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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迷航

“‘不要出声!’黑影弯下腰,在我耳边压低嗓音说了一句,‘是我,宋叔叔。’听了这句话,我悬着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中,一转身扑到他的怀中,无声而剧烈地呜咽了起来。”

“‘宋叔叔’?”我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了宋国兴先生的话,“难道说他就是……”

“对,这位宋叔叔就是我后来的养父宋骏先生!”宋国兴先生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提前把答案公布了出来,“宋叔叔当年跟我父亲在一个部队里服役,我父亲担任中校营长、宋叔叔是少校副营长,两人本是上下级的关系。后来我父亲因为被降职处分,成了上尉连长,反而要归宋叔叔指挥了。

“我父亲和宋叔叔之间的关系一直很微妙,在外人看来,这两个年龄相差了十几岁的人交往甚少,只不过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而已,但他们之间另一层隐秘的关系却没能瞒过我的眼睛。因为我在母亲的默许下,曾经在父亲来教堂看过我们之后悄悄跟踪过他——当时我很想知道父亲家的住址,便主动请缨说要帮母亲去打探一下,不知是出于关心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反正母亲最终也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但我这一路跟踪下来,首先发现的还不是‘丁伯伯’的家,而是他跟另外几个人秘密聚会的一个隐秘场所!我的跟踪行动因为不够专业最终还是露了馅,当父亲异常恼火地把我从门外拎进去并挥起拳头的时候,一位叔叔起身拉住了他。那位叔叔说:‘丁大哥,不要难为孩子了,我相信他只是一时好奇,根本没打算把今天看到的事告诉别人,对吗孩子?’那位叔叔说这话时,态度友善地看着我,我连连点头称是!从此,我认识了这位姓宋的叔叔。

“我这个人小时候确实很调皮,但有一项优点——嘴头特紧,任谁告诉我需要保密的事我都不跟别人说。以后当宋叔叔再和我父亲悄悄见面的时候,遇到我干脆也不避讳了,有时还让我替他们在门外站岗放哨呢!当然,我当时并不知道他们私下里到底在谈些什么,直到多年之后,这个秘密才有了答案。

“话说宋叔叔捂住我的嘴让我不要出声,见我逐渐平静下来之后,他便走到陈阿姨的尸体前看了一阵,难过地低语道:‘对不起啊陈茹同志,我到底还是来晚了……’我见宋叔叔还在屋里四处张望,像要寻找什么人似的,急忙悄悄走过去跟他说:‘我听那些人说小玉姐姐跳楼了!’

“宋叔叔听后急忙来到窗前观看,果然发现楼下的草丛中影影绰绰躺着一个人。宋叔叔见状二话不说,拉起我的手就往楼下跑,等我们跑到那个草丛边上的时候,老远就见丁小玉仰面躺在血泊之中。有宋叔叔在身旁陪着,我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趁他站在远处观察四周动向的空当,我慢慢走到丁小玉的身边蹲下,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就像当年吴伯对我临终前的乞丐母亲做的那样。

“可就在这时,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一直双目圆睁的丁小玉,忽然把她那双无神的眼睛瞥向了我,嘴巴一张一翕地说:‘混蛋,是你害了我们一家!’我被她的这句话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动弹不得!这时,就听丁小玉又说:‘把这幅画带给我父亲,不然我做鬼也饶不了你……’说完这话她就不再出声了。

“我愣了片刻后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宋叔叔见状又扑过来捂住我的嘴,等我平静下来磕磕绊绊说完刚才丁小玉诈尸的事后,宋叔叔急忙推开我,弯下腰去探丁小玉的鼻息。过了好一阵儿,他才缓缓站起身,摇摇头说:‘没救了。’我不相信,又蹲下去轻轻喊着她的名字、摇晃着她的身子,但她果然再也没有任何反应了。当我的手移过她右手边的时候,忽然触到了一块帆布状的东西,我颤巍巍地拿起它来一看,只见那是一幅画在亚麻布面上的油画,上面还沾满了丁小玉的鲜血……”

“什么,一幅油画?”我听到这件似曾相识的物品,有些吃惊地问道,“那是一幅什么内容的油画呢?居然值得丁小玉在临死前要特别把它托付给你?”

