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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各自躁动

值班的日子,父母会去接宝宝放学。

头一回以接孩子为借口告假的邢医生深感无处可去,只能毫无新意地跑到陆元的宠物店消磨时光。

“你这时候跑来干嘛?出什么事了?诶?嘿,问你呢!”眼见邢医生游魂般晃进店,又一脸生无可恋地奔着里间而去,陆老板慌慌张张跟过来,手里还攥着宠物毛发修剪器,“小雨呢,今天不是你的值班日?”

邢医生呆呆地抬脸瞄他一眼,窝进陆元专门为宝宝备着的小沙发里。

“问你话呢?小雨呢?”

“你慌什么?”邢医生白他一眼,“我跟人换了班,正享受自由时光呢。”

话虽如此,脸上却没有一点得了空闲的快意。

“差点被你吓死,”陆元脱力一般仰靠到门上,缓了一小会儿,恼怒地抄起门边的靠垫砸他,“丢了魂似的,我还以为宝宝怎么着了!”

邢医生不为所动,仰着头继续盯屋顶。

“等着,伺候完那个小家伙,再来收拾你。”陆元指指操作台上毛发将将修剪了一半的比熊犬,留下个嫌弃的眼神,推门出去了。

两分钟不到,他又端了两杯热茶走进来。

邢医生还是呆坐着,连滚落在脚边的靠垫也没捡。

“看你灵魂无处安放,把工作交给助手了,”陆元将热茶放在邢医生手边的矮桌上,自己捧着剩下那杯坐进靠墙的藤椅,“说,出什么事了?”

邢医生不答话,只是侧过身把茶捧进手里。

“是不是你的手出状况了?”陆元忽然猜测道,能让邢医生魂不守舍的事情实在少之又少。

邢医生摇头。

陆元不再说话,缓缓吹开茶水表面浮着的花瓣儿。邢云嘴角有些上火,刚才泡茶的时候他顺手丢了两朵菊花进去。。

“去喝酒。”邢医生忽然道。

“喝酒可以,先给个理由。”

邢医生不说,陆元也不催促。过了许久,他终于舍得将只剩温热的茶水放下,直起身淡淡道:“……他回来了。”

陆元眼底蹿过波纹。

“算了,也不是因为他,我就是想喝酒了,去不去?”刑云淡淡说完,也不等他回应,推门出去。

陆元侧脸,盯着自动合上的推拉门。挤出个苦笑,站起身将半空的茶杯紧挨着邢医生满满的那杯放下,伸手去取搭在茶几上的外套。

“滋……”

许是手上太用力,或者衣扣勾到哪里,外套搭着的油皮纸袋豁开裂口,露出其中搁着的透明小盒。里面是他为今天晚上‘探班’准备的惊喜。

梁记馅饼,邢医生最爱的甜点。

拥有老久历史的梁记饼店,每天仅在上午营业,顾客队伍还能排到街尾,去晚了也多半是空手而归。

特地起早去买的,用不上了。

。。。。。。。。。。。

略显老旧的店面,霁晓落座不到十分钟,宋安拎着行李箱自门外进来,风尘仆仆的样子。

“刚下飞机接的你电话,来不及回家拿车。”宋安耸耸肩,将小箱子提溜到一边在霁晓对面坐下。

“辛苦你!”

宋安拉扯领带的手一顿,挤出个吃惊的表情,“您可别这么说话,肉麻兮兮的,我听着害怕。”

霁晓笑笑,不再接话,取了个空杯满上酒递过去。

宋安接了,回伸过来碰碰霁晓的杯子,闷一口,舒畅得呼出一口气,这才不紧不慢问道:“这些年过得还好?”

“还好。”

“结果还好?”

“还好。”

“不能好好说话吶?”宋安将扯下的领带胡乱塞进兜里,撇撇嘴:“给你去邮件,都只回个三言两语,给你打电话,十次有十一次是答录,要不是偶尔能在你们学校主页瞅到你的学术报告、校内新闻,我都要向使馆报失踪了。”顿了顿,十分抱怨里掺了两分无奈:“霁晓,你真不准备跟我讲讲?”

“交代是一定要的,”霁晓将两人的杯子添满,靠坐进塑料椅,“就是…有点不知道从何说起。”

“那就从你决定回来那刻说起。”

“一开始便打算要回来的,毕竟,他在哪儿,我就会奔着哪儿去。”

“我不是说这个!就冲你走之前巴巴地求我顾着他,傻子也能猜到你要杀回来。我关心的是,为什么是现在,这还没到时候呢,你的学位不要吶?你那点儿羽翼丰满的理想不要吶?”

“这个啊,我提前修完了学分,临床实践课时也已学满,还自主参加了一年多的医疗援助。”

宋安瞪大眼眶,不可置信的样子。

“我知道听起来很疯狂,”霁晓苦笑着耸耸肩,回顾往事一般:“想早点回来,又不想回来以后还是毫无底气的样子,只能把手头的时间过到极致……每天忙到把查收邮件当成消遣,把跑病房、跑实验室当成健身,睁眼盯病人,闭眼想病例,说真的,我到现在都没多少回家的实感,大概…感官麻木久了还没恢复。”

“辛苦了。”宋安倾身拍拍他的肩膀,“见着……邢云没?”

