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媪笑道:“你们看样子是外乡人,不知这颠倒国规矩。这颠倒国凡是生儿育女,必须十日闭户。这家李贵正要生孩子,你们却去叩门,她怀疑是接生婆来了,你们冲了她家的喜气,她自然发怒。这颠倒国规矩是古来成习,连国王都管不了。”
洪波道:“如今国王是谁?”
老妇道:“如今国王是虞美人,是项羽的独生女儿,以前是虞美人的母亲虞姬,那西楚霸王项羽如今住在江东国,听说当了国王,这虞姬先年接文姜任这颠倒国王,只因那年从圣人国来了司马光,便与他厮混,立司马光为王后;那项羽听说后勃然大怒,去年收买了刺客国死士把国王刺死在御花园,虞姬死后,国人见其女虞美人贤明理达,便拥她坐了皇位,司马光便坐了太后宝座。虞美人虽然做了女皇,但国家实权却握在太后司马光和宦官头子玉堂春手里。”
洪波问道:“那玉堂春何许人也?”
老妇又道:“玉堂春原是落花国一名歌妓,后随了司马光,那司马光带她来到颠倒国,作了官,是司马光的亲信。那兵权都掌握在玉堂春手里。玉堂春惯使权术,学那公子国孟尝君养了门客三千,全是女流之辈,个个勇猛。”
正说间,只见那边过来一位巡官喝道:“英谈国事!”
老媪吐了吐舌头。那洪波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们想寻一旅舍,你介绍一个地方。”
那妇人道:“我们这里没有旅舍,但有家池,泉池那里有许多铺位,你们是外乡人,不知这泉水的好处,这泉水是从天香国流来,洁浴以后不仅肤色滋润,而且能预防皮肤病。”
“那泉池在哪儿?”洪波问道。
“就在这京都以北十里,那边有一颠倒山,山上一条清瀑流入颠倒池,女皇也常上那里淋浴,老百姓也是可以去的。”
洪波道谢与李逵往那泉池而去。往北行了十里,果然见一高峰,峰上有一飞瀑倾泻而下,像一条玉带凌空飘下,两旁绰隐现出一片楼台阁影。有诗为证:
诗曰:
隐隐飞泉落,潇潇闻水声。
亭亭飘玉带,落落归长虹。
滚滚烟云动,茫茫暮山雄。
遥遥异乡客,淡淡乡愁浓。
到了楼前,只见有两位女兵把守,那女兵问道:“你们是何人?”
洪波道:“游历之客,到此住宿。”
那女兵引出一位女官,女官带二人进去,穿过庭院、竹林、假山、幽涧,来到一座客楼。女官道:“上去就是,临走再算银两。”说完飘然自去。
洪波、李逵上楼,只见里面收拾整齐,李逵早觉疲倦,先往那床上躺了。洪波好奇,走到楼台上来。
那边小桥涌来一汪清水,拢着金荷正开,荷包上滚着晶莹水珠,阔叶上的水珠游来荡去,旁边栽着一丛紫竹,清风浮动,送来凉意。
洪波往前看去,楼台上隐隐传来笙歌,洪波倚栏观月,触景生情,喜自吟道:
潇潇竹影几番收,
荷叶生珠空自豪。
千里楼阁飘玉带,
一轮明月滚金球。
笙歌谁枕春风缘,
吟余烟花语带悠。
湖海茫茫何处是?
渔书万里看轻舟。
吟完,倚在那栏上睡了。
一觉醒来,已是晨曦,一轮红日冉冉而升,破蔼而出,那山峰显得雄伟壮丽,山景分明。
洪波转到房中,只见李逵正睡得朦胧,洪波过去一推李逵,猛觉得手下冰凉,原来李逵尿了一床。洪波又气又笑,推李逵道:“还不快起来,一会儿房主来了,该向你要湿褥钱了。”
李逵觉得有人推他,“呼”地跃起,见是洪波,低头一摸,床已尿湿,用手搔头不好意思道:“梦中憋得要命,还以为在美人国,美人国那些婆娘又不让撒,好容易跑到郊野,不妨又是这个床上,嘻嘻!”
说着将那被子移来盖到床湿处,揉眼出来。
这时一侍女上来,对洪波道:“先生,现在泉水尚温,可去那泉池洗浴,现在人正少,中午人多游不开。”
洪波、李逵应诺,随侍女往那泉池而去。
泉池果然秀丽清新,一泓汪水凌空而下,从那玉石龙头中泻出,泉池是玛瑙、翡翠雕成,光明晶莹,玉洁透亮,仿佛水晶池一般。但见那池边紫藤椅上半卧一位美姬;那美姬薄荷轻纱,赤着双脚,洪波、李逵也不管许多,下池便浴。一忽儿那侍女将二人带上岸来,来到美姬面前,那美姬微笑道:“你们是何人,几时到我国来?”
