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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那些随风流逝的岁月

宋国兴先生躲在远处,见我和一个年轻男子又是悄悄私语、又是交换什么物件,不由进一步加大了他心中的疑虑,于是决定把这出考验我的戏码继续演下去。

当宋根生带着我来到他爷爷多年前购置的这一处位于阿里山脚下的小别墅之后,马上按照早先的彩排对我进行了刚才那番恐吓。

按照宋国兴先生的设想,像我这样一个落了单的大陆女孩,在猝然经历这种打击之后,一定会陷入精神极度恐慌的状态(事实证明的确如此)。在这种情形下,我一定会打电话找人帮忙,有同伙儿找同伙儿、没同伙儿找上级,因此自己的真实面目也就暴露无疑了;而如果我确实是孤身一人诚心前来采访的话,那肯定就是另外一番表现了。

完全被蒙在鼓里的我果然中计,但一番慌乱过后,我最终还是凭借自己的本色表演赢得了宋根生的信任。于是,他就放心地安排小张去接藏身在小别墅不远处的爷爷过来跟我见面了。可就在大功即将告成之际,谁也没想到我的小宇宙这时却忽然爆发,接着续演了一段“诱敌深入、关门打狗”的暴力剧目。

“兰小姐,没想到你不仅胆气大、而且手劲更大!”宋国兴先生心有余悸地说,“听根生跟我讲,他刚才要不是躲闪及时的话,恐怕现在已经在去另一个世界报到的路上了!”

我听到这里,心中既有些内疚又有些生气,摇头责怪道:“宋先生,您做事真是太过谨慎了。我不过是在飞机上临时认了一个老乡弟弟,哪成想您会因此给我预备这么一个下马威!”说完这话,我有些赌气地从口袋中摸出马晨送我的那只小泥哨,“您现在要不要检查一下我弟弟送给我的这件小礼物呢?”

“哦,不需要不需要!”宋国兴先生连忙摆着手,自我反省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都怪我上次回栈海的时候被人给整得怕了,以后再遇到跟栈海有关的什么事情都要草木皆兵一番!”

“这次没有伤及到您孙子的性命也算万幸,也亏他人机灵躲得快。”误会既然已经讲清,我又有更加重要的事情等着去做,也就不准备浪费时间纠结于此了。

“是呀是呀,既然大家都平安无事,刚才那段小插曲就算是我们‘不打不相识’了吧。”宋国兴先生点点头,接着邀请我去楼下客厅详谈。

在我们往楼下走的时候,我顺便问起了他家里人的情况,这才知道他年届九旬的养父宋骏老先生正住在阿里山上一处名叫的‘慈辉’的医院中。“唉,说是医院,其实主要职能就是一个临终关怀的公益场所罢了。”宋国兴先生摆摆手说,“今天天色已晚,等明天一早我们再上山去探望他老人家吧!”

谈到家里的其他成员,宋国兴先生又接着向我介绍说,他的太太已经于三年前因病去世了,给他留下了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而宋根生正是他小儿子的唯一儿子、也是他五个孙辈里唯一的一名男性。儿孙们平日各忙各的,只有宋根生继承了祖父的事业,目前在担任宋氏果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一职。我听后不由暗自庆幸——刚才我出手万一要是再稳准狠一些的话,岂不是要断送了宋国兴先生一生开创事业的希望所在?

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好之后,宋国兴先生帮我泡上了一壶芳香浓郁的茉莉花茶,我们的话题也就从这壶热气腾腾的茶开始说起了。

“其实台湾本地盛产很多名茶的,像大禹陵茶、杉林溪茶、冻顶乌龙茶等,还有以这里的地名命名的阿里山茶。”宋国兴先生平语调静地介绍说,“不过我喝来喝去,还是觉得茉莉花茶更符合我的口味。”

“那是因为它来自您的大陆家乡吗?”我单刀直入地问。

宋国兴闻言先生微微怔了一下,他没有马上答话,只是拿起茶杯低头抿了一口。等他再次抬起头后,我发觉有两圈略显浑浊的水汽围着他的眼眶不停打转。“大陆家乡?”他苦笑了一下,接着喃喃自语道,“如果不算二十多年前那次短暂而令人遗憾的返乡之旅,我离开家乡栈海至今已经有六十二年了!”

