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家王温氏还在哭闹不休之时,杨家安排管事娘子上门了。
这个管事娘子是杨夫人身边的得力人之一,来到温府便被人带去见简氏。
管事娘子是提着补品来的,将补品交给简氏身边的丫环后笑着道:“我们家夫人一直在外面,昨晚才回府,这不,今儿个才听说了贵府表小姐落水的事,责怪我们少爷和小姐没有早早送信告诉她这事,骂了他们一顿,这才赶紧叫我取补品给送来。”
“这哪里使得,杨夫人多礼了。”简氏忙客套道,事实如何两人均心里清楚,只是碍于情面都只得揣着明白装糊涂。
“表小姐落水时我们少爷和小姐都在场,或多或少都与我们两位少主子有点关系,夫人说送点补品来是应该的。表小姐这两日好多了吧?年轻小姑娘落了水须得好好养着才成,否则伤了元气可不妙。”
“她好多了,让杨夫人费心了。”
“那就好,不然我们夫人又要骂少爷和小姐了。”管事娘子说话时一直是笑着的,对简氏说话时恭敬但又适时摆着几分架子。
两人说了会子话后,管事婆子临走时道:“我们夫人说表小姐‘失足’落水的事被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她表示很气愤,称这是意外并非人为故意,她会对外解释的,也请温夫人您不要太过焦虑。”
杨家能解释就最好不过了,即便大多人不信,但是当事人说了是意外还愿意解释,那事情的影响会减少多了,简氏闻言高兴地连连感谢杨家大义。
“温夫人客气了,我们夫人一直说杨、温两家交情不错,不该为这等小事伤了和气,我们家大少爷大喜之日还要请温家老爷夫人去吃酒席呢。”管事婆子笑眯眯地道。
简氏惊讶地问:“贵府大少爷要成亲了?”
“是呀,近期才与女方定下这桩大事,明日两方就过交换庚帖,这个月将亲事定下来,明年腊月就成亲。”管事婆子将女方的情况简单介绍了下,说是杨老爷在外地做买卖时认识的朋友家外甥女,家世和人品都不错,也是那家外甥女家人眼光太高,提亲人太多于是挑选夫婿时慎重得很,这才拖拖拉拉地过了这么久才将两家亲事谈成。
管事婆子来有两个目的,说白了就一是卖温家一个好表示愿意给落水那事善后,二是表明自家大少爷已经有主了,让你们表小姐以后“老实”点歇了痴心妄想的心思。
简氏掌家多年自然明白管事婆子话中的含义,和颜悦色地唤管家娘子去送客。
杨家人走后,简氏收起脸上的笑,事情刚发生时她不是没有找过杨家夫人说道这事,但是一日两日的杨家下人都说他们夫人出门得几日后才回来,知道对方不卖自家这个人情于是便没再去用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谁想在流言传得人尽皆知时杨家反到来送人情了,这点令简氏心下犯恼,但能怎么办呢?人家没有一直冷到底,过后主动登门了,她只能表示欢迎。
不过有一点令她心下大定,就是杨祯定亲了,这下王温氏母女不想死心也得死心了,这两日实在是被她们烦到不行,终于可以安生安生了。
结果还没得安生,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就有婆子来禀说杨家来的管事娘子没出二门就被王温氏拦住了,一个要走一个不让走,两人已经吵起来了。
简氏闻言大惊,将茶杯拍在桌上起身立刻出门。