洪波一五一十讲了,那美姬道:“早闻陈先生大名,可是旅途艰辛,天国茫茫,何必枉费学问,不如在我这颠倒国里做番事业,也不枉才子之名。我便是这里女皇,可以举贤,国中正好缺个相国,你若不嫌弃,便可担任,不知意下如何?”
李逵一听,气得蹦起来嚷道:“你如何做得国王,让我们先生做相国,岂不欺人太甚!”
洪波喝道:“李逵休得无礼!这是陛下,应当尊重!”
李逵怒气未息,仍愤愤道:这是什么道理?我先生德才兼备,早够当皇上的资格,你这婆娘怎么妒贤嫉能?我看你只配给先生当个使唤丫头!
虞美人真是性情温善,听后非但不恼,反而悠悠道:“这位大汉不要妄动肝火,我这颠倒国,只就在‘颠倒’二字,这是自古以来国人立下的规矩,任何人不得任意改,如今我留先生的本意是发奋治国,没有贬低之意。”
李逵附在洪波耳边道:“先当个相国,以后再图谋皇上不迟。”
洪波笑道:“看你这黑鬼,还真有点算计!只是我陈洪波不是名利之徒,不过帮助国王整理国政也好,何况国王诚恳。”
虞美人见他应诺,分外高兴,马上吩咐女官备车回宫去见太后。一忽儿,车马齐备,虞美人携了二人上了凤车,驱车回宫。
到了宫内,虞美人将二位安顿在相国府,派侍女送去袍服。李逵拣一件朱袍便要披上,侍女慌忙止住道:“这是相国官袍,是先生所换,那件玄袍是你所换,不得有错。”
李逵嚷道:“我本来就黑,如何还让我穿黑袍,岂不是黑上加黑?”
洪波一旁笑道:“刚才在车里我与女皇谈妥,请你做个相国府兵马押司,先握些兵权,这玄衣恐怕就是押司官服,你穿上就是。”
李逵笑道:“这兵马押司恐怕不是孙猴子那弼马温的官职吧,两个官职都带‘马’字,可笑!可笑!”他脱下布衣,将那兵马押司的玄袍换了。
一忽儿,虞美人由宫女簇拥而来,邀二人去见太后。那太后深居昏花宫,一行人来时,正见司马光撑着瘦身,由几个小宫女轮流插腿捶胸。虞美人道了安,请二人来见,那李逵昂头不拜。司马光见二人气概,也不好说甚么,只是勉强应酬一番,懒洋洋睡去。
虞美人又引二人到玉华宫见了玉堂春,那宦官玉堂春引几个门客正在操剑,见二人来到,假意奉承了一番。
一连过了几日,太平无事,李逵给相国府派来的五百女兵操练,非常勤奋,至晚方归。洪波一见暗喜,忖道:李逵真是粗中有细,练兵有方。
相国府中这几日告发太后和宦官的信件日益增多,洪波知太后专权,玉堂春欺上瞒下。一日,李逵又递来一信,洪波阅后,自然大惊,李逵见先生面色沉郁,问道:“先生为何大惊?”
洪波道:“这信是颠倒国男人合伙所写,是呼吁男人要翻身,说女人对他们压迫太深,他们忍无可忍,要求变法,请我决策!”
李逵一听怒道:“虽说不能‘男尊女卑’,但也不能‘女尊男卑’!我梁山众兄弟当初聚义山东,主张男女平等,对扈三娘,孙二娘,顾大嫂几员女将也是一样尊重,那扈三娘对我更如亲姐姐一样,还答应给我找媳妇哩!这颠倒国分明欺男太甚!”
洪波道:“这也不能怨虞美人,这颠倒国就在‘颠倒’二字,不过劝国王实行改革,主张男女平等却是良策。”
李逵又问:“颠倒国男人既告这事,我却听说女人也告,只不知那人告的甚么?”
洪波道:“这女人告的是太后和宦官玉堂春。”
李逵上前扯住文书急问:“告的甚么?”
洪波道:“上告太后伙同玉堂春搜罗民间美男纵情淫乐,过后杀人隐恶。”
李逵道:“若真有此事,便把那老鬼孙并那臭婆子一斧子砍了,先解解这几年李爷爷的闷气,也不枉了‘黑旋风’的名声!”
洪波道:“谨慎从事,方得不乱,等查清再做计议不晚。”
正说间,只见外面撞进一踉跄少年,见到洪波,颤抖不止。
洪波一见,忙问何故?
正是:
天间冤狱何曾少
谁有宝刀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