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城内一片鸦雀无声——就像先前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大家都保持沉默,等待超乎想像的事情发生。
然后——果真会出现众人所期待的结果吗?
原本是黑色的皇后——而且是已经变成白色的皇后……
——这次染成红色了。
而彷佛追随一般,在前线的黑棋也几乎染成红色。
「——————什么!?」
发出尖叫的只有克拉米一个人。
因为其他观众,没有人理解发生何事了吧。
不过听到空接下来的演说——众人终于理解了状况。
「多谢你站起来抵抗,令人尊敬的勇敢女王啊!克服洗脑,跟随女王的正义之人啊!我不会要求你们斩杀自己的同胞!不过你们的同胞应该也不想斩你们才对!藉由反覆洗脑,夺走人民自由意志——能够为狂王的****画下句点的人,不是别人,就只有你们啊!」
没错,那就是引发内乱——促成第三势力的出现。
「我们所追求的不是鲜血!就像每个人都会追求的一样——没错,我们追求的是『和平』!我恳请双方收起武器,我绝不允许再有人流血!」
听到这段演说,陆续加入女王方的红色棋子愈来愈多。
——对于伤害敌人,或许能够毫不犹豫……
不过……
「——可、可恶!没关系!给我把叛逃者全部杀掉!」
丝毫不理解那道命令的意义,愤怒激昂的克拉米——又落入陷阱。
「愚王啊,你又失策了。古今东西,『武力镇压』对叛乱是——最坏的方法。」
——就算对于伤害敌人能够毫不犹豫……
但是曾经一同奋战的同伴——即使施了洗脑魔法,也不是那么容易能斩得下手。
没错,空的话才刚说完,受到克拉米命令的棋子们也纷纷地染红了。
「——什……可恶……这是什么?你到底动了什么手脚!」
不惜利用森精种的力量也要守护人类的克拉米。
她那样的感情,增强了对付背叛的情绪,夺走她的冷静,另一方面——
「……全军,协助红色女王一方……散开包围……别让任何人死掉。」
自理解到空的意图,在她精准的指挥下,红色棋子也采取战术性的行勖。
其实并没有什么……
只是把克拉米军攻击较难有效的红色皇后军当成肉盾而已。
但是白用言词掩饰,操纵红色皇后军的棋子,制造双方攻击都无效的状况。
——结果……
「——这群卖国贼……!」
克拉米咬牙切齿地痛骂道。
没错——结果战况陷入胶着。
「——我说疯狂的王,不,『洗脑王』啊,你知道吗?」
彷佛打从最初这就是他的目的一般,空笑着说道:
「现实的战争啊——并不是一定要杀掉王才能胜利喔?好了,你已经没有胜算了,现在是彼此都无法出手的状态——『投降』吧。」
引发内乱,分散国力,之后再以压倒性的优势『谈和』。
这就是——空所知的『不战而胜』的方法之一。
看在观众的眼里,这一切一定像是最初就策划好了吧。
这精彩的逆转戏,让城内情绪为之沸腾,响起狂热的叫声。
——只有一个人除外。
没错——只有克拉米以彷佛要贯穿人似的眼神瞪着空。
她阴森地笑了……
「呼呼……呼呼呼……别小看我——我不会把这个国家交给你们!」
那宛如是真正狂王的笑声。
那份阴森恐怖,让原本兴奋激昂的城内又回到一片沉寂,只听克拉米命令道:
「全军,就算牺牲生命也要把敌王的首级给我砍下来……你们只要听从我的命令行动就好——把背叛者全部杀光,前进吧!」
空——人类种无法感觉到……
