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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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空气中充溢着浓浓的潮湿的气息,透着淡淡凉意。天空灰蒙蒙的,像罩上了一层淡淡地雾。初冬微微的冷风,带着彻骨的寒意,预示着深冬的将至。

我和江风走在校园里,面对着哈欠连天、走路东倒西歪的我,他显然有些无奈:“小妹,怎么几年不见你的功力大减,熬个通宵都不行了?”

我顺势倒在他身上,两手环住他的肩膀:“我老了,枯萎了,凋谢了!”

他表情立刻变得很憋屈,拉的跟胡萝卜一样长,我担保他能说出这句话一定是深思熟虑的,否则他也不会在太岁爷头上动土,他张口,声音不大但是如惊雷一般:“还没开苞就凋谢了,这什么人生呀!”

不仅自恋,而且缺德,他立刻被我狠狠地踢了一脚。

困意消去大半,忽然我想起昨晚的不告而别,慌慌忙忙扯了江风的衣角:“疯子,我们俩昨晚私自叛逃会不会有事?”

“切,能有什么事,反正我们都不是主角。”他嫌隙地撇撇嘴:“都没人打电话找我,亲妈不疼,亲爹不爱的,好歹我回来一趟多不容易,不给我接风洗尘就算了,还无视我!”

我笑笑,话题一转:“江风,我觉得很奇怪呀,老太爷只不过是平平一个教授级的,充其量就是泰斗级的人物,过个八十大寿还这么大张旗鼓的,是不是有点对不起社会主义?”

他干笑两声:“不关老爷子的事,是咱小姑姑嫁了一个好人家,有权有势,全中国这个的那种,此时不来通通关系还等到什么时候……”

我摆摆手,连声喊停:“我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我也不懂,江家的事我从来不过问半分。”

“嘿——”江风挑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媚色,让我看的头皮发麻:“你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不要随便逃避责任。”

立刻抛给他一记媚眼:“找个人嫁了算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落寞,声调懒懒的:“话说,我们俩真是这个家的失败。”我抬头看他,坚毅的下巴上浮上青青的胡楂,说不出的颓丧,却又不同于沉浸在艺术创作中的气质,是那种看破一切、漫不经心的颓废。

刚想出声说些什么转移话题,他却一转头,对着我的眼睛闪闪发亮:“算了,不提了,我想吃饺子了,韭菜馅、豆角馅、虾仁馅、荠菜馅,随便什么馅都好,我想吃!”

我掏钱包:“乖,娃,姐姐给你钱,大娘水饺,出门右转,新百,莱迪,龙江小区的金润发都有,别告诉我你不认识路。”

“我不要吃大娘水饺,我要吃小妹水饺,亲爱的小妹,你做给我吃好不好?”

我翻白眼,认真的想了一会儿:“如果你能找到地方和材料,我就给你做。”

好似三岁孩子偷吃玩糖的那副扬扬自得的神态,江风拍拍胸膛:“好,包在我身上!”

回到宿舍我便倒头大睡,直到窗外响起轻微的雨声,打在玻璃窗上细微沙沙,渐渐飒飒有声,蒙眬中,我迷迷糊糊地挣扎着想,为什么今年的初冬还会下绵绵的细雨,是不是有悲伤的事情会发生,还是这个冬天注定格外的忧伤。

天亦有情天亦老,红尘中几多人能够看破。

被江风的电话催起来,他在宿舍楼下等我,撑着一把伞,站在梧桐树下,时不时有落叶飘落下来,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嘴角却仍然挂着不屑一顾的笑容,直视前方,旁若无人。

这样的江风,又熟悉又陌生,和我一样,他拥有两个灵魂,清醒又胡涂。

我下楼招呼他,周围女孩子不时回望他,我玩心大起,笑吟吟地挽上他的胳膊:“江大帅哥,不能再让你站在这里祸害小女生了,我们去菜市场吧!”

江风对我不去超市而去菜市场的行为感到极大的不解,尤其是面对泥泞不堪的地面和潮湿的空气混杂着各色的鱼肉腥味,江大少爷很是不满:“小妹,去超市多好,为什么到这里来?”

我嫌他聒噪,指指猪肉:“是要后腿肉还是五花肉?”

