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春一见金芝公主丢失,如热锅蚂蚁,左右探听,无人看见。北侠气恼,更兼刚才众人前失面,于是辞了展望东,回北侠楼来。
将到门口,远远见一精瘦老头坐于门口,北侠看见喝道:“这等糟糠,到这门口干甚?也不长眼睛。”那门口侠兵道:“这老头从你走后便一直坐在这里,说要会你,只是不知何事?”
欧阳春细观那老头,但见:
年逾花甲,却无一丝鹤发;童颜悦目,已是六代年华。鹰钩高鼻,挑着一双票色深眼;干柴瘦骨,披落干里灰色风沙。短褂别一支宝剑,真像冯獾无车弹铗;腰带系两只葫芦,有如果老闲暇。脚底踏一双木屐,比济公还傻;手里握两个铃铛,恐神童笑煞!
欧阳春见这老头仿佛在哪里见过,却又论不起来,只得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那老头微微一笑,尖声道:“北侠,好大忘性!十年前侠香国侠香会的故事难道忘了?”
欧阳春拼命回忆,那老头已经立起,轻轻一掌,便将北侠楼匾掀倒;伸脚一跺,地上竟留下一尺深的硬坑。北侠正欲再问,那老头已经扬长而去。
北侠刚要去追,猛然间西面丁兆兰、丁兆蕙弟兄二人左胳膊吊着白纱,狼狈跑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侠王,不好,我等押着夺来的天纲,正行至孤独国旁的清云浦,没提防清云庙里窜出一伙强人,上来便抢。我弟兄二人上前抵挡,可那二位武艺比我等高强,抵敌不住。我呼出侠王姓名,只听当中一位白面汉子道:欧阳春算个什么鸟玩艺儿?我弟兄二人不久便到府上来会,后会有期!”说完,驱车便走,我俩追上,谁知那其中红面汉子竟放飞镖;那飞镖打得甚准,竟将我二人左臂击伤。那白面汉子更是好水性,往那清云浦里一滚,浑似蛟龙,笑道:以后可请北侠当王八!
欧阳春一听气得半死,问道:“我那金芝公主想必也是那伙贼人抢去,他们没通个姓名吗?”
丁兆兰道:“他们只说是剑侠国人。”
欧阳春一听马上叫道:“快拿我的魔头剑来,看我斩了这些乌龟!”
丁兆蕙道:“大哥如今去已经晚矣,那红面汉子惯会走山路,驱车飞驰而去,如今早走出五六百里。他们只抢去天纲的十分之三,也不必枉动肝火,不过这事蹊跷,想是我侠客国近日有不吉利之事,不如请众侠前来商议,再作打算。”
欧阳春怔了半晌,说道:“你二人快去把徐庆、东侠、西侠、南侠找来,如今丢了麝香,又失了夫人,更失了许多金银,真是晦气。那‘小卫青’又不知怎么样了?”
“小卫青”白芸生当日上午便偷偷来到侠女国去叩一家楼门,里面走出一位苗条少女,芸生问:“金侠妹在家吗?”
少女点点头,引芸生来到里间。揭开青纱幕,掀起斑竹帘,转入闺阁,见挂着一碗鸳鸯灯,下面犀皮香桌上,放着一个蓝田青铜香炉,炉内细细喷出香来。两壁上挂着四幅名人山水画,下设四把貂皮一字交椅,幔帐下设着一座香楠木雕花玲珑小床,铺得落花流水紫棉褥,悬挂一架珊瑚宫灯,摆着异样古董。
见有人来,那屏风后出来一位美侠,古人词道:
落花风流,卷玉面春风,侠女春早。翠裙竞秀,玉勤细腰,只闻道广寒姝人色无限,叹容貌,双凤单挑。金侠楼上,鸳鸯缭绕,单桂天桃。飘渺香透金莲,有白纱遮照,面容俊俏。迤逶玉姿,飘落天间只掩笑,一点春光好。轻曼曼鸡鸣声小,晨有杏花烟雨,雨未完了。
白芸生忙道:“娘子玉体近日可好?”
侠女笑道:“有你前来,焉能不好?”原来这美侠正是柳金侠,是白芸生的女友。她原住山水国,因为官司,到这女侠国隐居。她为人慷慨,颇得人心,又兼一身好武艺,生得俊俏,弄得不少金银,将其居室布置得如同宫殿。
当下,白芸生将来意道了。柳金侠听说北侠失了麝香,也是一惊,说道:“这麝香乃是天下宝贝,是云雨之物,北侠丢失,如何不心疼?只是这事难讲。”
白芸生问道:“如何难讲?”
