语:“为什么?!!为什么?!!!我不信!我不信!!!我们说好了的,还要一起天荒地老,不会!!你不会!!!不,不,不会……”

“小伙子,放下吧,哎……”此刻阁楼之上缓缓传来一串平稳的脚步声,不多时,一中年儒士出现在大堂中央,女子对面,宁麟的背后。

说来也真是巧合,最为当朝大员,太子太傅,蔡邕一般是不会到这种地方玩耍的,只是今日前方报捷,老怀大慰,正好忙好忙里偷闲,听说醉仙楼流传有玄女遗音,正好家中女儿也喜欢音律,也就一同前来凑凑热闹。

本来楼阁之中,听音辩律倒也不亦乐乎,后来酒楼老板与那小公子的对话他也听到一些,毕竟当时整个酒楼寂静一片,倒也没有杂音干扰。这小伙子说话虽说是有些过于“自负”但其人言论却与自己不谋而合,生平得一知己本该独饮三爵,可没等温酒,就遇到这么档子事儿,实在是大煞风景!

在别人的地盘发疯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因此蔡邕才发声提醒,虽说严厉了些,但大抵也是为了他好。只是,这小子似乎是陷入了魔怔。

年纪轻轻,却有如此之深的魔怔,究竟是要怎样的经历,才能造就出连自己的大儒之音都穿破不了的噩梦魔怔呢。蔡邕心中,充满了好奇,与疼惜。

这魔怔的产生可以说是万中无一,虽种类繁多,但起因却大抵相同,世间魔怔无不起源与大恐怖,年幼遭灭门,喊冤不得雪,万里焦土,枯骨满地……

“小子,你不能再陷下去了,再不醒来就要万劫不复了!醒来!!!”

“醒来……醒来……醒来!!!”大儒之音回彻在大堂之中,众人听在耳中皆觉神清气爽,精神抖擞,本有倦意的此刻都不复存在。

“醒来?”

“是谁在呼唤我?”

“雪儿?”

“我……”

“不,不是,不会,不!!!”一身白衫尽湿,通红的双眼渐渐有了些清明,紧紧抓着女孩的双手也微微有些放松,只是他的口中,仍自呢喃着,一些他人听不懂的语言,“雪儿?”“不是你,不会是你,我不信。”

手上的力度大幅减弱,女孩如蒙大赦,赶忙抽出玉臂,向后退了几步,满眼委屈与愤怒,却又带着一丝好奇与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