霁晓缓一眨眼,端了酒杯到嘴边又放下,“邢云他……说起来,我之前还想,自己这么拼地赶回来,他要是不搭理我,我多少会感觉委屈。你说我…我今天就看了他一眼,一眼啊,单薄地搁哪儿站着,凶巴巴地瞪我…我就……”

心疼死了,愧疚死了。

“你就不怕他变心?”宋安给他倒酒。

“变心?”霁晓将散乱的额发胡乱往后一扒,错杂的神色一扫而光,眼中还忽地生出熠熠神采,“邢云有多好,我知道的。不然,哪儿能坚持下来。”

这纯属嘴硬——独自奋斗的日子,绷到快要断线,不愿对人言说,不敢提及他,从心底里害怕自己就此泄气,然后不管不顾地跑回来。因为自己是如此地,想念他。

“……”宋安表情复杂,愣了半天,斜眼嘘他:“真不知道那时候是谁可怜巴巴地跑过来求我,‘帮我照看好邢云,拜托拜托,一定要照看好他,吧啦吧啦……’”宋安作势擤鼻擦泪。

霁晓挑眉摊手。

曾经的招牌动作。

“隔了这么多年再看,表情、手势,还是一样讨嫌!”宋安挤挤眼,忽然又笑,“还是我老婆总结得对,你们俩呀,就是又招人疼又惹人嫌!”

“你结婚了?!”

“嗯,去年末办的酒。你可别瞪我,不告诉你是为你好,你赶回来吧,我愧疚,不赶回来吧,你愧疚。是不是?”宋安扬扬下巴,狡猾兮兮地补充道:“至于份子钱嘛,你可别指望能逃掉,礼物够贵重的话,我还是勉强收一下。”

“恭喜吶,什么时候带我拜会一下…嫂子。”宋安长霁晓半岁,放置过去,他是万万不肯唤宋安作哥哥的。

这些年,有关邢云的点点滴滴全靠宋安传递给他。

“唔,选个日子,欢迎你来蹭饭,”宋安洋洋得意,想了想又说:“按说你已经见过我老婆了!”

霁晓皱眉细想,对此并无印象。

宋安像是猜到他会如此反应,语气神秘:“你就不好奇,为什么邢云的动向我一个‘外人’清清楚楚?”

“一开始想过,毕竟他那么气我,对你肯定也很抵触,不过,你总是会找出办法的。”

“抵触?哈……我那时候遇到的可不是抵触,是欺负!没老婆做内应的时候,我可是吃尽了苦头,你们院里的保安、小护士,还有他那些个同事,清一色的冷屁股脸,啧啧啧,说起来你们家那位可真受宠……不过也亏得他我才有机会认识我老婆,虽然她当时是兴师问罪来的吧……诶?这么论起来,邢医生还真算得上是我们两口子的媒人呢!”

“是嘛,那……等我把他抓回来,你们可别忘了请喝媒人酒。”

“那是自然。”宋安满口答应,“有需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找我老婆帮忙,病理科主任严敏,邢云的顶头上司。”

霁晓恍然回想起接风宴上那位干练爽利的女同事,怪不得素未谋面的她会用那么特别的祝酒词。

“守得云开见月明”,实在太合他的心境。

霁晓将自己的酒杯斟满,郑重地自请了一杯:“叫你们费心了。”

“……矫情!”宋安回敬他一杯,“苦日子都熬过去了,再加把劲儿,早点把人也追回来。”

“嗯!”

从医之后霁晓便鲜少碰酒,不过此时不同往日,久别重聚,也没计较喝了多少。沉默中,你一杯我一杯的,几瓶啤酒很快到底,正要抬手再开,宋安却站了起来按住他的手。

“你的话说完了,现在换我。”

霁晓原本松缓的神情瞬时紧绷,他咬紧槽牙,努力扯了扯嘴角,终是没能笑出来,“你可、可以……”

“可以不提?”宋安仍笑着,眼里却满是悲伤,“我只希望你别恨我。”

“……我姐以前最爱教训我的话就是‘设身处地替别人想想’,而我呢,嘴上应着,心底里却自私得要命。”霁晓红着眼,也站起身来,“虽然我现在也没成熟到哪儿去,但好歹……能体谅你当时的做法。真的,宋安,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替我做得够多了。”

“做再多又怎么样,有些事情,”宋安抽泣着呜咽,“都没办法弥补了。”

霁晓闻言,眼中悲恸顿生,想到宋安的立场,他又很快按下情绪,“这世上弥补不了的事情太多了,不想辜负谁,就只有加倍珍惜当下。”

宋安还想再说什么,眼见霁晓强撑起笑脸,只能狠狠蹭眼,吸了吸鼻子郑重道:“对,心怀感激地活着,好好替他们活着,活好!”

失去,付出,千辛万苦换回的安宁,谁都不能再浪费,也浪费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