“哦,关于那幅油画,后来我倒还真听到过一些奇怪的说法呢。”宋国兴先生边说边站起身来,“那幅油画现在被我和义父藏在一个非常隐秘的地方,但我已经把它拍成了照片放在楼上书房里,等我拿过来给你看一下啊。”

十分钟后,一幅六寸彩色照片被宋国兴先生取出来交到了我的手中,我定睛一看,只见照片中央有些皱折痕迹的旧画布上,用褐色油彩粗线条地勾勒出一片蓝色的海面、以及海面远处的一个绿色海岛。望着这幅似乎只完成了一半儿的、四周有着明显粗糙裁切痕迹的古董级的油画,我心中忽然一凛——

半个多月前,我和乔源在海底捞宝的那一次,不是也从热心市民林先生手中得到过类似的一幅油画吗?还有十天前,乔源向我展示的那幅从石川英子手中取回的、貌似画着沈家老宅的油画,跟眼前这幅照片上的油画风格看上去也是如出一辙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难道真如乔源所说,宋国兴先生手中的这幅油画,也会是那一整幅油画裁切出来的一部分吗?时至今日,它们的先后出现,是否有着什么特殊的含义在里面呢?

“你看,这里还残留着丁小玉的血迹呢,我后来横竖都没能把它擦干净!”宋国兴先生不知我心中所想,他指着照片上画面中一处暗褐色的地方感慨道,“当时我匆忙之中把这幅画揣在怀中,跟在宋叔叔身后惶惶然地离开了父亲家。因为宋叔叔再三叮嘱我今晚发生的事情千万不要对外声张,所以这出跟我有着扯不清关系的血案,就这样被我深深藏入了心底,连我的母亲也丝毫都不知情。

“时间又过去了几个月,就在萦绕在我心头的那个阴影正在逐渐消散的时候,新的事件却又发生了。有一天,我在教堂附近的一条小巷里居然见到了我的父亲!确切地说,我只是见到了一个跟父亲相似的身影。因为就在我向那个有些面熟的人迎面跑过去的时候,他却调转身子飞快地逃掉了!

“当时正值1949年5月栈海解放的前夕,伴着远处隆隆的炮声,满马路都是溃败的****士兵和逃难的老百姓,所以我要想在这种情形下追到那个人,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一件事。但我并没有放弃,因为此刻我想到了一个人——宋叔叔。

“于是我转头跑回了教堂宿舍,翻出这幅藏在床下的油画揣进怀中,连个招呼都来不及跟正在教堂里做祷告的母亲打一下,就急匆匆地往宋叔叔家的方向跑去。我想,如果刚才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父亲的话,他一定会去找宋叔叔的,我想去找宋叔叔问个明白,赶紧把油画还给父亲,也好了却丁小玉临终那句遗言压在我心头的千斤巨石。

“就在我快要跑到宋叔叔家的时候,却看到他正好提着行李箱、一身戎装地走出大门,接着又见他乘上在门前等候的一辆吉普车飞也似地离去了!我急忙一边喊、一边追了上去,但人跟吉普车赛跑,结局肯定是可想而知了。

“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了这场毫无胜算的追逐,正准备转身回家,却发现沿途又有不少的吉普车、军用卡车什么的都往同一个方向驶去,车上都载满了士兵和各色物资,因为道路拥堵,大小车辆纷纷鸣起了喇叭,四处一片混乱!我不知道这些人和车都要开到哪里去,便好奇地顺着车流往前面走。大约走了有半个多小时吧,我终于来到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栈海大港码头。