迅速来到二门,只见二门处吵嚷得厉害,王温氏哭天抹泪地说她家静儿命苦,杨家的管事婆子愤怒地拍着被揪皱了的衣服说着她家大少爷已经定亲,不想纳妾。
“怎么了这是?大姑奶奶身体不舒服,还不快将她‘扶’回房去!”简氏厉声对着一旁的丫环婆子命令道。
众人得令,忙一人一边“搀”住挣扎不休的王温氏,夫人不出面她们谁也不敢来硬的,这次得了命令早憋得一肚子火的婆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扣住王温氏就往回拖,也不管伤没伤到人。
简氏见杨家来的管事娘子衣服皱了不说,头发也凌乱了,忙惭愧地拿出一封刚刚包好的厚实红封,塞进对方手中惭愧地道:“我家大姑奶奶因照顾生病卧床的女儿神智有些不清了,唐突了您,您就大人有大量别与她一般见识了吧。”
被强行拖行的王温氏听到简氏骂她“神智不清”愤怒地回头瞪向简氏,张嘴想说些什么,结果被拉着她的婆子“不小心”捂住嘴连拉带扯地拽回了房。
原本极其生气的婆子收到红封,捏了捏厚度令她很满意,气一下子消去大半,笑着道:“夫人明理,我一个下人还计较什么?时辰不早了,耽误了这么久,我得赶紧回去交差了。”管事娘子眉开眼笑地说完就急匆匆走了。
送走了人,简氏脸立刻冷下来,几步走到正在吵闹着的王温氏房中,喝退下人,冷声斥责小姑子:“你已经是一个半大孩子的娘,不是三两岁小孩子,怎的还做出这等出格事?还觉得我们温家闹的笑话不够少吗?你强拉住杨家人是何意?难道要强迫他们给你一个交代让杨家大少爷纳了静儿?”
“纳”这个字眼严重刺激到了情绪不稳的王温氏,跳起脚来怒声反驳:“什么叫‘纳’?我家静儿绝不给人作妾!杨家大少爷只是要定亲还没有定,不是明日才交换庚帖吗?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再者说,就算退不成,我家静儿去当平妻都成,你们不是嫌弃她是寄人篱下而非正经大户小姐吗?我们静儿不去妄想正妻位置,当平妻总成了吧?!”
“平妻”这一词只是名称上好听些,严格来讲也算是妾的一种,不过是只低于正室的高贵妾了算是,以后男主人再纳别的女人地位都高不过她去。
简氏大怒:“你歇了将静儿塞进杨家的心吧!事不过三,若是你再丢温家的脸,令温家在全阳城被人耻笑,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请’你们母女出府!我们养着你们是念着亲戚情分,是可怜你们,不是花钱请你们来给温家丢丑的!”
“你、你嫌弃我们了?你要赶我们走了?”王温氏震惊地看着十多年来第一次对她如此横眉冷竖的简氏,捂住嘴大哭起来,“我这是什么命哟,男人死的早想靠亲哥哥,结果被嫂子嫌弃了,想要赶我们走,这是要逼我们娘两个去死啊!娘啊,您快出来吧,再不出来我们可要没活路了哟!”
“无耻!颠倒是非黑白!不能再拿‘救过老爷一命’的事说嘴,就开始胡搅蛮缠了是吧?娘出来后若知道她一向照顾宝贝的女儿这么给她老人家‘争脸’,想必她老人家会很‘感谢’你的!”简氏冷哼,语毕不想再理会为了将女儿嫁入高门已经失了理智的疯女人,出门对守在外面的婆子嘱咐看紧房门不得让王温氏踏出一步。
屋里的王温氏听到简氏的话奔到门口大咸:“姓简的,你居然敢禁我的足?!”
简氏冷冷地回身看向准备扑过来大闹的王温氏,语气强硬:“我是温家的当家夫人,我有权利这么做。你若是懂事,我便敬你一分,相反,你若是给脸不要脸,那么就别怪我当众打你脸!”
