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艾丽莎小声唱起歌
「寂寞的妮娜·萝丝,今天也独自哭泣。悲伤的妮娜·萝丝,明天也独自哭泣」
艾丽莎茫然地抚摸诺玛的头发。她依旧双眼猛睁,继续唱着。
她的脚下开始颤抖。诺玛的『领地』开始分崩离析。地面像砂一样崩解,布偶被一个个吞噬进去。但是,艾丽莎一动不动。
「落下的泪水,是早晨的雾。像连绵不绝的雨,不断地落下,变成海。熊和兔子终于来了。猪和鸭也终于来了。老鼠吱吱地安慰着」
诺玛的遗容很平静。艾丽莎将她扛在肩上,继续唱着
「少女终于…………」
唱到这里,声音停了下来。艾丽莎停下抚摸妹妹头发的手。
忽然,她察觉到了什么。苍色的眼睛第一次映出怀中的尸体。
映出诺玛,已经一动不动的样子。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悲恸欲绝的声音回荡起来。
艾丽莎绝喊着,向洞中掉下去。
***
「怎么样,亚雷克。还合身么?」
「嗯,姐姐。很适合你」
莎曼的脸染上红晕,难为情的微笑起来。
艳丽的蓝色婚礼礼服是这个地方所独有的。将柔软的布料层层缝合而成的衣服,与她很相称。陪伴沙曼的內德向亚雷克投去神经质的视线。
「那当然了,莎曼。你比任何人都美丽啊。这种事就算不用问亚雷克君也很清楚啊。你也差不过该从弟弟身边独立了啊」
「哎呀,吃醋了?呵呵,对不起咯。这个人一直都这样。这个男人甚至会吃家人的醋呢」
沙曼恶作剧似的笑起来,然而內德的脸却依旧绷得令人发憷。他就算死,也不会把怪物当成小舅子吧。亚雷克装作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
莎曼抱住亚雷克。
「就算我和內德结了婚,你还是我重要的家人。不要担心哦,亚雷克」
在他耳畔涓涓细语
「——————这样一来,我就能和你一起,长久的呆在这个村子里了」
亚雷克知道这是谎言。他们会去镇上,她会得到幸福。
亚雷克没有对沙曼善意的谎言颔首,握紧她的手,淡然的说道
「恭喜你,姐姐」
他虽然没有心,但应该会为姐姐的幸福感到喜悦。
「——————明天,姐姐就要结婚了」
回到小屋后,亚雷克如此说道。在床上做着体操的尤金露出惊讶的神情转过头去。他的伤势已经痊愈,但他没有回去。他说,像野兽一样的拮据生活让他很享受。尽管言辞很过分,亚雷克也没有介意。
他虽然将亚雷克的生活比作野兽,但并没有将亚雷克当野兽对待。
「姆,这样啊。我也应该表达一句恭喜么?」
「不需要」
「你可真冷淡啊。分明我和她一样,都是理解你的人呢」
尤金伸了个懒腰,放松下来。
亚雷克皱起眉头。就他而言,这是少有的可以称作惊讶的表情。
「………………理解我的人?」
「哼哼,我一直认为,怪物和怪物需要互相理解。你需要一个非常理解你的人。就算没有心,一个人也会寂寞的。如果有什么烦恼,不妨坦率的寻求帮助。尽管我自己也觉得自己的相貌很年轻,但我已经活了很久呢」
尤金不知一个人在嘀嘀咕咕什么。亚雷克开始着手准备晚饭。
亚雷克对尤金的话听不大懂。
「姆,什么啊。又是马铃薯么。只用这种可疑的植物来添补身体,这是哪门子的苦行?」
「这里只有这个,你不喜欢么?」
「不会不会,承蒙厚意了。既然无法展开『领地』,证明我还是相当虚弱。可以说就连马铃薯在我眼中都充满魅力。哎呀哎呀,实在可叹啊」
尤金高举双手。亚雷克卷起袖子,准备洗马铃薯。尤金对他手腕上的接缝什么也没说,只顾着对马铃薯发出感叹。
自称怪物的存在,向亚雷克投来一丝的光明。
在这个世界上,竟还有还有不怕他接缝的人。
或许有朝一日,自己还能与尤金这样的怪物相遇。
就算怪物也能安稳生活的地方,或许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但是,亚雷克并不知道。
根本就不存在这样的地方。
在远方,黑发女子冷笑起来。她张开红唇,轻声细语
「没错,这个世界正是如此残酷而冷漠」
——————正是这份冷酷,将你摧垮。
***
半夜,亚雷克醒了过来。皎洁的月光将室内照的透亮。
换做平时,这是熟睡的时间段。醒来一事,让他萌生出异样感。
他弄碎冰,洗完脸某,睡意消失的无影无踪。于是,他终于察觉到了某件事。
「………………尤金?」
他不在。床空了。
亚雷克站起身来,将手搭在门把手上。尤金可能还没有离开多久。如果能赶上希望能像他道个别。于是,亚雷克推开门。
门外,展现了一片红色的世界。
雪被染红,表面正在融化。沉重灰云中生出锐利的细眼。
在满月的洒下的皎洁光芒下,白雪翩翩然落。
世界耀眼的令人吃惊,鲜艳而热烈的红色灼烧视网膜。
在红色的中心,是尤金。他在村子的中央,站在井口的前面。
他将怀中抱着的某种东西,放在了井的边缘。在那里停留了一眨眼的功夫,那个东西向井底滑了下去。他察觉到了亚雷克,举起一只手。
那只手,也染成了红色。
「喔,你醒了啊。直觉果然厉害。我该请你来添把手呢。尽管我很喜欢把人点着,按自己喜欢的方式来玩弄,不过重体力活真的好久都没干过了呢」
尤金露出倦态,扭响脖子。他迈着清爽的脚步,向亚雷克跟前走来。
他,毫不犹豫的握住了亚雷克的手。温热的鲜血将亚雷克的手掌抱住。
「好了,这边来」
尤金十分开心。他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拉着亚雷克的手。
两人一切走到井边。脚底的触感,逐渐从硬质变成经血液溶化后的柔软。一股呛人的铁锈味灼烧亚雷克的肺部。
尤金向井底一指,开心的笑起来。
「看吧。我就是我送给你的祝福之礼」
在尤金的敦促下,亚雷克向井底探去。
井底回荡着汩汩的水声。井的侧壁好像有什么受过伤的东西从那里掉下去过一样,沾满鲜血。红色越接近底部就越发浓烈。翩翩然落的白色融化在里面。
井里,堆满了人类的尸体。
苦厄的表情从弯折的手脚缝隙间露出。被挤得毫无缝隙的尸体,浸泡在自己的血水中。手、脚、头发相互纠缠,化作巨大的肉块。
在那上面,倒着以为美丽的女性。无论那头蓬松的波浪卷,还是犹如圣母一般的美貌,都是他熟知的人的所有物。对于她,他比任何人都了解。
她以惨遭塗血的姿态,睡去一样合着眼睛。
「…………………………姐,姐?」
亚雷克茫然地念着,伸出手。然后,他够不着她。
沙曼在太过遥远的地方,躺着。
「就算是我也预料到了你不会感到开心。不过,没想到感想这么平淡,哎、不好」
亚雷克朝尤金的鼻尖揍了上去。尤金退开一步,避开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