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神探魔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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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触摸时间

“法医解剖尸体后,把死亡时间精确到了上周五11点半到12点半之间,解剖后还得知死者生前体质弱,血压较低,虽无大病,但生前一定不是那种运动型的活泼少女。”

付燕青把最新尸检线索做了简报。

外出调查的几组刑警经过连续两天的调查取证,也发现了一些线索,接着逐步向林宏光汇报。

“我们调查了案发地周边有案底的人,身强力壮且可能随身带着螺丝刀的人,符合条件的有一个叫吴大强的人,三十七岁,单身,有过误杀坐牢的案底,现在是一名汽车维修工,据说私下经常帮人维修汽车摩托车,自己有辆摩托,工具箱总随身带着,查看了他的工具箱,成套的工具都在。案发时称在家睡觉,没有不在场证明,而且这个人看上去鬼鬼祟祟的,似乎很有问题。”

“带螺丝刀的未必就是修理工吧?”林科长说话时苦大仇深的样子,“重点是查清楚这人在案发时间段的行踪!”

“是!”

“下一组。”林科长示意下一组接着汇报。

“根据死者手机在案发前的通话记录,我们做了调查。受害人遇害前,大概下午放学后,曾与英文辅导老师电话里约好今早上课。这人叫赵奕华,二十六岁,据这位老师说,受害人近段时间都有些心事,具体原因暂时不清楚。案发期间赵奕华在家里书房上网,同居女友、上网聊天记录以及隔壁邻居都证实了这点——大约十一点四十左右,邻居在阳台上见到他坐在书房,我去了阳台位置,只要没拉窗帘,确实能清晰地看见赵奕华的书房,另外,周围邻居证实了赵奕华是个品性端正的人,基本可以排除他的嫌疑。”

“基本排除?”林科长黑着脸反问,语气近乎责骂。

“他家离案发地点开车只要七、八分钟,由于时间关系,停车场监控,以及女友的证词还没能完全核实,理论上来讲……”

“够啦!下来跟进,下一组。”科长面无表情,放下二郎腿,转了转颈椎,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们到死者家里查探了一番,屋内物品完好无损,入室劫走人可以排除,邻居称下午上学前见过受害人,之后没有再见到过,门卫那里提供了前后院大门的出入监控,下午两点受害人离开后再没出现。另外,查看了受害人的日记,全都是讲一些快乐的事,而且里面提到的人只有父亲和哥哥,对母亲和学校的事,什么都没有提,分析受害人的人格,典型的母位缺失,自我心理暗示强,这样的人在学校容易受到排挤和孤立……”

“够啦够啦!现在还用不上人格分析这块。”

科长焦躁地打断后,转头看着付燕青。

“自从你来了侦查科,就总是踩狗屎运——这案子要破不了,你就滚回派出所去巡逻!”

付燕青摸摸后脑勺,有些挂不住颜面。

林科长转头朝大家喊话:“我说,你们这些老油条子,是不是想让省公安厅的人介入?这可是自己的地头,那时候真他娘的颜面尽丧了!”

林科长像只秃顶的猿猴,张牙舞爪一通责骂。

“付燕青,你那边查得怎么样?”

付燕青咽了口唾沫。接着把调查曾霞的情况说了一下,说目前来看“曾霞姐妹帮”有重大嫌疑,还要进一步深入调查。另外,付燕青提到了江一波,说他跟死者都是在班上被欺负的对象,两人关系密切,江一波很可能是死者遇害前最后见到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个江一波要么是关键证人,要么也是重点嫌疑人。

林科长瞪了瞪付燕青,当着众人面给他下了死命令,这案子必须在一个月内破获,顿时让在场所有人的肩膀上背负着一座大山。

付燕青综合所有线索后,提出了关于本案的一个重要疑问,引起大家的思考。

“夜深人静时,一个体弱内向的妙龄少女,法医验尸明确没有被迷药迷晕的痕迹,她怎么会到了离学校和家都很远的城郊?是独行还是有人陪伴?还是遭遇了绑架?”

另外有一件事,付燕青正纠结要不要告诉上级。这两天的调查过程,尤其是今天,警方设定的调查线路以及锁定的调查对象,似乎情报泄露了,有一个人总是领先警方一步,别的刑警还以为是地方辖区的参与协助的警力,但付燕青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散会以后,付燕青一个人开着车离开了刑警队,他打算亲自“逮住”那个抢先一步调查并冒充警察的人。

*

天还没黑。贺嘉跟草婷正打算走进闹鬼的深巷,一辆黑色轿车突然停在了贺嘉面前,是一辆看上去很眼熟的车,更为眼熟的是驾驶座上那个肤色黝黑,紧绷着一张脸的男人。

“上车!”付燕青语气很强势。

贺嘉眉毛上扬了一下,绕到副驾座旁,拉开了门坐了进去,草婷只好一个人拉开后门坐了进去,她脸上似乎很不高兴。

“贺嘉,你已经构成扰乱警方查案的罪行了——”

付燕青一脚踩下油门,按下了中控锁。

“别锁门……”草婷随即叹了口气,发起了大小姐般的牢骚,“又被锁在里面了,从小到大我最讨厌坐警车的后座,只能外边儿开门,就跟犯人似的……”

“这位是……”付燕青觉得姑娘有些眼熟。

“她应该是你们支队刑技科长的女儿。”

草婷斜睨着侧前方的贺嘉,说:“什么叫应该是?本来就是!”