“你这个……唔唔。”王温氏被守在门口的婆子捂住嘴再次拖回了房屋。
下人们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人,被当家夫人嫌弃的人,她们作下人的自然不会放在眼里了。
温老爷回来后得知自家娘子与妹妹吵架的事又生了回气,跑去王温氏那里,结果没好好说几句话两人便吵了起来,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呜呜,大哥你变了,自从你娶了妻生子后就将我当成外人了,我们幼时兄妹关系多好,我想要兔皮,你都能不顾危险去为我抓兔子,如今呢?我不敢妄想你再为我做出危险的事,可连举手之劳的事你都不帮一把,我、我心寒!”王温氏在温老爷前脚刚踏入门时冲外吼道。
已步出门外的温老爷脚步一停,气得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一连串的咳嗽冲出喉咙,咳了好一会儿,脸都咳得红透了才缓过劲儿来,回头狠狠瞪了一眼王温氏屋子一眼后大步离开。
妹妹嫌他向着妻子,却不知他会过来寻她恰恰说明他没有听信妻子的一面之词,他希望这是个误会。
可是事实令他心寒又愧疚,心寒妹妹的刻薄不讲理加颠倒是非黑白,愧疚的是他没有完全无条件相信妻子才跑来认证,结果才发现妻子给他留了脸面,他亲妹妹很多过分的行为和话语还被妻子隐瞒了,想是怕他无地自容。
“简直气死个人了,为了静儿能进杨家,她连脸都不要了!”温老爷回房后就冲着简氏抱怨,顺便用怒火来掩饰自己的心虚。
简氏抬眸,似笑非笑地道:“碰钉子回来了?我就说她此时钻了牛角尖谁说话都听不进去,你偏不信啊。”
被妻子了然的目光注视着,温老爷老脸臊得通红,搓了搓手挪过去揽住妻子虽育有两个孩子却仍然纤细有加的腰肢,惭愧地道:“她推搡过你,还对你恶语相向,你怎的不告诉我呢?”
简氏嗔了丈夫一眼:“告诉你做什么?平添你的烦恼罢了。再者说,姑嫂间闹矛盾难做的是夹在中间的你,你是男人,责任是努力养家糊口,令全家过好日子,家中的琐事你就不要费心了,统统交给我处理便是。”
发生争执,妹妹只会如炮筒子般向他数落妻子的各种不是,坏话一句接一句的,不会想着体谅他的心情,而妻子则完全相反,她心疼他夹在中间难做人,温老爷感慨地搂住简氏闭上眼:“有妻如此,夫妇何求啊!”
正要掀帘进去的温凌琦正好看到父母拥抱在一起的画面,抬进去一半的脚立刻又缩回去,示意守门的下人不要出声,悄悄地离开了充满温馨与恩爱的上房。
她与哥哥已经这么大了,可父母之间仍恩爱如初,就是因为生长在这样一个美满的家庭,她才对爱情和婚姻抱了过高的幻想,投入得太多,所求自然便过高,可是她想错了,冷浩辰不是父亲,是以她的满怀期盼最终被打击得丁点不剩。
自己的父亲始终守着母亲一个人,但冷老爷却是妻妾成群,有这样一个“榜样”在前,耳濡目染之下如何能指望冷浩辰对她如一呢?
“唉。”温凌琦怀着无限感慨回了房,她去上房是因为听说了母亲与姑母吵架的事,想去劝劝母亲,看来不用她劝了,老爹的一个拥抱想必母亲便会多大的烦恼都消失了。
杨家管事娘子来温家透露自家大少爷定亲的事,结果被温家大姑奶奶拦住,要求向杨夫人送话要王静当平妻进门的事不多久便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又传得成为成家喻户晓的笑话了。
这温家的表小姐得有多上不得台面,上赶着要进杨家门?人家已经明确拒绝了,结果温家大姑奶奶还不死心,连个杨家的下人都不放过。
阳城的人们算是见识到了何为“脸皮厚”,谁能想到温家老爷和夫人这么明理人缘又好的人,家中会有这么一个变态的姑奶奶,真是丢人啊!
杨家原想卖温家一个人情,结果温家姑奶奶闹了这么一出,杨家人纷纷大怒,什么面子人情全不管了,放任外面留言四处乱蹿,蹿得不够高他们还不忘去加一把火,那么极品的母女,杨家宁愿与温家闹得老死不相往来也不要沾惹上!
就在温老爷夫妇对外面甚嚣尘上的流言束手无策之际,温家老夫人韩氏终于在王温氏母女两人眼巴巴的期盼下从佛堂里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