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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西为东用:汲取东西方民族的(3)

杉田玄白、大概玄泽师徒为兰学的发展奠定了思想、方法、语言的基础,江户后期“兰学”从医学扩展到科学技术的其他领域,并在民众中迅速流传普及,甚至在幕府的扶持下成为可与朱子学比肩的官学。

大概玄泽创设的芝兰堂,是江户时代培养兰学人才的重要基地,大概玄泽亲授的学徒近100名,以所着的《兰学阶梯》作为教材。为了满足芝兰堂以外学徒的需求,大概玄泽又编写了力求简洁的《兰学佩雕》,1795年雕版刊印,深受初学者的欢迎。

大概玄泽虽然编写了颇受好评的教科书,但要阅读兰学原着,字典是必不可缺的。前野良泽和长崎翻译西善三郎都曾有过计划,试图把哈尔马的《荷法词典》改编成《荷日词典》,但均因工程浩大、困难太多而未成。此后在大概玄泽的撮合下,石井恒右卫门先把《荷法词典》译成日文,稻村三伯等人负责汇总校订,编成收词64035个的《波留麻和解》。这是日本第一部《荷日词典》,由于荷兰语用活字印刷,日语部分全靠人工抄写,整个出版过程花费了10年以上时间,1796年才得公之于世。

继《波留麻和解》之后,《译键》(1810年)、《增订改正译键》(1857年)、《荷兰字汇》(1858年)等续书仿作相继问世。与此同时,荷兰语的文法研究也出现了高潮。志筑忠雄和马场佐十郎的着作,基本属于编译性质的工具书,而真正属于日本人独立研究的着作,当推藤林普山的《荷兰语法解》(1815年)和大概玄干的《兰学凡》(1816年)。上述荷兰语辞典的编写和荷兰语法的研究,引发人们对日语构造的思索,为近代日语音韵、文字、词汇、语法、文体的研究,提供了一个极好的参照系。

日本人掌握了荷兰语后,最先注目的是医学书籍,原因大概有两个方面:一是来日经商的荷兰人,大多是文化修养不高的普通船员,医生是其中绝无仅有的知识分子,日本的荷兰语翻译受其影响而染指医学;二是日本的汉医兼修儒学,属于当时的高级知识阶层,通过汉文书籍掌握海外(包括西方)的信息,具备摄取西方医学的素质和条件。

外科名着《解体新书》问世后,西医的其他相关门类也相继引起关注。

内科方面:宇田川玄随于1792年完成《西说内科选要》18卷的翻译,吉田长淑读到此书大受启发,于1812年率先在日本以西医内科开业。江户时代末期,德国名医扶费兰特的影响最大,其多种医书被译成日文,如绪方洪庵的《扶氏经验遗训》、青木周弼的《察病龟鉴》、杉田成柳的《医戒》等。

眼科方面:1799年宇田川玄真译完《泰西眼科全书》5卷,1815年经杉田立卿增订,书名改为《荷兰眼科新书》刊印;次年又经增补修订,以《眼科新书》之名再版,传播十分广泛。

药学方面:中川淳庵和桂川甫周分别着有《荷兰局方药谱》《荷兰药镜》,但均未能刊印流行。宇田川玄真所着的《荷兰药镜》(1820年),从荷兰医书中选择日本可以代用的药品,详细记载其功效和制法,具有很高的实用价值。此书经宇田川榕庵增补,1828年改题《新订增补荷兰药镜》再版,对西药知识普及起到很大的推动作用。宇田川玄真还着有《远西医方名物考》(1822年),1834年宇田川榕庵在此基础上出版《远西医方名物考补遗》,首次系统介绍了化学元素。

除了上述门类之外,妇科学、生理学、病理学等相关门类的专业知识,也通过“兰学家”介绍到日本。可以说,在兰学涵盖的方方面面中,医学的科学含量最高,影响也最为深远。

日本的天文、地理、历法,自古以中国的宇宙观为圭臬。室町后期,南蛮天文学传入日本,但是没有从根本上动摇传统的宇宙观。江户前期,汉文西书舶载而来,日本人始知中国已经吸纳西方知识,在历法上屡有更新,于是出现了改弦更张的趋势。

享保五年(1720年),吉宗将军缓解禁书令,天文地理的汉文西书流入日本,引发天文学家的改历呼声。18世纪中叶,出身藩医的麻田刚立,自学中国传来的《历象考成》,对天文学产生浓厚兴趣,自制各种仪器观察天体运行,1786年作出的日食预报,竟比官方天文学家更为精确,于是幕府邀其主持改历,这项工作由其弟子高桥至时等完成,此即1797年颁布的《宽政历》。