“一个甲子都轮回过去了,您和家乡分别的时间可真是不短了!”我由衷地替他感慨道,“我听说您十一岁那年就只身来到了台湾,您可以跟我说说这段神奇的经历吗?”

“嗐,什么‘神奇经历’!”宋国兴先生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那完全是因为一个可怕的误会引发出的后果!现在完全可以这么说:正是这个误会改变了我和全家人的一生!”

“哦,那是一个什么可怕的误会呢?它跟您的母亲沈维萍女士、或者是您的养父宋骏先生有关吗?这个误会造成的后果您后来是怎么弥补的?”

“呵呵,到底不愧为是一名记者,你的问题来的真是又及时又犀利呀!这样吧,兰小姐,我这次请你来的目的之一呢,就是想有个来自家乡的人,能够了解我和我母亲沈维萍女士在栈海一起生活过的那段日子。为了避免浪费时间,不如我先把我当年那段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你,你在听的过程中如果有什么问题的话,可以随时打断我,好吗?”

见我点头应允,宋国兴先生啜了一口杯中的清茶,慢慢开启了他的回忆之旅——

“从我五岁记事那时候起,就跟着母亲一起在栈海周边流浪——当然,我现在所说的这位‘母亲’并不是指养育过我的沈维萍女士,而是我的生母。”

“什么,这么说沈奶奶真的不是您的生母了?”宋国兴先生的这句开场白让我颇感失望,“原来侯院长在这个问题上倒真的没有对我撒谎……”

“是的,但因为沈维萍女士是那么全身心地爱我,所以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亲生、却胜似亲生啊!”宋国兴先生动情地说,“当然,我能来到这个世上首先还得感谢我的亲生父母。可我从出生下来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父亲,对于那位亲生母亲,至今也已经完全回忆不起她的容貌,只是依稀记得她是一个又丑、又脏的乞丐。

“因为战乱的缘故,我们流离失所,靠四处行乞勉强度日。有一天,母亲和我都染上了一场可怕的疾病,是瘟疫吗?这我不记得了。母亲自觉时日无多,便拖着病体费尽气力把我带到了圣弥奧教堂的大门前,并就此倒地不起。后来,我被好心的教堂清扫工吴伯抱进了教堂去,并在教堂医师和雅尼克神父的救助下最终捡回了一条小命。”

“什么,雅尼克神父?”我听到这里不由吃惊地叫了起来。

“是呀,雅尼克神父,怎么,你也听说过这个德国人吗?”

“哦,听说过……不过没关系,你还是接着讲下去吧。”老天,我何止只是“听说”过雅尼克这个人?不过理性告诉我,现在可不是跟宋国兴先生展开讨论雅尼克的好时机,如果因此影响了他接下来叙事的状态和连贯性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那个雅尼克神父为人很好,而且蛮有意思的,”宋国兴先生却意犹未尽地补充道,“后来我才知道他喜欢我的母亲沈维萍,为了她,连远在德国的女友都准备放弃了。我还曾听母亲悄悄说起过,雅尼克其实并不是一个真神父,他是为了躲避纳粹的兵役才假冒神父躲在圣弥奧教堂的——就跟他帮我母亲躲在教堂里充当修女是一回事儿呢!

