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叫救命？贺嘉瞬间感到惊诧，身体竟然抖了一下，急切地问：“从哪里传来的？”
“感觉像是巷子那头，”门卫漫不经心用手指着巷子另一端，懒洋洋地说，“又像是从那墙后面传过来的。”
贺嘉和草婷都转过头，看着斜对面高墙后面的建筑群。那里也是这种破旧的多层建筑，像一个个堆在一起的火柴盒，建筑密度很大，门窗样式都是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那种，砖墙也残破不全的，顿时让人联想到旧SH的弄堂平民窟。环境条件看上去比眼前这个小区还要糟糕。
“对面小区住的是些什么人？”
“这种地方能住什么人，外地人呗——这些外地人为了钱啥都干得出。”
贺嘉表情很严肃，看了看这个本地口音浓厚的门卫，看了看他脸上明显的“本地人优越感”，又看了看斜对面高墙内破旧压抑的建筑，无奈地摇摇头。
草婷突然颇有感触的说了这么一句：
“这么恶劣的条件都能生存下去，人类的生命还真是顽强。”
“姑娘，这算什么恶劣，沿着公路往三环外走，到城乡结合部那里看看，再远点，你往偏僻的山区走……哎，其实想想，现在的生活不错了，你们年纪轻轻就当了警察，前途大好，就别无病呻吟了……”门卫有些说话时倚老卖老的感觉。
草婷瞬间不高兴，眼前这个门卫说话真是讨厌，她很想发飙骂他几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答应过不给贺嘉添麻烦。
“那晚，你见到一个个子瘦小的男生从这里经过吗？十六七岁的样子。”贺嘉跟着随口一问。
“没注意到。”
“最后一个问题，那晚十点左右，你有没有见到什么人蹬自行车、三轮车或者摩托车从这里经过，车上载着大口袋或者行李箱之类的？”
“没有。没有。这么打眼的话，我肯定有印象。”门卫有点不耐烦了。
“谢啦。”贺嘉不情愿地说了一句，疾步朝出口走过去，草婷急忙跟了上去。
来到了出口的马路上，巷子两边都是红灯区，原本想进去打探一番，看了看身后的草婷，贺嘉暂时打消这个念头。
“那声尖叫，会不会是你妹妹发出的呢？”草婷好奇道，为了压制这种好奇，她说话的语气充满了关切。
贺嘉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极为冷淡地说：
“很难说。”
贺嘉心里早考虑过这个问题，如果这声尖叫是贺玲发出的，就有两种情况出现，第一，在这巷子里被人给绑架了，不管交通工具是什么，刚才的门卫都没发现，第二种情况，我妹妹不在这个巷子，而是从高墙后那个小区发出的尖叫。
草婷很快也想到了，注意到贺嘉的表情后，也就没有再追问。
两人沿着马路的人行道走了十几米，终于找到了“火柴盒”的入口。走进小区后便四处跟人打听，结果没人听到那晚有女人叫救命。两名学警四处观望了一阵，接着去了靠近高墙处的几户人家打听，三楼一下都挨门逐户敲门询问，住户们也都说没有听到尖叫声。
忙活了半天毫无收获。随后两人分道扬镳，草婷坐车回了学校，贺嘉说是回家，打车在路上兜了一圈，又再次回到了深巷的出口。
往左手边走，就是刚才去过的另一个小区，往右手方向走，是出城方向的公路，巷口两边都有几间洗脚按摩的小店，透明的玻璃门，不过有窗帘遮挡。
“哇，帅哥，你好帅啊，我不收你钱都可以！”一名穿着红色“深V”连衣裙的女人妩媚地说。
贺嘉看着那女人的脸。明明是一张清纯的脸，为什么说话这么轻浮？为什么同样都是女人，她却要在这里做这种事？
回过神以后，贺嘉向这名红衣女打听妹妹当晚的行踪，对方说是没看见。然后又去了隔壁的洗脚店，跟好几人都打听过，全都说没有见过穿校服的少女从巷子里出来。
真是奇怪了，贺嘉似乎闻到了不可能犯罪的诡计——
正当贺嘉思索的时候，一辆摩托车突然从巷子里窜了出来，然后左拐沿着非机动车道逆行。出口处的灯光并不暗淡，而且摩托车和贺嘉所站的位置距离很近，他清楚地看到驾车的人，戴着头盔，眼神跟贺嘉对视瞬间，略显得有些慌张。
忽然，贺嘉看见骑摩托车的人身后还跟着个人影，有点模糊，但看得出是个女人，人影一闪而过，贺嘉揉揉眼睛，摩托车上只有一个男人。
贺嘉留意到了摩托车司机的手。那只握着摩托车手柄的右手，上面缠着白色的绷带，是医疗绷带，这说明了右手上有伤痕。
那辆摩托车上的男人虽然戴着头盔，但是从体型和衣着分析，应该是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的成年人，体型应该很健硕。摩托车匆匆忙沿着非机动车道逆行了一段，到了小区附近停了一会儿，然后又调头沿着机动车道顺行。
贺嘉离机动车道大约六七米远，看着这辆摩托车又一次从眼前经过，再次确认了右手上的绷带，并看清楚了驾车人的身形，绝对的身强力壮。
摩托车一直往出城方向走，最后消失在了贺嘉的视野当中。
贺嘉在脑子里搜索着信息。
1W——what——穿过深巷的摩托车；