长崎的荷兰翻译本木良永,最先把哥白尼学说介绍到日本,他的弟子志筑忠雄继承师门之学,以基尔的《天文学讲义》等为蓝本,耗费10年心血完成《历象新书》(1802年),系统译介了牛顿力学、开普勒定律、行星椭圆轨道、地动说等理论。

近代物理、化学的一些基本方法,在江户前期的本草学、朱子学中已露端倪,经兰学的刺激出现飞跃发展。1765年,后藤梨春撰着《红毛谈》,提到西方的电学知识。在此书影响下,平贺源内于1776年仿造摩擦起电机;桥本宗吉也做过静电实验,并于1811年着《电气穷理原》。

1825年,青地林宗的《气海观澜》问世,这是日本人撰写的第一部物理学着作。其弟子川本幸民加以扩充,1851年出版《气海观澜广义》,此书与帆足万里的《穷理通》(1836年)在幕末影响巨大。

化学方面:宇田川榕庵的《远西医方名物考补遗》(1834年)虽是医书,但最后三卷以介绍化学知识为主,书中出现的元素、酸素、水素、窒素、碳素、碳酸、酸化等术语,直到今天仍在日语甚至汉语中使用。

1835年,宇田川榕庵完成日本第一部化学专着《舍密开宗》,此书在研读数十种兰学原着基础上撰写而成,是日本近代化学的奠基之作。1860年,川本幸民出版《化学新书》,采用“化学”这一中国译名,颇具历史价值。

综上所述,所谓“兰学”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并不限于“荷兰的学问”,狭义上指通过荷兰语吸收的西方文化,广义上还包括通过其他语言(如汉语)摄取的西方科学知识。兰学的兴起固然与荷兰商船有关,但同样不可忽视的是,日本在此之前消化的中国文化,为西方文明的传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在兰学传播过程中,荷兰商馆副医官西博尔德(1796—1866年)值得提及。他本系德国人,是从事医学、地理、民族学研究的学者,有志于东洋研究。1824年在长崎郊外开设鸣泷塾,进行医疗和教育,培养了高野长英、小关三英、伊藤圭助等数十名优秀兰学家。1828年归国时,因携带违禁出口的地图而遭幕府驱逐出境。

兰学的广泛传播,使得封建阵营不断分化,愿意学习西方的新知识分子阶层在形成。1832年,受过西博尔德教育指导的高野长英、小关三英以及渡边华山等优秀兰学者,与关心兰学的幕臣江川英龙、川路圣谟、藩儒安积艮斋等结成团体——尚齿会。他们经常在一起研究西洋文物,讨论政治经济,议论国外形势和防止饥饿等问题。

1837年,美国商船莫里森号护送日本海上漂流难民来到浦贺港外,幕府以“锁国”为由下令击退。对此,高野长英写了《梦的故事》,认为从人道、外交来说都应接受漂流难民;渡边华山写了《慎机论》,批评幕府下令击退美船的不当。他们的主张影响极大,因此受到幕府的监视。1839年,幕府统治者编造了高野长英等人密谋偷渡国外、密通大盐平八郎等罪名,逮捕了26名尚齿会会员。虚构的罪名不能成立,就以攻击幕府罪判处渡边华山囚于家乡、高野长英监禁于水牢,史称“蛮社之狱”。

“蛮社之狱”是幕府利用封建专制权力对忧国忧民的知识分子的残酷镇压,“兰学”的传播也遭到严重打击。1853年开国以后,日本主要通过以英语、法语为媒介的洋学来吸收欧洲近代文化,“兰学”便趋于衰微了。

在江户幕府时代,“兰学”在日本的传播局限于物质文明,只能促进表层文化的革新,一旦涉及有可能引起深层文化变革的西方现代精神文明,就难以传入日本。一时勃兴的“兰学”,在幕府的不断阻挠和镇压下,日渐式微。幕末开国以后,除了荷兰之外,与英、法、德、美诸国开展外交和贸易关系,英、法、德语取代荷兰语,成为主要学习的语言,同时大量引进欧美诸国先进的科学技术,开始研究西方的人文科学和社会科学,出现了福泽谕吉、中江兆民、加藤弘之等一批先觉者,将“兰学”扩展为“洋学”,对于维新运动起到了启蒙的作用。

(第三节) 岩仓使节团

进入明治年代,日本在破除旧体制的同时,掀起了学习欧美,开展文明开化,传布启蒙思想,兴办近代教育的热潮。

要破旧立新,改革图强,离不开学习欧美。“兰学”、“洋学”为学习欧美开辟了道路。但是,它们所提供的西方知识是很初步的。进入明治年代,有必要对西方作更直接、广泛、深入地了解与学习。在这方面,明治政府身体力行,以身作则,一批启蒙思想家着书立说,大力推动,功不可没。

为了使自上而下的改革图强得以贯彻,获得支持,明治政府很重视开发民智。学习欧美,文明开化,启蒙教育,兴办学校,都与开发民智密切相关。特别是兴办近代教育,是开发民智的主要途径。

