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在村口。犹豫到最后,他推迟了搬水的工作。
一个男人按着肚子坐了下来。。亚雷克向他走近。他有着一头长长的白发,一袭黑衣盖着后背。他每喘出一口粗气,空气就会染成白色。
男人或许注意到了亚雷克,睁开眼睛。
他的眼睛是通透的紫色。好似紫水晶的颜色,不可能为人类所有。
「——————你没事吧?」
「哈哈,我看上去像没事么?如果没事,那可真令人开心啊」
男人用干巴巴的声音笑起来,回应亚雷克的提问。亚雷克在思考来者何人之前,率先跪坐下来。
为了确认男人的伤口,亚雷克抓住男人摁着服部的手。
「嗯?嘎哈水嫩么?你要杀我吗?啊,原来是帮我治疗啊。你心肠真好啊」
「最好不要说话。伤很重」
男人的身体连同衣服一并被切开,从整齐的伤口可以看出是剑所造成的。
只能令人联想到贵族的奢华服装上,粘满了血。亚雷克打算为他之血,不再动手。伤口开始愈合。
尽管恢复速度不如亚雷克,但异于常人。男人喘着粗气,笑起来
「不吃惊么?这可真妙!我运气不错呢,都要对自己的好运感到害怕了」
「………………你是什么人?」
亚雷克提问,男人露出深深的笑容。
他紫色的眼睛焕发光芒,愉快地如此说道。
「————————我,是怪物哦」
***
「死了……你说她,死了?那孩子,诺玛·贝萝,死了!」
艾丽莎大喊起来,红衣少女用冷酷的笑容回应。
少女捡起八音盒,打开盖子。播放出悠扬的钢琴曲。起舞的人偶的样子在盒盖内侧的镜子上一面一面地重合起来。
「对。被你抛下的孩子。在离别之际,将这个交给我的孩子。瞒着家人带上进行二人旅行的孩子。那孩子死了。被杀掉了。只留下这个后,消失了」
少女将八音盒高举起来,艾丽莎用力摇头。
「你说谎!这是不可能的,唯独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我已经没有家人了。唯独那个和我非亲非故孩子没有受到『十二月的喧嚣』的牵连,幸福的活着才对」
「是真的哦,艾丽莎·贝萝。那孩子也被『穴藏之恶魔』找到了。你们没能保护好那孩子……你还记得『十二月的喧嚣』吧。我也曾参加的那场宴会」
少女脚边的两具巨大的布偶动了起来。
兔子和熊快乐的相互拥抱。少女还不留情的踩在它们的背上。
「你那与人相恋的妈妈身怀六甲,从『伊始的领地』逃了出去。她带着一双姐妹,不断旅行……可是身体羸弱的妹妹在旅行途中被交给了人类的家庭抚养」
少女左脚踩着熊,右脚踩着兔子。
以搭在玩偶悲伤地状态,如唱歌般继续说着
「与人类产下孩子是最大的禁忌。之后,你们被抓,遭到处罚。这就是『十二月的喧嚣』。是招来所有的『穴藏之恶魔』,杀一儆百的宴会」
少女从布偶背上跳下来,靠近艾丽莎,凑上脸去。
艾丽莎嗤之以鼻,少女偏起脑袋。
「于是,你杀掉了你的爸爸。因为你听说,只要杀掉他,就能保住自己的一条命」
「不对…………不对、我、我……」
「没什么不对吧,艾丽莎·贝萝。你被夺去一时的记忆,作为『穴藏之恶魔』轻松地活了下来……不过,一应该回忆起来了吧?」
少女从艾丽莎身边离开,翻起红色的连衣裙,将八音盒随手一扔。
八音盒掉在地上,发出硬质的声音。镜子砕开,尖锐的碎片散落一地。
在坏掉的八音盒的扭曲声音中,少女转过头去。冰冷的红色眼睛中,映出艾丽莎。
「你想起了。杀死爸爸,抛弃妹妹的事,全都想起来了。然而,你舍弃了一切。虽然口口声声扬言要报仇,却不肯直视自己。寂寞的艾丽莎·贝萝,自私的艾丽莎·贝萝。还有,可怜的诺玛·贝萝」
少女朝着八音盒中的人偶踩下去,陶瓷制的女孩身体碎得七零八落。
她继续踩碎残留下来的头部,轻声说道
「那孩子被『穴藏之恶魔』发现了,于是被我杀掉了」
艾丽莎瞠目。表情从她脸上消失。
艾丽莎缓缓张开嘴,漏出割除感情的低沉声音。
「——————是你么?是你杀了诺玛·贝萝?」
「没错,艾丽莎。诺玛·贝萝,是我杀的」