但是那恐怕是更加强化的洗脑魔法吧。
令人毛骨悚然的黑色军团,静静地开始前进。
散发出不管是红色棋子还是白色棋子,全部都要歼灭的气氛,城内众人屏息静气地注视棋子的行军。
「……哥,衰弱的敌人……若是被断了退路,就会这样。」
连妹妹也微微冒出冷汗,如此指谪。
然而空却是以笑容回应:
「我知道——所以我才这么做。」
劈叽——
突然毫无脉络地响起了这样的声音。
只见黑色国王,也就是克拉米的国王……
——产生龟裂了。
「——咦——什、什么?」
克拉米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是茫然地注视着龟裂逐渐扩大的黑色国王,空淡淡地对她说道:
「****、恐怖支配、不断重复洗脑的独裁者——不可思议地……」
这就是——空所知的『不战而胜』的——第二徊方法。
「在胜利时是还好,可是一旦吃了败仗,无论是哪个时代,那种为政者的〈末路〉不知为何就好像盖印一般,都一模一样。」
也就是……
「古今东西,他们的末路都是被身旁某个甚至不是士兵单位的人所暗杀。」
——那是在历史上重复过无数次,属于空他们世界的史实。
也就是说,让洗脑扩大,逼使对方不择手段。
设计对方成为「暴君」,再将其逼至穷途末路。
以「狂王」的身分展开行动就会造成——『自取灭亡』。
然后,城内每个人,甚至连克拉米都茫然地,注视着逐渐崩坏碎裂的黑色国王。
「不好意思,我们的世界不像这个世界这么美好。」
胜利后,空与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事关争夺、互相厮杀,我们是比你们更经验丰富的老手。」
接着他盛大地叹了口气。
与白轻轻击掌后,眯起眼睛眺望远方,彷佛遥望着他们曾经生活过的世界一般。
「那些事能止于游戏里,这里真是个好世界……」
……如此喃喃自鼯。
■■■
「好、好厉害……」
——那是一出压倒性的、精彩绝伦的胜利戏。
就在几乎让整座城为之震撼的欢呼声中,史蒂芙喃喃说出那样的感想。
高声欢呼的观众们,大概并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吧。
只有史蒂芙是明白的。
那并不是说,她明白空他们所有的战术和台词。
因为她也压根儿不知道,他们的世界是怎样的地方。
不过——
那个人——克拉米得到森精种的强力支援……
刚才进行的比赛,也是施过森精种的作弊魔法的游戏。
而他们却从正面挑战并加以击败,她所理解的只有这个事实而已。
那也就是说——虽说是间接性的胜利,不过他们从正面击败了世界最大国家爱尔文·加尔得。
这代表了普通人类胜过驱使魔法的种族。
就史蒂芙所知,这在历史上是前所未有的壮举。
因此——
「……他们真的是人类吗?」
甚至让她萌生了畏惧——恐惧之情,如此喃喃说道。
与激昂沸腾的城内相反,败北的克拉米低着头沉默不语。
兄妹两人看也不看她一眼,飒爽地离开桌子,往史蒂芙这里走了过来。
史蒂芙一瞬间——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
——不是那样吗?
从正面击败使用魔法这种绝对千术的敌人,他们却没有因为胜利而显得欢喜。
——〈对『』而言,没有败北两字〉……
彷佛证明那句话一般,两人胜利却表现得好像理所当然,这样要她对他们说什么呢?
