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胡适留学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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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民国四年(1915)二月十八日至六月七日(2)

更有甚者,贵刊记者对于中国国民自治和自我发展能力之估计偏执一端。该君指责说:“有人把共和国视作东方复兴之例证,事实上该共和国是注定要惨遭失败的……以一先进国家之标准来衡量中国,是完全不够格的。她不具备自我发展之能力。”然余亦要提醒该君,像中国这样一个泱泱大国,其改革决不会是一蹴而就的。奉劝他多读一些书,譬如约翰·菲斯克的《美国历史的关键时刻》,如此他便会明白:即便是像美国这样一个共和国,也不是单凭一项突然颁布的、神奇般的法令即可建成。试想一想,美利坚合众国在沮丧的十三州邦联宪法时期,其遭受之重创则比中华民国所遭受的更甚。辛亥革命发生于公元1911年10月,创立共和国至今还不足三载,岂能说已决无希望!岂能说“以一先进国家之标准来衡量中国,是完全不够格的”?又岂能说“中国不具备自我发展之能力”?

余完全信奉威尔逊总统所言:各国人民皆有权利决定自己治国之形式,也唯有各国自己才有权利决定自救之方式。墨西哥有权革命,中国也有权利来决定自己的发展。

胡适纽约,绮色佳,2月27日

(二)致TheOutlook书

DearSir:

PermitmetosayafewwordsconcerningyoureditorialonJapanandChinawhichappearedonFeb.24,1915.AsyoureditorialwaslargelybasedudonalettertotheNewRepublicfromamanwhosignshimself“AFriendofChina”,IbegtoenclosealetterinwhichIhaveendeavoredtoshowthefallaciesinhisarguments.Inmyhumblejudgment,theNewRepubliccorrespondentcannotbeatrue“friendofChina”,norcanhebe“anexpertinEasternaffairs”,asTheOutlookseemstothink.

AsonewhocomesfromamongtheChinesepeopleandwhoknowstheirinspirationsandaspirations,IdeclaremostemphaticallythatanyattempttobringaboutaJapanesedominationor“direction”inChinaisnomoreandnolessthansowingtheseedsoffuturedisturbanceandbloodshedinChinaforthecountlessyearstocome.ItistruethatatthepresentmomentChinaisnotcapableofresistingany“armed”demands,howeverunreasonabletheymaybe.Butwhosoeverseekstosecure“themaintenanceofstableconditionsintheEast”byadvocatingJapaneseassumptionofthedirectorshiporprotectorshipofChina,shalllivetoseeyouthfulandheroic,thoughnotimmediatelyuseful,bloodflowallovertheCelestialRepublic!Havewenotseenanti-JapanesesentimentsalreadyprevailinginmanypartsofChina?

IsincerelybelievethattheultimatesolutionoftheFarEasternquestionmustbesoughtinamutualunderstandingandco-operationbetweenChinaandJapan.Butthatmutualunderstandingandcooperationcannotpossiblybebroughtforthbyanyarmedconquestoftheonebytheother.

AstoChina’scapacityforself-development,IreferyoutotheenclosedlettertotheNewRepublic,whichyoumayreproduce,ifyousodesire.

Verysincerelyyours,

SuhHu

〔中译〕致《外观报》书

尊敬的先生:

就贵刊1915年2月24日发表的社论《日本与中国》,余请惠允啰嗦几句。由于该社论之大部分论据皆取自于发表在《新共和国周报》上的一封信,该信署名为“一位中国之朋友”,特附上余“致《新共和国周报》书”。在此信中,余已证明此君之高见纯系谬论。以吾之陋见,此《新共和国周报》之访员根本不能算是一位真正的“中国之朋友”,也决谈不上是一位“东方事务之专家”,如贵刊所推崇的那样。

余作为一名中国人,深知同胞之志气与抱负,因此余敢断言:任何想要在中国搞日本统治或“管理”之企图,无异于在中国播下骚乱和流血的种子,未来的一段岁月中国将鸡犬不宁。目前之中国,对于任何外来“武装”之要求,不管其是如何的不近情理,确实没有能力去抵抗。然而无论是谁,如果他想要鼓吹以日本对中国的管理权或保护权来求得“维持东方局势之稳定”,那么,他定将看到年青而英勇的热血流遍我华夏之共和国!尽管这在当前奏效不大。君不见反日之仇恨已燃遍了神州大地么?

余诚以为,远东问题之最终解决乃在于中日双方之相互理解、相互合作。然此种理解与合作决不是由一次次之武装征服所带来的。

至于中国自我发展之能力,余已在附信“致《新共和国周报》书”中阐明,君若愿意,当可在信中找到答案。

胡适谨上

一〇、投书的影响

(三月一日)

SUHHUSPEAKSUP

PerhapsonThomasCarlyle’sgoodoldtheorythateverymanneedsamaster,someWesterntheoristsarearguingthatthesolutionoftheFarEasternQuestionliesinplacinguponJapantheresponsibleandeffectivedirectionofChineseaffairs.Japanherselftakesthisview,itseems,butitisnotenthusiasticallyindorsedbythegovernmentatWashingtonanditwillnothardenintorealitywithoutseriousremonstrance.