下一瞬间,少女的腹部被撕裂。艾丽莎的剑贯穿了少女的身体,横向挥开。
少女的身体里飞出大量的棉花和长刃的剑。艾丽莎踢飞剑腹,握住回旋的剑柄。反手用剑锋纵向展开少女的身体。少女化作棉花与布的残骸。
不知从哪儿传来笑声。伴着发疯似的哄笑,少女说道
『追逐我我,艾丽莎·贝萝。试着找到我吧』
***
能照顾男人,他很开心。
他没有名为开心的感情。但是,帮助男人的时候,身体动起来比平时轻松。
这兴许是与人类常说的快乐较为接近的状态。能有说话的对象,环境似乎并太糟糕。男人睡了一整天,过于慵懒的样子叫人不可思议。
男人说他很闲,让亚雷克和他说话。亚雷克的世界很小,他能谈及的只有旅途的艰苦和在村里劳作和受伤的记忆。但是男人这种话题似乎乐在其中。
即便亚雷克自称怪物,男人也没有害怕,连动摇都没展现出来。
「原来如此。所谓的人就是这个样子。越是弱小的生物,越是对与自己相似但不同的存在表现出抗拒的反应。这应该是防卫本能,是人类的特征。还是别太在意为好」
男人也助长自己是怪物。但是,亚雷克并不相信他的话。
亚雷克认为,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其他怪物。可是,男人眼睛的色彩不正常。倘若他说言属实,让人类知道他的存在将会对他造成危险。
所幸,村民没有造访过他的小屋,谁都不知道村里来了个这样的男人。
「你这伤是怎么弄的?」
「嗯?真是个突然的问题呢。虽然觉得你总会问到这个,但居然问得这么突然,让我吓一跳呢」
亚雷克一面擦着地板,一面提出的问题,令男人锁紧眉心。但是,男人滔滔不绝的讲起来
「说来惭愧,是父女吵架。我亲爱的女儿想起了我从前对她做过的恶作剧,本以为她想念我过来见过,结果一见面就给我肚子来了一下。当时我正在人类的地盘,很难对付她。于是打不过女儿就逃了出来,作为父亲真是惭愧啊」
「真是场夸张的父女吵架。一般来说,不应该会受这么重的伤」
「是真的。你说过你有一个姐姐。家人关系那么好,真的很享福啊」
男人羡慕的点点头。亚雷克尽管依旧说着,但擦地的手没有停下。
让他开始打扫的契机,在于男人对小屋的环境做出的过分评价。尽管不加理会也全无关系,但对于睽违已久的打扫,他感觉并不赖。亚雷克擦掉角落的灰尘,回答他
「姐姐也马上要走了。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吧」
「为什么?来到这个村子之前,你和姐姐不是一直在一起旅行,无论健康或是疾病都不离不弃么?如今却要分别,是发生什么了么?」
男人的眉头跳了起来。亚雷克擦着椅子,淡然的继续说道
「姐姐马上要嫁人了」
「啊,原来是这样。我对此觉得难过么?」
「没有。对姐姐来说,幸福是必要的」
听到亚雷克的回答,男人举起双手。自言自语般呢喃起来
「独立期,么。但所谓幸福,本应是众人齐享之物。让你失去唯一理解你的人,恐怕也不是你姐姐的本愿」
男人面露难色,叉起手。亚雷克反刍他的话,纳闷起来。
男人说,所谓幸福,本应是众人齐享之物。但是,亚雷克不在此范畴之中。
「我是『无名之妖』。并不奢望常人的幸福」
所有人都这么喊他。供怪物居住的家,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姆……」
男人经过凝重的沉默后,摸了摸下巴。随后,又摆弄了下白发的发梢。
半响后,他一脸不满的开口说道
「我没注意到呢。无论是你还是我,都没有得到幸福的权利。凑巧的是,因为我也是怪物呢」
「我并不相信这件事」
「最近的年轻人疑心病还真重啊」
男人吃惊地叹了口气。不过,他若想称自己为中年,还显得过于年轻了。亚雷克一语不发的走近他,卷起袖子,伸出手腕。凄惨的接缝露了出来。
男人微微瞠目,然后愉快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