“都来一半,混在一起是不是更有味道?”他话还没说完,卖肉的大叔就哈哈笑起来,我连忙抢话:“师傅,拿这块,顺便帮我们绞成肉糊,待会儿过来拿。”

江风无奈地挠挠头:“饺子我会包,就是配料实在是让我抓狂,这个猪的肉怎么分呀,这一块那一块的,小妹你怎么能分得清楚?”

我白了他一眼:“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少爷哪里知道,话说你知道猪是养的吧,不是树上长的吧!”

他干笑两声:“这个笑话好冷的,冻死我了。”

我拉他走去蔬菜区,挑选韭菜和芹菜,刚选好过秤的时候,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辽远而又静谧,伴着水滴的声音:“这么巧呀。”

我惊讶的抬头,对上唐君然的脸,然后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臂弯里装满蔬菜的塑料袋:“真是巧,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他低低的笑出了声,俊朗的眉目宛若长虹,表情半是无奈:“今天宿舍里轮到我做饭了,下班只好出来买菜。”然后他望了一眼江风,礼貌地笑笑,试探地问:“哥哥?”

江风大方的笑笑,望了我一眼,然后眼角闪过一丝精光:“是夫妻相吧,哈哈!”

这回轮到唐君然诧异了,眉毛皱起来又舒展开去,恢复了原先的风轻云淡:“这样呀,恭喜。”然后他看了一下手表,微笑道别:“先走了,改天再聊。”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我重重地叹一口气:“江风,那个人是我喜欢的人。”

他拿塑料袋的手滞了一下,满脸狐疑地看着我:“小妹,不是吧,那我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我罪过呀,不要打我!”

我无奈地笑笑:“罚你不吃肉馅的专吃素馅的好不?”

江风脸色一变,刚想开口却被我打断:“只是单恋而已,没事的,我和他已经很遥远了。”

他只是呆呆地站了一会,伸出沾满水的手拍拍我的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以为你喜欢的是韩晨阳那个臭小子呢,原来只是障眼法。”

我更加意外,忽然很多疑问涌上心头,如果说我和江风捉迷藏的时候被韩晨阳看到了,可以用巧合来解释,但是为什么我半路跑去南艺,韩晨阳会追过来。

我真的以为江风是第一次见到韩晨阳,寿宴上信心不足地问谁比较帅,但是他现在的口气完全是跟韩晨阳很熟的样子。

我立马表情变得狰狞起来,死死盯着江风,恶狠狠地威胁:“江风,你明明就是认识韩晨阳,而且跟他很熟对不对,你给我老实交代!”

他嘿嘿笑了两下:“很熟,差不多就是排骨熬成汤那个程度,过程很复杂也很曲折,我们还是先回去包饺子,让大家等可不好。”

我无奈:“你还请了别人,受不了你了,你这个到处开屏的孔雀!”

江风愉快地吹了一声口哨:“当然,我包饺子的本事可是国手级的,此等好机会,我怎么会放过呢。”

在一个老同学家包饺子,大伙一起,颇有在外国过农历新年的意味。

绞好的肉馅加入麻油、老抽酱油、韭菜、鸡蛋,搅拌成肉糊,或是拌入虾仁,或是做芹菜馅,江风左右开弓,摊开饺皮,皮薄如纸,一手一个,包得飞快,在沸水中煮熟,再放进泡了炒米的皮骨汤碗中,浇上麻油,撒上胡椒粉、青葱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好像行云流水,完全是举重若轻的大师风范,我看得目瞪口呆,大伙都见怪不怪。

他冲我笑得自恋,眼睛还不时地瞟向玻璃,打量自己潇洒的动作:“你大哥这样很帅吧,不要太惊讶,我在英国五年锻炼出来的。”

我忽然对他留学经历十分好奇,我不问他从来也没有说过:“江风,你打工吗?”

“当然,实话告诉你吧,我打工的地方就是卖水饺、馄饨的,虽然老板是中国人也苛刻得慌,光端盘子还不行,他巴不得你从收账到包饺子到刷碗样样都会呢。”

“是不是很辛苦?”

“当然辛苦,每天半夜两点钟回来,还有很多的作业,刚开始的时候真的完全适应不了那么高强度的生活,不过慢慢地都好了,问一下周围的同学,除了寥寥几个,每个人都跟我一样每天跑学校、宿舍和打工的地方。”

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问出来:“江风,你和韩晨阳怎么认识的?”