柳金侠道:“这麝香连同卞和玉、宝玉、金瓶梅、一棒雪、遁身氅称为天国六宝,我在朱桂国时听桂花公主讲,这麝香是名珍稀宝,乃是小西天的伽蓝殿佛祖释伽牟尼的至宝,由麝香佛女收存。这麝香五寸大小,晶莹乳黄,易藏好放,云雨时只需含在女子口里便可避孕。有诗赞曰:天国无限宝,此物太稀奇;晶莹复晶莹,云雨最如意。可见是一件至宝。那卞和玉是燃灯佛人的宝贝,向年不知传与何人,只闻说被落花仙子盗去,不知真假。那宝玉是红楼国公子贾宝玉的命根,常挂宝玉脖颈,宝玉若失便丧魂失魄,六神无主。那‘一棒雪’是观音菩萨的宝贝;向年被苏小小借去卖与名利国当铺,被莫怀古买去,后被严世藩抢去,宫花国众才子大闹宫花会,打死了严世藩,也不知这‘一棒雪’下落如何。这金瓶梅却是三宝合成,那金玉在潘金莲腹中,玉瓶在李瓶腹中,琼梅在梅香腹中。”
芸生道:“那遁身氅如今在何处?”
金侠笑道:“侠兰,把我那金匣端来。”刚才引“小卫青”进来那婢女应声转到里间,一忽儿便端出一个金匣。柳金侠打开金匣,只见里面有一青氅,淡淡有光,若若生香。金侠抖出,轻舒玉臂,将其披上,芸生再见时,那金侠便无影踪,不觉失声叫道:“金侠,你在哪里?”
只觉有人将他拦腰抱住,呵呵而笑。但是只闻其声,不见其貌。
一忽儿,金侠脱下青氅现出原形,芸生惊道:“这是何物?如此神力。”
金侠道:“这便是天国国宝遁身氅,是5年前一仙人所赠。那仙人自称是彩衣仙境的青衣仙子,只因我那年杀散强人救了一女,想必就是青衣仙子,真是善恶有报。”
芸生道:“我与你相识一年有余,怎么没听你道起此氅,更没见你拿来给我看。”
金侠道:“这循身氅只有我与侠兰知道,更无一人知晓,今日见你来这里是为寻麝香之事,那欧阳春待你又好,这番寻宝你须卖力。我这遁身氅只在危急时方可使用,今日正好用着,刚才我说难讲,只是因昨日与展侠姑、丁小侠、梁秋侠、杨青侠、红牡丹六人同去北侠楼,搜索一个书生,两个和尚,搜后第二日,那麝香便丢失,岂不是会疑到我等身上,我们姐妹里也倒难讲,只不知那麝香北侠藏于何处?”
小卫青道:“藏于北侠的枕下。”
金侠道:“我与杨青侠搜的徐庆、艾虎的房间,展侠姑搜的是丁兆兰、丁兆蕙的房间,丁小侠、红牡丹、梁秋侠三人搜的是北侠欧阳春、韩天锦、欧阳斌、欧阳倩和你的房间。照此看来,杨青侠不会盗,那展侠姑也不会盗,可怀疑的是丁小侠、梁秋侠和红牡丹三人了。红牡丹随白牡丹、粉牡丹回裸人国去了,目前不在国内;这丁小侠正在飞剑轩内,梁秋侠在凉秋圃;你今晚可穿这遁身氅去探个究竟。这麝香乃是宝物,一到晚上灯熄后便放出异彩,光彩夺人,放于何处都会放出光来,若这两人盗去一探既知,若两人之处都没有,只有到裸人国牡丹峰寻红牡丹了。”
白芸生急道:“既是这样,我只有借你的遁身氅夜闯小侠、秋侠和牡丹峰了。”金侠应诺,白芸生披上遁身氅,直奔凉秋轩。刚到门口,只见东侠叩门,忙唤一声,自觉失口,那东侠听见,却看不见人影,也是惊讶,急忙抽出腰剑。
蔡云秋端着宝剑看看无人,正在惊疑,凉秋轩门已被一娘子打开,正是梁秋侠的侍女侠菊。侠菊见东侠持剑,惊道:“先生为何持剑?”
东侠道:“刚才仿佛听见有人招唤,却又不见人影,奇怪。娘子在家吗?”
侠菊道:“娘子困乏,正欲入睡,先生快进来。”东侠随侠菊进去,侠菊将门掩好。
白芸生见东侠进去,门又掩上,便翻身上房,上了房来到凉秋轩下,透着窗户往里一瞧:只见梁秋侠半卧鸳鸯床上,那东侠坐在床头,侠菊端茶侍侯。
只听那东侠道:“剑平没来这里吗?”
梁秋侠道:“未见雷弟,那红牡丹已生闷气,回牡丹峰去了。那日丢那女子,丁小侠家失那娘子,你一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