“你是草海夫科长的女儿?”付燕青转头看了看草婷。

“对呀,别想打我小报告,我爸治不了我。”

“难怪,贺嘉——看来你有贵人相助,难怪调查时你总跑我们前头,我跟你们说,擅自泄漏公安机关的信息,说严重点,这可以判刑的……”

贺嘉跟草婷都各自看着窗外,虽然没有说话,脸上表情很明显是“得了吧少来这套”。

“你说说,都查到些什么?”付燕青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平和了不少。

“付刑警,你既然在我后面追赶,现在又追上了,那我知道的信息,你还不是已经知道了。”

“小贺,你很聪明,搞刑侦的资质也不错,但是查案要讲规矩和原则,还要根据国情来,再能干也得接地气,我们国家这么多年不允许私家侦探查刑事案,是有一定道理的,你以后会理解的……”

“付刑警,你真的早该把我妹妹遇害的细节告诉我,这样我可以尽早给你们提供线索。”贺嘉语气不紧不慢。

“是吗?”付燕青皱了下眉头,“你难道发现了什么线索?”

“要不要听听我的推理?”贺嘉的语气有些轻蔑。

“说说看。”付燕青淡淡地说道,草婷则竖起了耳朵。

贺嘉酝酿了一下情绪,接着娓娓道来:

“关键线索还是在于被卸掉的左手,从以往国内外案例来看,除了心理变态外,分尸要么是掩饰受害人身份,要么掩盖凶手可能留下的诸如咬痕、抓伤等信息,不得已割掉这部分肉。”

没错。付燕青点了点头。

“但我妹妹并没遭受侵犯,她的脖子、背部、胸部、下体等部位都丝毫没有伤痕,不像是跟性有关的犯罪,凶手虽然刻意卸掉左手,也清理过凶器等现场痕迹,但采用螺丝刀,显然不是事前准备好的,凶手虽然冷静,但却没有提前考虑到,那么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特殊状况呢?”

付燕青和草婷都很好奇,两人都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贺嘉在分析案情的时候,没有使用“受害人”,而是直接称呼“妹妹”,反而这样的称呼让他说话时内心那种刺痛感更为强烈,但他克制住情绪,理智地进行了分析。

“还有一点,我妹妹鼻腔里吸入了棉纤维却又是被徒手捂死,难道凶手是先用衣物等物品杀人未遂后,再采用徒手捂死?这点严重违背杀人的常理,而且从现场的照片看,我妹妹挣扎的范围仅限于双腿能够到的地方,如果凶手第一次杀人未遂,我妹妹在地上留下的痕迹应该有移动过才对,这样说应该是死前吸入了某种异物,便可以解释我妹妹为什么会一个人去了荒郊,她应该是被人强行劫走的。”

付燕青表情很惊讶,突然对贺嘉有种刮目相看的态度。

“你从尸检报告和技术科的证物信息里就分析出了这么多?”

草婷这时候附和道:“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都别打岔,听我说完——”贺嘉接着说,“假设一名身强力壮的凶徒,徒手捂死一名瘦弱的女生,也不可能是单手,一定是双手才有可能,而我妹妹右手上的压痕,应该是凶手的左膝盖压在上面造成的,试想,凶手骑在我妹妹的腹部上,左膝压着她的右手,双手捂住她的口鼻,这时候我妹妹的左手是自由的,她一定会下意识反抗,很可能对凶手造成了抓痕,指甲缝里应该有凶手的血液和皮脂,这才是凶手不得不费劲卸掉左手的根本原因。还有一点,从凶手用捂这个动作看得出,从一开始并非要杀死我妹妹,一定是情急之下措手造成!”

贺嘉的胸口像波浪一样起伏,情绪极为激动,说出了自己的推理,仿佛亲临现场目睹妹妹死亡的过程,画面感在脑子里尤为清晰。随后,贺嘉的脸色变得忧郁起来。

“你的推理很精彩,也很有说服力,我找不到任何反驳的理由,但是有一点,这个推理要成为证据,必须建立在找到左手并进行化验的基础上,否则的话,不符合查案的原则。”

贺嘉的情绪还停留在“重演”妹妹身亡的情境中,一时半会儿难以缓解。

草婷倒是有些不耐烦地说:

“凡事都以原则为先,怪不得凶手可以逍遥法外,要懂得变通才行,警察要么太死板了,要么贪功冒进,唉,无药可救。”

“嘿,我说你们——”付燕青拉长下巴,回头看着草婷,“你们张口闭口警察警察的,这么看不起警察,那自己为什么要上警校?”

“还不是为了树立警队更好的形象!”

不按规则出牌的草婷,一句话反倒让付燕青哑口无言。

“……”

付燕青愣了一会儿,转而对贺嘉说:

“好吧,贺嘉,我会采纳你的分析,调查时也会重点参考,但我还是那句话,证据大于推理,因为前者不可能有疏忽,而后者再精密,可百密难免一疏。”

“证据难道不能伪造吗?”贺嘉出言冷嘲道,草婷附和般上扬了一下眉毛,两人配合倒是默契。

“你不看新闻吗?上世纪那么多冤案,一大半都是地方上的警察贪功冒进伪造出来的,你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吧?”草婷接着说道。

最后这一句话简直把付燕青驳斥的体无完肤。

“我送你们回学校吧,案子有结果了我会通知你们。”

贺嘉跟草婷都没说话,假装没听见似的。

“你千万不要乱来啊,贺嘉,你的分析对我们有很大帮助,我再强调一下,一定要相信警方。”

贺嘉没说话,眼睛一直看着侧窗外向后移动的景物,这一刻,他感觉到了时间的立体存在,当一切人和物都逐渐远去并消失时,他似乎触摸到了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