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外传·沃德传
第十九回生杀予夺(上)
我逃离了“巴库兰托”洞窟,来到边境的无名村庄。在那里,我向旅店老板讲述过往的经历。此时,一位神秘的老人毫无预兆地现身,坐在“魔首之椅”上,并且指使戒碑骸兵将四个活人拖入旅店。
被骸宾带进来的那四个人不仅受了伤,还中了某种毒咒的样子。其中一个瘦子在地上乱打滚,痛得死去活来,眼泪鼻涕横流。此人长相颇为奸佞狡猾,一看就是比较卑劣的那种性格。虽然这只是以貌取人,但有时直觉并不会错得太离谱。
另有两名壮汉因为痛苦而发出低沉的呻吟,狠狠瞪着藤椅上的老人,像是两匹怀恨的野兽。
最后那个人身材结实但并不壮硕,身穿一件褪色和磨损都极为严重的单衣,腰束漆黑宽缎带。脸型又尖又长,颧骨突出,邋遢的胡子遮盖住了腮颊。同样邋遢的,还有其披在肩旁的、黑白花杂的头发。这人紧闭双目,咬牙切齿,痛得牙关都渗出了血来,却强行忍耐,硬是表现得很淡定,很坚毅。
天啊!这最后一人竟然是我童年时在街上偶遇的流浪格斗家。他的年纪大了,胡子更比过去浓密,却依然好像一匹凶恶、精悍的孤狼,却不知他怎会在无名村庄。
另外三个人,我对他们也有印象。他们全是名人——悬赏通缉令上的名人,是穷凶极恶的暴徒。他们中任何一个的首级皆能换取上万的赏金。
“你们还有什么话想说?”老人冷冷注视着楠木桌前的四名凶徒,神情间已全无慈祥与和蔼。
相貌好似黄鼠狼般的瘦子喊着痛,在地上爬行,绕过楠木大桌,好像是要去抱老人的大腿。他口吐白沫,可怜地哀求道,“饶……饶命!饶命啊!我知道错了!我不是人!您饶了我吧!求您了!”
老人冰冷的视线往瘦子的脸上一睃。那瘦子吓得浑身哆嗦,不敢再往前爬了,立即磕头如捣蒜,脑门在地上砸出“咚、咚、咚”的声响,很快血流披面,“求您饶命啊!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绝不再犯了!好痛!真的好痛!求您解除我的痛苦!求您!求您!”
说实话,这瘦子求人饶命的用词还真没新意,反反复复也就是那几句陈辞滥调。我当然不可能为他求情,不是我不认识他。相反,我知道他的恶行。这家伙绰号“坏鼬”,是个恶毒卑鄙的阴损法师,专干淫邪之事,许多无辜的花季少女死在了他的手上。
瘦子“坏鼬”相信古术,认为天地万物有阴阳,女为阴,男为阳。信到这地步,还没什么问题。然后,他为了练阴功,就要从女人身上采阴,以为已用。于是劫掠良家女孩,摧残至死,更坚信越美丽越年轻的女子,阴气越重,对他的阴功越有益处。
这“坏鼬”是坏透了,但确实擅长暗属性的阴邪魔法。加上生性狡猾多疑,居然没人逮得住他。好几个去追缉他的赏金猎人也死在他的暗法术下。
后来,此人销声匿迹,不知所踪,却原来躲在无名村庄里不敢出去。如今,他这小邪遇上了无名村庄的老邪。看来下场不会好喽!若是比谁更邪,除了亡灵黑土地的祭司,谁又比得过通灵师?
“你应该明白。我要谁死,他就不能多活半秒。我要谁活,他也不能早死分毫,”古藤椅上的老人理直气壮地说道,语调既不骄傲也不自豪,似乎操纵别人的生死对他来讲是轻而易举的事。
见瘦子“坏鼬”口念求饶之言,拼命磕头。老人又道,“好!我就答应你,让你解除痛苦。”
“坏鼬”听闻此言,赶紧抬头,忙不迭地感恩称谢。老人不理睬瘦子,对旁边不远处的一人说道,“你,把刀给他。”
瘦子好不容易恢复了一些血色的脸又一下子煞白,汗如雨下。他瞪大的双眼似要弹了出来,紧盯住老人。从那眼神明显可以看出,“坏鼬”心里因为无比的恐惧而闷憋着无穷的怨毒。
在无名村庄,老人的话就等同于上天的旨意。旁侧那人“唰”一声抽出腰间长刀,走到楠木桌边,将白亮亮、明晃晃的利刃递给瘦子。
“坏鼬”不接。他不敢接、不愿接、不想接。
老人平缓地说,“怎么?我允许你自杀,解除你的痛苦,你为什么还不自我了断?”