“此时,码头上一片喧嚣混乱,国民党溃兵正在往停泊在海面上的十几艘轮船上撤离。巧不巧的是,我正扒着码头外围隔离的铁丝网向里面张望,忽然看见了远处宋叔叔的身影!只见他此刻站在一艘军舰的船舷处,正在指挥一群士兵往船上般东西。我急忙扯开嗓子喊他,可惜,我的声音完全淹没在嘈杂的人声和车船轰鸣声里了。

“我正寻思无计,忽然看见一队士兵押着一列被捆绑着的青壮男子走过来,男子们垂头丧气不愿前行,四周的老人孩子拉扯着亲人的衣襟、哭声振天。身旁押解的士兵不断挥着手里的冲锋枪,催促吆喝着让他们快走!我这时心生一计,便跑过去跟着那只队伍缓缓向码头入口方向走去。

“也是我命该如此,本来入口处都有士兵把守,是不让壮丁们的家属入内的,偏偏这时候一名不愿被驱赶上船的男子趁人不备、奋力挣脱绳索跳入了海中;又有几名男子借机跑到铁丝网前面想要攀爬逃跑。于是,码头上一时间秩序打乱,押解的士兵们分头跑去追这些壮丁,追到海边的士兵见无法下水,干脆还向水中的那位逃亡者开了枪!

“趁着这阵大乱,我一猫腰跑进了码头入口处,向宋叔叔所在那艘军舰的方向直奔过去!等到离军舰舷梯还有几十米远的时候,我发现那里还有一名士兵把守。硬冲肯定是不行的,我赶紧环顾四周,忽然发现有一大堆正等着搬运的木箱堆在舷梯前方,于是我赶紧跑过去,掀开一个盖着帆布的大木箱爬到上面去趴下了!

“经过一阵漫长而紧张的等待,我终于听到有许多脚步声走了过来,接着只觉那个木箱左右一晃,被喊着号子的士兵抬到了一个拖车上。木箱在颠簸中缓慢前行了,我使劲张开双臂扒住木箱前面的凸起横梁,唯恐不小心滚动坠落下来。又过了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木箱停止了运动,接着又被士兵们抬下拖车扔到了地上。

“等四周归于平静的时候,我赶紧从帆布下探出头来张望,这才发现我已经随着那个大木箱来到了军舰底部昏暗的船舱里,四周还横七竖八地堆着另外一些大木箱。我适应了一下船舱的环境和光线后,正想从前方的舱门处跑出去找宋叔叔,忽然又听见一阵杂乱的脚步和吆喝声——又一个大木箱被运进来了。

“我怕被士兵们发现,只好暂时先躲到了木箱的后面。就这样一来二去,船舱里的木箱越堆越多,当终于不再有新的木箱搬进来的时候,我忽然听到一阵汽笛声,接着只觉得左右一阵晃动——这艘军舰居然起航了!

“我脑中发了一阵懵之后,急忙往舱门口跑去,这才发现那两扇巨大的舱门居然已经被人给关闭了!这下子我可真吓傻了,在黑暗的船舱里愣了半天之后才缓过神来,赶紧使劲挥拳捶打着舱门,嘴里还声嘶力竭地喊道:‘开门开门,快放我出去!’遗憾的是,我的哭喊声与军舰发出的轰鸣声相比,简直是太不值一提了。没有人听到我的绝望的喊叫,于是,我被活活地困在船舱里。

“当打开舱门进来取货物的几个士兵,发现了蜷缩在船舱甲板上的我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士兵们把我拖出船舱,像拎小鸡似地拎到了船舷边,连声质问我是不是****派来的奸细?连吓带饿的我此时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任由他们把我抬到船舷上说要扔到海里喂鲨鱼。

“望着脚下翻腾不息的浪花和黑黢黢的海面,我忍不住大声尖叫了起来,就在这个千钧一发的时刻,我忽然听见身边有人喊了一声:‘住手!’我听了这句喊话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这是一次因为极度兴奋而引发的昏厥,因为我知道我终于得救了,发出那个熟悉喊声的人正是我一直在找的宋叔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