2W——when——靠近案发当天的时间段；
3W——where——靠近妹妹最后消失的案发地；
4W——who——右手有伤的中年男人并且身强体壮；
……
“接近案发时间，靠近妹妹离奇消失的地点，一个右手有伤的男人，驾着摩托车慌忙经过，在那个可疑的小区门口停留了几秒，多数情况下，罪犯事后会重回案发地，摩托车司机是个可疑人物！”贺嘉自言自语道。
*
翌日。天还没亮，吴大强在梦中就听到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起身揉了揉眼睛，光着膀子穿着绿色人字拖，左手抓了抓左边屁股，右手挠了挠鸡窝般的油腻头发。
“谁呀，来啦，来啦，妈的，把门敲烂赔钱啊……”
打开门以后，吴大强瞬间不知所措。三名横眉冷眼的中年男人，凶神恶煞地站在门口，二话没说就推开吴大强闯进屋里。其中一个矮胖圆脸的进屋就东翻西找。
这是一间廉价的出租房，除了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电视柜，一个简易衣柜，一张玻璃茶几，地上满是啤酒瓶，茶几上烟灰缸里全是烟头，两个盘子里有剩下的卤菜和花生，房里有一股汗臭和烟酒味弥漫空气中，电视柜上有一个已经停产的DVD，上面还有几张碟片，封面上的人女人没穿衣服。
“你们谁呀？”吴大强有些“硬撑场面”般怒吼道。
“到那边坐好啊！”罗志文指着衣柜角落那张木凳，语气完全是命令。
“我说你们……”
吴大强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两名刑警走到身前推搡了一把，其中一名刑警用手指着衣柜旁那根凳子。
“坐好，叫你说话的时候再说。”其中一个人又推搡了吴大强的肩膀一下。
吴大强身材高大，身体虽然不像健身教练那样匀称，但是手膀肌肉和胸肌很发达，两只手像蒲扇一样大。模样也挺横，呲牙咧嘴瞪着三个男人，脸上不见一点怯懦之色，慢慢走到衣柜旁。
门口又进来了一名中年刑警，年纪也就四十左右，但两鬓有些花白的头发。
吴大强认出了他是三天前到修理厂找过他的廖刑警，立即露出“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神色，缓缓坐了下来。
“把裤子穿上！”
罗志文呵斥对方的时候，眼神一直瞪着吴大强的右手——手上缠着医疗绷带。
吴大强穿上一条米黄色休闲短裤，蹲坐在木凳上，横眉冷眼瞪着四名翻找东西的警察，屋内凡是能储物的地方都翻遍了，“抄家”的动作也十分粗鲁，但最终好像没发现要找的东西。
“老廖，摩托车里找了吗？”罗志文说。
“我刚在楼下找了，车座位下面的工具箱跟上次我看到的一样。”廖刑警说。
“你上次就该来这屋里搜！”
廖刑警把脸凑近罗志文耳边，捂着嘴小声说：“没得到上级批示就私闯民宅搜查，我心里压力大……”
“怕个鸟啊，对疑犯讲什么民主，必须得专政！”
罗志文说完，走到吴大强跟前，语气极不耐烦。
“上周五晚上十点到十一点期间，你在哪里？”
“不记得了。”吴大强把脸测到一边。
“你他妈还挺横是吧，怎么，想跟老子练练还是咋滴？来，给我铐上！”罗志文矮胖的身材像涨了气的皮球，里面装的全都是火气。
两名刑警几步上前，一人从腰间取出一副手铐，将吴大强背着手铐了起来。
“手怎么伤的？”罗志文眼神犀利。
“摔了一跤。”吴大强眼珠子左右闪烁。
“怎么摔得？哪里摔得？什么时候？哪个部位先着地？”
吴大强抬头看着罗志文咄咄逼人的气势，眼珠子朝左上角翻了翻。
“还没编出来？省省啊，老实交代！”
“我忘了。”
这时候两名刑警一步上前，各使出一个擒拿手，将吴大强控制在地上，罗志文粗鲁地扯掉了吴大强的绷带，手上是几道血痕，一看就是被抓伤，伤口周围有些红肿，伤口上涂抹了药膏，看得出已经发炎。
“带回队上，给法医验验！”
两名刑警押解着吴大强先行离开，罗志文跟另一名廖刑警在屋内又搜查了一阵。
“没找到凶器，估计是跟手一起扔了。”罗志文接着说，“不过手上有伤，就他了，错不了！”
“老付还是有两下子。”廖刑警说。
“其实是一个警校的菜鸟分析的，那小子私下里乱来，不过看来是帮了大忙，是他昨晚见到了吴大强在受害人最后消失的地方，还有那番推理分析挺精彩的，老子们这组人也该升职加薪了！都混了那么多年。”
“老罗，我看你就梦吧，拿点奖金还可能，升职？难道你上头有人？”
“呵呵，不谈这个，不谈这个。”罗志文圆滑地说。
“老罗，上面真要有人，以后该关照的还请关照哦。”
“好说，好说。”罗志文圆脸上露出奸诈的表情，“有件事你得帮帮忙。”
“什么事？”
罗志文把嘴凑到廖刑警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阵，廖刑警皱了一下眉头，样子有些惶恐，又有些犹豫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