江风抬起头来,隔着眼镜的视线与我的相交,分不清是要前进,还是后退,睫毛微微地颤动,逆光中留下浅浅浮动的阴影,他刚想开口,就有人喊道:“韩二少来了!”

他眼睛迅速地一眨,将反应无声压下,只余下淡淡地微笑在脸上,语气又恢复了如常的玩世不恭和漫不经心,伸出手将我一推,大声喊到:“小妹,快去接客。”

韩晨阳和熟人打招呼,嘴角噙着如有若无的笑,仿佛一切皆不在眼中却极具亲和力的淡然,从我这样远的距离面对面看去更显淡远和优雅,我不自觉呆了一呆,暗暗赞叹其风度教养,但是想到他和江风那种孔雀是一伙的就很不爽,合伙起来暗算我更让我觉得挫败。

大家看到他都纷纷入席,撺掇他:“韩二少,你也太架子了,不参加集体包饺子也就算了,还迟到,我们都饿肚子呢,你说怎么罚?”

他挑挑眉,从手边的纸袋里拿出一瓶酒,我仔细一看是绍兴花雕,男人们哄然:“吃饺子喝花雕,真是享受。”

瓶盖一开,一股酒香扑面而来,不似五粮液的浓烈,也不似茅台的醉人,只是馥郁的芳香,醇厚劲过了,留下一缕淡香。

不愧是十年陈酿的“女儿红”,只有这个名字才配得上那股女儿香。

有人起身去拿青瓷酒杯,温酒取饮,我和江风站在厨房煮饺子,一边煮一边尝鲜,他不吃饺子皮,专门挑馅,我喜欢添很多醋,江风皱眉:“馊了,馊了,离我远点。”

我故意刺激他,端个碗挨在他身边,夹起蘸了醋的饺子送到他嘴边,装模作样地撺掇他:“来,大哥,就吃一口,一口就可以了。”

手上还沾着白面粉,他直接一拍,我的脸上就沾上了两个白白的掌纹,我呼拉一下丢下碗,沾了面粉直接往他头发上抹去,江风不肯认输,顺势就要把面粉蹭我衣服上。

我连忙往后跳,却撞到一个人的怀里,熟悉低沉的声音隐隐带着笑意:“没吃饭还那么有精神,是不是醋很好吃?”

我继续打哈哈:“是呀,是呀,要看是什么醋了,比如江风的醋我就很乐意吃。”

江风冷脸,捂着鼻子把我的碗推到一边去,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会让你吃醋的,你乐在其中,我可受不了馊的味道。”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转头问韩晨阳:“饺子味道怎么样,手艺尚可?”

他点点头:“不错、不错,比我在英国时候吃的好多了。”

我又开始虚荣起来,得意扬扬的夸耀:“那是当然,下次有空我做回馄饨给你尝尝。”

江风看不下去我的自我膨胀,冷冰冰地打断:“你还是把韩晨阳带去马台街好了。”

我哈哈大笑,韩晨阳在一旁相当的不解,我笑够了给他解释:“你不是南京人吧,基本所有的南京人都知道那句话‘还要辣油啊,如果你要辣油,你就讲一声’,去听听那首《喝馄饨》好了,南京著名的旅游景点——老王馄饨摊。”

他只是笑笑,拍拍我的脸:“闹腾得跟花猫一样,阿九都比你强,快去洗洗。”

江风哼了一声:“不洗也是一只猫,懒猫。”

吃完饺子,人们陆陆续续地散了,只有几个人留下来聊天,小区地理位置很好,高层小公寓,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烟雨迷茫的金陵城,霓虹灯的光华氤氲在水气中,浮生若梦。

他们留在屋里打牌、打麻将,我一个人站在阳台上,听雨,品酒。

说不出那时候的我是什么感受,寂静的夜里只有下雨的声音,淅淅沥沥,伴着冷风,打在因为酒精而微微泛红发烫的脸颊,伸手想去捕捉住一滴雨,只有指尖风雨划过,不着痕迹。

身后有清凉湿润的薄荷味道,我不由的轻笑出声:“猜都不用猜了,韩晨阳,我真是很好奇,为什么你每次都会在我后面出现?”

