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桃花、丁小侠冲出门来,正见一大汉举刀砍来,那白桃花用刀接住,丁小侠也挥刀来战,三个人在院里杀了起来。白桃花叫道:“我白奶奶不杀无名小卒,贼人块报姓名!”
那大汉大骂:“你这白奶奶撒甚么泼?我是黑爷爷!”
战了几个回合,那白桃花和丁小侠毕竟力薄,自知敌不住,撇了那大汉,夺路逃去。
这大汉也不追赶,奔到院内,一见洪波,忙上前抱住,失声哭道:“先生,都怪我李逵来迟一步,想不到使您遭毒手!”
原来这大汉正是李逵,他从颠倒宫逃出后,半夜三更也摸到这里,刚好撞见白桃花、丁小侠欲害洪波。
那李逵将洪波解下抬到庙外草丛,以为洪波已死,号啕大哭。正在伤心,只见小径上走来一位胖大和尚,这和尚青衫肥裤,面容和善,赤着双脚,摇摇晃晃来到李逵面前,问道:“汉子,你为何这样伤心?”
李逵见他面容慈善,知不是歹人,便把经过一五一十讲了。
这胖和尚笑道:“我是茫茫大士,正要去参加王母娘娘的蟠桃大会,以前蟠桃会上,我见过这位先生。你不必伤心,在那往北五千里,有个阎罗国,那里有每个人的生死册,你只要到那里把这先生的生死册勾掉,他的性命就可以保住了。”说完,飘然而去。
李逵正要再问:“只见半空里忽悠悠飘来一块玉帕,将李逵全身缠住,带他飘向空中。”
李逵知有神人相助,任凭那玉帕飘动,飘了不知有多少时辰,那玉帕降到地面,李逵睁目一瞧,只见前面有一座城,一片漆黑,黑气冲天,乌云紧罩,想是到了闫罗国了。但听几声鬼哭狼嚎,一声吆喝,见几个秃头小鬼持刀奔来,将他扯住到城门口,李逵挣扎不得,只得将玉帕系在腰间。
那城门口立着四个持戟的小鬼,门首有一副对联。李逵在梁山时跟吴学究也识得一些字,见那对联写道:
腥风血雨 阎罗殿刀兵林立
暮日途穷 阴部司笔墨风流
李逵朝小鬼嚷道:“快告诉你们管班的,李爷爷来了!”那小鬼们一见李逵这模样,黑乎乎,只是好笑,其中两个跑进去报信。等了足有一袋烟功夫,那小鬼还不见回来,李逵不耐烦,嚷道:“你们管班的他娘死了,怎么还不出来?”
只听一声吆喝,一群小鬼簇拥着一个大汉出来。这大汉非常威风,背插两条铜锏,着一身青衣,两眼有神。他向李逵问道:“你是何人?到这儿有何贵干?”
李逵道:“我是黑旋风李爷爷,到这所命来了!”
那大汉一听,恼火道:“你这黑鬼,胆敢出言不逊骂我秦琼,先吃我一锏!”说完从背上拽下双锏,朝李逵打来。
李逵也不示弱,从腰理抽出宝刀,迎面挡住,两个人你来我去杀起来,小鬼们不得上手,只在一边呐喊助威。
有赋为证:
单刀直入,闫罗国一逞风流;双锏迎头,阴部司几番恶斗。黑乎乎,一个是旋风往返;火赤赤,一位是山东名流。一个要救人,除灾保游子;一位要卫国热血,为国流。那刀落处,真似秋风落叶飘飒飒;那锏舞吧,真如大河流水鸣啾啾。那一胸袒毛,更显出英雄本色;这一腔肝肠,方觉得风雨更骤。一个是梁山泊一百单八将的黑旋风,一位是瓦岗寨山东济南的锏风流!
李逵、秦琼正打得火热,不分胜负,那里边又走出一位大汉,这大汉一见李逵,大叫道:“这莫不是黑旋风?秦兄还不住手?”那李逵一偏头见这汉:
红巾裹头,皇带盘腰;红巾裹头真神勇,黄带盘腰好英豪。青衫拂动,一身硬骨更觉硬;酒窝浮沉,潇面娇媚。不返故里,保家卫国是本职;不厌风尘,金鞭敢扫国中貂,若问姓名吓一跳,天下尉迟一杆刀!
这位大汉正是尉迟恭,尉迟恭道:“你们都是好汉,黑旋风李逵是梁山好汉,秦叔宝是瓦岗寨的好汉,彼此相斗为何?岂不伤了和气?”