可是——空却完全不知道史蒂芙内心的纠葛,只是轻松地对她说了:
「——这样就好了吧?」
「…………咦?」
「这样就不会有人说你爷爷——先王是愚王了吧?」
「——啊……」
「由没有任何后盾、人类最强的『』当上王的话——他就会是个贤王。」
「……这样艾尔奇亚就……不会灭亡,太好了呢……史蒂芙。」
迷惘、烦恼着该说什么话。
虽然回忆起他们对自己所做的事情……
但是这个结果完全足以弥补那一切。
于是史蒂芙决定顺从眼中溢出的泪水,坦率地说出口:
「谢谢你们……真的——感谢你们……啊啊。」
心想自己声音夹杂若干的呜咽,让他们听得难受了吧。
然而白却踮起了脚尖,摸了摸史蒂芙的头。
这下史蒂芬妮·多拉更压抑不住满溢的泪水了。
——就在此时……
「……喂。」
克拉米这句孤单的低语,被城内激昂的欢呼声所掩盖。
不过,只有冰冷地在空与白、史蒂芙的耳中响起。
「告诉我……你到底是使用了怎样的诈术。」
克拉米冰冷地如此说道,她狠狠地瞪着空,继续说道:
「是的,没有错,我是借用了森精种的力量,那是人类要存活下来的唯一方法。然而你却让它付诸流水了。回答我,你是哪里的间谍?你该不会想说,普通人类可以战胜森精种的魔法吧?」
在克拉米看来,空是出卖人类种的可恨敌人。
面对以憎恶的眼神追问的克拉米,史蒂芙抽了一口气——但是兄妹俩却回答:
「我的确是打算那样回答,而且事实也是那样没错。」
「……有什么……问题吗?」
欢声沸腾的城内,却因空再次朝克拉米走近,而转为鸦雀无声。
「其实如果你能证明,你为了人类种而借助森精种的力量这件事是真的,至少我也真心认为那是不错的战略,要我放弃比赛也是可以的。」
「既然如此——!」
「但是我对你的想法很不爽。」
那并不是演技,空以轻蔑的眼神看着克拉米。
「如果是〈利用森精种,把他们当成踏脚石〉那也就算了,〈没有森精种大人的庇护就活不下去〉的这种认知,太过卑躬屈膝,让人讨厌啊。」
「——那种事!历史、还有这个现状,不是在在证明了人类种的极限了吗!」
事实上,你也使用了诈术还敢说,克拉米的表情似乎是想这么说。
「那是创造历史的那些人的极限,不是我们的极限啊……」
他坏心眼地说着笑了出来。
「人类有人类的做法。就好比说——让你到最后都以为我们有作弊,多亏如此我们才能获胜。」
听到他这么说,克拉米抽了一口气,回想这场对战。
她一直为了拆穿他们所使用的作弊方法而分心,不过假如……假如他们打从一开始就没有作弊的话——?
「怎么会……不可能……普通人类不可能有能力——对抗魔法……」
「要那么想也随便你,那就是你的极限。」
然后空眯起双眼。
「不管对手是森精种——还是神,对『』而言没有败北两个字。」
说完——彷佛要表现自尊受到侮辱一般,空抓住克拉米的下颚,扯开她的黑色面纱,直视着她的双眼,空的眼神中首次出现微微的怒意——说道:
「——别太小看人类了。」
……那句话让城内所有人都为之沉默。
宛如渗透进胸中一般扩散开来。
宛如将系在身上名为『最下等种族』这个自卑感的锁链扯断一般。
宛如在长久持续的黑暗中,照下一道光芒一般。
——宛如在胸中点燃宁静的希望之火一般。
——然后,从克拉米口中也脱口而出:
「呜——」
「……呜?」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唔喔!?怎么啦!?」
克拉米突然坐倒在地,嚎啕大哭起来。
在为对应而困扰之前,空就惊吓得后退一步——该不会被人责备吧?
「呜啊啊啊啊笨蛋——白痴——!你知道为了取得森精种的力量后……呜呜……再毁掉约定,我订了多么麻烦的契约吗……你却!你却~~!我才没有小看~~我是认真的呜啊啊啊啊……」
看到流下大颗泪珠,张大了嘴,哭泣呼喊的克拉米,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那是终于从背负的重担解放所产生的反动吗?还是说那才是她原本的性格呢?
只不过,看来不管是哪个世界,哭天喊地的小孩最难应付都是共通的认知。
「……哥……把女孩子……弄哭了。」
「咦?等一下!这是我的错吗!?」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白痴……笨蛋……去死……」
方才还为胜利而兴奋的观众……
如今却只是站在远处,观看着骂声中夹杂着稚气呜咽的克拉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