瘦子“坏鼬”看了看老人,看了看刀。他的身体在抖,心在颤,但他仍不接刀。有那么一瞬,这阴邪、奸邪又凶邪的邪法师似乎想要出手施放邪术攻击老人,但终究还是被恐惧击溃,他根本不敢动手,因为他无论怎么邪,也邪不过那老人。
拿刀过来的那人见瘦子不接刀,老人又没下令让他动刀杀人,这就恭恭敬敬地用双手将自己的刀小心翼翼地摆放到了红漆楠木桌上,犹如给神灵献上了贡品,随后退在一旁。
这时,瘦子“坏鼬”终于动了。动手?不对!动刀?不对!动口?也不对!他动了脚,他开溜、他逃跑,他转身夺路,奔向旅店门口。他不想死,所以他要开溜逃跑。
可是,他刚奔出去三步半,那第四步尚未踏落,他就——倒了,倒在地上——死了。邪法师“坏鼬”的后脑勺处插着一支白骨锥,这骨咒凶器要了他的命。
那个老人端坐在“魔首之椅”中,纹丝不动,更没向尸体多看哪怕一眼。我根本瞧不出来,那老人是何时,又是怎么掷出那白骨锥的。
老人对剩下的三个凶徒说道,“你们呢?也和他一样?”
那名孤狼般的男子闭目不语,正身端坐在地,一副倨傲不理人的样子,又像是在无言的说:悉听尊便。
两名壮汉则当即跳了起来,一人吼道,“老不死的东西!”另一人高喊,“咱兄弟要你的命!”
吼罢、喊完。先一名壮汉出拳——威猛,拳风似雷鸣,力大势沉。后一名壮汉出爪——犀利,爪风似电啸,势沉力大。两人一起纵身攻向老人,既然求饶无用,只有打!打出一条活路!
拼搏——不论是好人还是坏人,想生存,只有去拼、去搏,好与坏的区别仅是方式不同而已。只不过,要杀老人,必须过戒碑骸兵那一关。
两个高等骸兵从后方截杀而至,逼得两个壮汉回身与之相斗,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拳爪交相辉映,不同的是,壮汉的拳和爪肌肉虬结、厚实硕大;骸兵的拳与爪坚骨阴森、妖火飘腾。
这两名壮汉,我也认得他们,但是他们肯定不认得我。悬赏通缉令上,把这对兄弟称为“雷拳电爪”,两人曾组织过一个专门打劫商队的匪帮——雷电帮。兄弟俩自称匪首,一个叫雷皇,一个叫电王,一度在北部边境相当嚣张。
后来,南十字军的骷髅游骑兵部队在荒野里追袭雷电帮八个昼夜,将帮众五十七人斩尽杀绝。五十七颗人头插在枪尖上,排列于南十字星要塞的西城墙示众,其中却缺少了首领雷拳之皇和电爪之王。原来,他俩也躲在无名村庄避祸,因此逃过了南十字军魔枪司令的燎原怒火。
“雷拳电爪”两兄弟体格壮硕,力大无穷,膂力惊人,都能徒手砸扁或捏碎普通人的头骨。他俩本领杰出之余,还颇为心意相通,配合攻袭时堪称无懈可击,精妙绝伦。
只见“雷拳”一拳轰在身前那戒碑骸兵的左胸,将其金属似的肋骨根根震断,当真犹如雷霆一击。兄弟俩的身影交替一晃,施展换位移形的步法。“雷拳”出拳砸打另一个骸兵,折弯了敌方的颈骨。
“电爪”的手爪快似疾电,抓住那胸肋破碎的骸兵的下颌骨。他用力之下,颚骨居然被他五指碾得“格、格”作响——裂了。若是血肉之躯的常人,早就被“雷拳电爪”打死了。
但骸兵是不死系魔法生物,由魔力驱使。它们已是死物,所以怎会再死?那碎了肋骨又裂了颚骨的戒碑骸兵指骨并拢,手如尖刀,扎向了“电爪”。关键时刻,虽避过了要害,但尖刀般的骸骨之手还是刺入了“电爪”的侧腹部,顿时鲜血狂涌。
“电爪”虎吼一声,音震四方,爪一探,拽紧了那个骸兵的脊椎,不让其逃脱。随即,他夺步闪向旁侧,抢到他兄弟“雷拳”的前面,伸出胳膊将另一个骸兵的腰椎搂在臂弯,也不放跑了这名敌人。
戒碑骸兵无血无泪也无痛,有的仅是冷酷的凶残,只为完成它们的使命。碎骨的骸兵将扎进“电爪”体内的手抽了回来,顺势掏出了对方肚皮里的一大截肠子。
“电爪”的惨叫声如杀猪——被宰杀的那头猪。但他已知性命不保,临死发起了狂性,以自己的头去撞另一个骸兵的头,骨碎声惊心动魄。骸兵额前的头骨碎裂开来,“电爪”的前额也同时凹了下去。
“大哥!我先走一步,记得送那老东西下地狱见我!”壮汉“电爪”咆哮道,那碎头骨的骸兵一口咬在他肩上,那碎肋骨的骸兵正将他开膛破肚。
我从没想过那么快又要目睹一场惨烈的战斗,幸好我在洞窟亲历的那番死斗远比这更惨烈、更疯狂。若非如此,见到眼前这场景,我恐怕早就吐了。
忽然,我在浓重的血腥味中闻到了一阵淡淡的火药味。朝“电爪”看去,果然瞧出他衣衫下藏有一管管的火药棒,这是要与骸兵同归于尽的预谋!
“不好!他身上有炸药!”我呼喊示警,唯恐爆炸的威力会波及旅店大厅里的其他人。爆炸声瞬际响起,我仿佛能感觉到猛烈的气浪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