秦琼知是李逵,当下急忙收锏,揖首而拜。李逵也自然而然吧手。
尉迟恭问李逵因何事到这里;李逵便把救陈洪波之事讲了。
尉迟恭道:“我们那里不知可有他的生死册,你可以去查看,不过我们这阴司是由严嵩和他的妇人潘金莲掌管,必须要他批奏才能入那泉台。你也先不要着急,先到府里跟我们喝几杯酒,消消气。”
李逵应允尉迟恭便带他来到里面,这阎罗城里冷冷清清。
尉迟恭秦琼引李逵来到判官府,进入梨花厅。
尉迟恭秦琼让李逵坐了上座,秦琼又招呼小鬼摆上酒菜,几个人说话投契,自然痛饮一番。
有诗为证:
不分白昼夜,沉沉满天星。
红白蓝绿紫,小鬼到处飞。
李逵酩酊大醉,尉迟恭忙招呼黑夫人扶李逵到后面睡了。
李逵一觉醒来,见秦叔宝、尉迟恭不在,只有一个小鬼付在床边打盹儿。李逵一把揪醒那小鬼,问道:“你们判官呢?”
那小鬼睡眼朦胧答道:“尉迟爷爷和秦爷爷听说打鬼的钟馗要来,到城外布防去了。”
李逵忖道:这秦琼和尉迟恭还保小鬼,真是可笑。
这时,只见那黑夫人进来,见李逵已醒便道:“尉迟判官走时要我们好好照料你,嘱咐我不要你随意走动。”李逵道谢,黑夫人自去了。
李逵从床上起来,打了一个哈欠,想到街上逛逛,探探那阴司部,想着便来到街上,但见过来一队巡逻小鬼,有十来个,那些小鬼老远一见李逵便大叫道:“快跑!钟馗爷爷来了!快跑!”
那伙小鬼一听,撒腿就往后跑,李逵赶上前抓住一个最小的,厉声问道:“这阴间部奏堂在哪儿?”
那小鬼精灵灵打一个哆嗦,跪下道:“我家有两千多岁的老母鬼,别吃我!”
李逵道:“不吃!不吃!你快告诉咱。”
那小鬼道:“穿过这道街,往左拐便是。”
李逵放了小鬼,朝奏堂走来。
来到奏堂门口,只见两个小鬼正倚刀在门口打盹儿,见李逵连理都不理,大踏步跨进那奏堂大门,只见奏堂上空无一人。李逵见那儿挂着面奏鼓,不由分说,抽出腰刀,倒握刀尖,用刀杆敲那奏鼓,敲了二十多下,那奏官严嵩还是没有出来;李逵性急,索性握住刀杆,将那刀尖戳那奏鼓。
只听“扑哧”一声,奏鼓给捅了一个大窟隆,李逵气愤,索性也不敲了,径直向后堂奔去。这后堂雅致,穿出月亮门,后面一座花园,一汪清湖荡漾,李逵跨过小桥,只见一排楼阁,那其中一座朱楼露着灯光,仿佛有人影晃动。李逵向那阁楼奔去,透着月光,只见这楼阁匾写道:“雨花楼”三字。
李逵来到二楼亮灯处,透着珠帘往里一瞧:只见一位胖大官人,身着内衣,正搂着一位玉面美妇嬉闹。李逵想:这官人就是奏官严嵩,那美妇想是他的小妾潘金莲。
李逵见他们厮闹,不由火起,一个箭步跨进一把揪住那严嵩,大骂道:“你这奸贼,老子敲了那么长时间奏鼓,宝刀几乎损坏,你却在这里享乐,该打!”
说着,挥动拳头朝严嵩打来,那严嵩见撞进这么一个黑家伙,惊得连话也说不出来。
李逵将那严嵩打得“嗷嗷”直叫。严嵩一见不好跪下求道:“哎哟!爷爷,有话好讲,少打两下吧,我这把老骨头了不行了!”
李逵道:“打的就是你!你害死过多少人命!如今也想误我师父性命!该打!”
说着又是一顿饱拳似雨点落下。
严嵩哭道:“像我这样的奸臣,何止一个?以后也有,当今也有,将来还有,难道就打我一个?”
李逵道:“都打!都打!你也打!他们也打!”严嵩哪里经得起李逵这顿饱拳,一会儿便满脸是血,只剩下奄奄一息了。
李逵见他已支持不住,于是将他推开,又揪住潘金莲,骑上去也是一顿饱拳。
潘金莲尖声道:“哎哟,黑爷爷饶命!黑爷爷,饶命!”
李逵道:“现在你却喊饶命,你这不要脸的婆娘!当初你又跟西门庆,又跟严世藩,又勾搭武二郎;如今又跟了严嵩,我叫你朝三暮四儿!你害得武大郎死得好惨!该打不该打?”
潘金莲哭道:“该打!该打!我是烂掉帮儿的破鞋,我是不要鼻子的坏女人!可是像我这样的女人,现在何止一个?以前有,现在有,将来还有,谁有势力可不是就攀谁?”
“好你个鸟玩艺儿!我叫你犟嘴!”李逵火上加油,抡圆双拳,又一阵拳打脚踢,那潘金莲只是心中叫苦。打了一会儿,觉得手累,刚才住手,问道:“你说那阴司在哪儿?”
潘金莲气喘吁吁,赶紧答道:“就在那后面的泉台。”
李逵放下她急步下楼,这时猛见有个飞贼正勾住右厢房顶,探头探脑,李逵喝道:“谁在那里?”那贼一听吓得险些掉下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