SuhHu,writingfromIthaca,whereweimaginehimtobeanactivememberoftheCornellCosmopolitanClub,doesnotagree,either.Hedeclaresthatinthistwentiethcentury“nonationcaneverhopepeacefullytoruleoverortointerferewiththeinternaladministrativeaffairsofanothernation,howeverbeneficialthatruleorthatinterferencemaybe.”Thatisasweepingassertion,demandingpresentmodificationinseveralcases.ButChinahasdevelopedanactiveandprogressiveconsciousness.SuhHuisrightwhenhesaysthattheestablishmentoftheAmericanrepublicwasnotaccomplishedbyaninstantaneousfiat;andasamatteroffacthebelievesthattheChineserepublicisgettingalongaswellastheAmericanrepublicwasdoingattheCriticalPeriod,describedbythelateJohnFiske.

“Mexico,”concludesSuhHu,“hastherighttorevolution.Chinahastherighttoherowndevelopmeent.”Thereissomeroomforargumentasregardsthefirstpartofthatdeclaration;nonewhateverwithregardtothesecond.AJapaneseattempttoassumechargeofChinawillresultinaseaoftrouble;andwehopeJapanhasstatesmenwhocanseeit.

〔中译〕胡适之高论

也许是受了托马斯·客莱尔妙言旧论之影响,认为人需要主宰者。于是,一些西方理论家正在争论,远东问题之解决在于使日本担负起有效管理中国事务之责任。看来,日本自己也如此认为。然华盛顿政府对此议并没有表示热烈的赞同。如果没有经过认真的规劝,此议颇难实现。

胡适从绮色佳写信来表示也不赞成此议。我们猜想他可能是康乃耳世界学生会的一名积极分子。他宣称,在此二十世纪,“任何国家皆不该抱有统治他国或干涉别国内政之指望,不管该统治或该干涉如何有益”。此断言不容置疑,只在某些情况下尚需稍加修正。但中国已经具有了积极的、进步的国民之觉醒。胡适说得不错,美利坚合众国之建立不是单凭一项法令一蹴而就的。他还认为,事实上,中华民国之建立绝不亚于已故的约翰·菲斯克所描述的当时美利坚合众国之建立。

胡适推论道:“墨西哥有权革命,中国也有权利来决定自己的发展。”这句话的前半句尚有讨论之余地,而后半句则是毫无疑义的。日本企图控制中国,其结局必定是引火烧身;我们希望日本能有有识之政治家看到这一点。

吾所投TheNewRepublic之书,乃为SyracusePost-Standard引作社论,则吾书未尝无影响也。

一一、致张亦农书

(三月三日)

足下以无用责政府,不知若令足下作外交长官又何以处之?战耶?国家之事,病根深矣,非一朝一夕之故,亦非一言两语所能尽。今日大患,在于学子不肯深思远虑,平日一无所预备。及外患之来,始惊扰无措,或发急电,或作长函,或痛哭而陈词,或慷慨而自杀,徒乱心绪,何补实际?至于责人无已,尤非忠恕之道。吾辈远去祖国,爱莫能助,当以镇静处之,庶不失大国国民风度耳。

一二、塔夫脱演说

(三月三日)

美国前总统塔夫脱氏受大学之召来此演说,余往听之,到者三千人,后至者不得隙地,怏怏而去,可谓盛矣。

塔氏极肥硕,演说声音洪而沉重,不似罗斯福之叫嚣也。塔时时失声而笑,听者和之,每致哄堂。塔氏笑时,腮肉颤动,人谓之“塔夫脱之笑”。所说题为SignsoftheTimes,有警策处。惟其“守旧主义”扑人而来,不可掩也;言:“尝见丛冢中一碣,有铭曰:‘吾本不病,而欲更健,故服药石,遂至于此。’”讥今之急进派维新党也。余忆一九一二年大选举时各政党多于电车上登选举广告,余一一读之,各党皆自张其所揭橥,独共和党(Republican--即塔氏之党)之告白曰:

Prosperity--

WeHaveItNow:

WhyChange?

〔中译〕繁荣--

我们现在已有了:

为什么要更动呢?

与此碑铭如出一口。偶念及此,不禁失笑。

一三、吾国各省之岁出

(三月四日)

此大学一年之岁出,超出晋、陕、甘、豫、新、湘、皖、赣、浙、闽、桂、贵诸省之上。

二十二省岁出合计:约185,000,000银元,合美金盖9,200余万元。此邦去年海军费约133,300,000元,陆军费约160,400,000。盖吾二十二省之岁出总数,犹不足供此邦常年海军费。

一四、致ThePost-Standard(syracuse)书

(三月四日)

TotheEditorofThePost-Standar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