日本在学习欧美,开发民智方面做得好,是凭借着有关的良好历史文化传统,乐于学习外国的长处,注重实际有用的知识。同时在这方面又受到历史文化传统的制约,这就是“东洋道德,西洋艺术”,与“和魂洋才”。

在明治初年全国学习欧美的热潮中,明治政府官员带头身体力行,其突出表现是岩仓使节团的出访。

“王政复古”政变成功后,幕府时的公卿岩仓具视成了明治政府的实力派人物,官至右大臣兼外务卿。奉还版籍、废藩置县,建立了中央集权国家,但幕府时所缔结的不平等条约尚未废除。为了进行修订条约的交涉和进行国内的全面改革,政府决定任岩仓具视为特命全权大使,率领由参议木户孝允、大藏卿大久保利通、工部大辅伊藤博文、外务少辅山口尚芳为副使的政府使节团赴欧美访问。使节团成员48人,另有随行的留学生89人,其中女留学生5人。原定出访目的有二:一是交涉修改不平等条约;二是实地考察欧美各国,探求可供学习、借鉴的事物与经验。改约交涉刚到美国、英国就遭到碰壁,使节团便改为全力进行考察。

1871年12月23日,岩仓使节团从横滨出发赴美国。他们虽受到美国的热情接待,但要求进行谈判却遭到拒绝,就转赴欧洲;英国则以强硬态度拒绝了日本恢复关税自主权的要求;法、比、德等国还贪得无厌地步步进逼。使节团虽未达到修约谈判的目的,但向列强表明了要维护独立的决心,并加深了对西方的认识。因此,在1873年4月归国前致力于对西方的考察,先后访问了美、英、法、比、荷、德、俄、丹麦、瑞典、意、奥、瑞士等12个国家,历时近两年,耗资达百万日元(占当年政府财政收入的2%以上)。

当时,日本国内局势尚未稳定,需要解决的问题堆积如山,而明治政府的一些主要负责人却亲自出国,用长时间认真逐一地考察了几乎所有比日本先进的大小国家。每到一国都仔细考察,比较研究,各取所长。考察的内容从政治、经济、法制、军事到文化、教育、宗教、地方自治和社会状况,几乎无所不包。他们连续奔波,往往忙得筋疲力尽,但总是兴致勃勃地坚持不懈。原定考察6个月,后来竞延长到1年9个月,1873年9月回国;大久保、木户应留守政府的要求,分别于5月、7月提前回国。使节团成员久米邦武根据使节们的书信等资料,编写了《美欧回览实记》100卷,于1878年出版,共2110页。这一切都表明了他们如饥似渴、真心实意地向他族学习的精神。

使节团通过对欧洲的考察,认识到致富是治国之根本,发展资本主义工商业乃是致富的可靠途径;要富国强兵,必须建立新体制;必须进行文化教育方面的改革;确立“内治优先”方针,这是从小国走向大国的必由之路。岩仓使团的出访,看到了日本与西方的巨大差距,加深了民族危机感,增加了必须迎头赶上西方国家的紧迫感,并找到了以内治优先,来实现日本资本主义化的具体途径。

百闻不如一见,这次考察使明治政府领导人增长了见识,转变了观念,坚定了学习欧美,推进改革的决心和信心。他们看到日本与欧美的巨大差距,鞭策他们急起直追;他们从各国的发展成就中,也看到了日本的前景,大受鼓舞。有的人出国前后判若两人,如大久保利通。出国前岩仓对他有个评语:

“无才气无学识,唯一的长处是坚决果断。”政府内发生争论,别人引经据典,滔滔不绝,他总是沉默寡言,对答无词。对于国内改革,他是渐进主义者,如在废藩问题上,木户很积极,他却有过迟疑。可是一旦认准、同意的事,他必定排除万难干到底。出国考察后,他似乎变了一个人,成为积极改革的主要主持人。与大久保接近的地方官安场保和说:“由于欧美考察旅行,公的人品变化令我吃惊。从前,只是富于豪迈坚毅的气质,考察后却具有了潇洒风度,而且识见大增。原先只是完全倾心于政治大局,对于其他事情并不留意。但回国后表示,为使我帝国对峙宇内万邦,必须建立富国的强固基础,其施政方针专在于大举奖励教育、殖产、工业、贸易、航海等事业。”

在英国考察时,大久保给人写信谈了自己的观感:“工厂的盛况早有所闻,此次考察益信传闻不虚。到处是黑烟冲天,大小工厂遍地,由此足以知道英国富强的原因了。”他在回国后,新设内务省,自任内务卿,主管殖产兴业、国内治安这两件大事,并推动其他各项改革。大久保成为政府的主要领导人,通常称这时的政府为大久保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