“呵呵,闲话就不多说了。等我的病养好之后,雅尼克神父把我以一名孤儿的身份送进了教会小学校,我因此来到了时任教师的沈维萍女士身边。善良的沈维萍女士对于初来乍到、面黄肌瘦的我不仅一点儿也不歧视、还特别地疼爱和关照。后来,当她得知我的年龄之后,居然又抱着我痛哭不已。当时我被搞得莫名其妙,后来我才听吴伯悄悄说起过,沈维萍女士当年曾经因为战乱失去过一个腹中的男婴,而她的那个孩子如果能活下来的话,应该跟我是同岁的。”

——什么,原来沈奶奶当年怀的那个孩子是流产了?!我听到这里,心中自责不已:怪不得当我追问沈奶奶那个孩子去向的时候,她的反应是如此激烈呢,我只顾挖新闻却没能顾及她老人家的心里感受,可真是太不应该了……

宋国兴先生显然不知我心中所想,继续说道:“可能是爱屋及乌、也可能是命中有缘吧,反正沈维萍女士从此对我更是呵护有加,连我‘国兴’这个名字还是她特别给我取的呢,其中的寓意是‘中国兴旺’。一年后,我顺理成章的又多了她这一位新的母亲,我的名字也就干脆随母姓被叫成了‘沈国兴’。

“我和母亲之间的平静而亲密的生活大约维系了一年多,直到有个叫石川秀行的日本人带着一对双胞胎女儿来教堂找她才告一段落。我怎么也不会相信,那个石川秀行居然会是我母亲的丈夫!望着那一对追着我的母亲喊‘妈妈’的日本小女孩,我的心里难过极了,我怕我又要因此失去第二位母亲了!

“可庆幸的是,母亲似乎对她的日本丈夫并不买账,她不仅不同意跟他一起回日本、甚至连离开教堂跟他回家去住都不行!她对石川秀行说,你不在栈海的时候,我尚且没想到要搬回那个伤心地去住,现在就更不愿意了!

“一脸暴戾之像的石川秀行看起来绝非善类,加之日本人当时正霸占着栈海,教堂里所有的人都惧他三分,可‘卤水降豆腐、一物降一物’, 石川秀行拿我不肯就范的母亲就是无计可施!无奈之下,他只好经常把孩子送过来跟她们的‘妈妈’培养感情,也就从那个时候开始,尚不谙世事的我跟石川英子和石川美子两姐妹成了很好的玩伴。

“心怀怨恨的石川秀行虽说拿我的母亲没有办法,可对教堂里的其他人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他经常因为一些小事看不顺眼就对吴伯他们连吵带骂的;因为我是个男孩子,平日难免有些调皮,跟那姐俩儿一起玩时少不得打打闹闹的,石川秀行遇到这种情况就会凶神恶煞般地叫我滚开,还警告我不要接近他的两个女儿。其实这还都算不了什么,到了后来连雅尼克神父都被他寻机赶回德国去了呢!

“啊?原来雅尼克是被石川秀行赶回德国去的?”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我万万也没有想到,今天居然会从宋国兴先生口中得到了有关雅尼克信息的重要补充链节。

“是呀,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雅尼克神父也喜欢我母亲的原因,反正石川秀行对雅尼克神父似乎有着刻骨的仇恨,从回栈海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就找他的麻烦,还声称要去德国使馆告发他假冒神父躲避兵役的行为,雅尼克神父耐不过他的反复纠缠,无奈之下终于打道回了德国。临行前,雅尼克神父曾悄悄找我母亲商量,希望带着她一起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同样遭到了母亲的婉拒。雅尼克神父因此大感失望,听吴伯说他有一天晚上喝过闷酒之后,把许多重要的东西都一股脑儿地扔到大海里去了呢!”

听到这里我不由恍然大悟——明白了,原来寻根溯源,这才是雅尼克遗嘱的滥觞!

宋国兴接着说:“赶走雅尼克神父之后,石川秀行继续带着孩子来教堂软磨硬泡,这种类似‘和稀泥’的日子转眼又过了一年多,等我们渐渐都过的平淡而自如起来,却不知道教堂外面已经是风云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