他双手搭在栏杆上,不去看我,只是静静地瞭望远方,过了好久他才缓缓开口:“身后一米的距离,是一个很暧昧的距离,你不觉得吗?”

我侧脸去看他,他眼神深邃,薄唇紧紧地抿着,跟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可是感觉就是那么的不一样,他散发的气息是慵懒的,诱惑的,连话语都那么暧昧。

我漫不经心地笑笑:“是呀,暧昧而又危险的距离。”伸手蘸酒杯里的花雕,一滴一滴的任凭他们在眼前坠落。

他也不说话,如此静谧的夜里,我和他站在一起,远远的去看那些万家灯火,其实烟雨一片模糊,纵横的街道,斑驳的楼影,川流不息的车群,一切尽是与我们毫不相关。

很享受这样的感觉,身边有一个人陪伴,此刻不孤单,也就足够了。

指尖的酒还没有流尽,我仍乐此不疲的自娱自乐:“江止水。”韩晨阳开口,声音慢而低沉:“现在,你在想什么?”

我抬头看他,耳边是苍茫的雨声,屋内乳白色的薄纱一般的灯光跟着我们的呼吸荡漾,他的眼眸就像夜的海,冷清、孤独,蜿蜒一片。

“没什么。”我摇摇头:“只是无意识地做一些事情。”

“人们无意识地做一些事情的时候,通常都是要掩饰什么。”他笃定地下结论。

我忽然失了语言的能力,专注地看着他的眼睛,期望能够读出点什么,几乎是本能的辩解:“我只是习惯无意识的状态。”

他缓缓的开口:“你今天不太一样。”

我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他说:“好像从来没有这么从心底平静过,尤其是跟我相处的时候,你从来都是习惯退避三舍,在我的眼底孤高的顺从而沉默。”

他垂下眼帘,手指划过我的脸颊,半是引诱半是喟叹:“你这样做很危险。”

就在他的指尖微微离开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一把握住他的手腕,心上下乱跳,手指不住的颤抖,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太明白自己这个举动的意义,和他生命中过往烟云的那些女人一样,请求他施舍给我零星的温暖。

可是我就是要握住他,我只是在挣扎,在过去徒劳的挣扎,一种强烈的感觉几乎把我的神志淹没,仿佛握住他的手,就可以得到另一个人的心。

我用现在的时光来弥补过去的遗憾,是对,还是错?

良辰美景奈何天,过去的有什么用,只能给生活平添无限的烦恼,胡不归,不如归去。

也许,现世的温暖才更让人流连忘返,过去皆为烟云。

我踮起脚,倾上前,要吻到他的时候,韩晨阳微微愣住了,随即挣扎了一下,刚刚好将我推开半臂,有了些缝隙,却没有远离,他那双冷清高傲的眼眸落在我眼底。

他拒绝了我,但是我笃定,他不是真的要拒绝。

“江止水。”他眼睛直视着我,我却读不出来其中的含义:“你可想好了啊。”

我忽然就退却了,松开握住他手腕的手,却没想到被他反握了过去,我急了,刚想说出“等等,我还要想想”的时候,我便被他牢牢地揽进怀中。

他猝然地吻下来,暖暖的鼻息暖暖的唇滑在我的脸上唇上,手指被他扣得牢牢的,不容我躲避,不容挣扎,他吻得那么深,那么用力,那么缠绵,他霸道的气息仿佛铺天盖地,我就那样失去挣扎,渐生迷离。

我在沉迷中忽然觉得腰间一凉,毛衣下的衬衫就被掀了起来,他冰冷的手指划过我的皮肤,所到之处一片战栗,分不清是冷的,还是被撩拨的。

他的手指渐渐变得温柔,仿佛在刻意地唤醒我敏感肌肤,和深藏在心里的欲望,那是对成人世界的好奇和渴求,还有羞耻感。我咬住嘴唇,准备随时喊停,可是却迟迟不想开口。

他的唇舌在我的耳边轻轻啃噬,让我不能动弹,我闭上眼睛,凉意已经消失,浑身上下火燎一般,在黑暗寒冷的夜里,绝望地燃烧。

有着薄趼的手指轻轻擦过前胸,我忍不住“恩”的一声轻轻低吟了出来,整个人一下绷直了身体,他却不放手,肌肤和手掌的温度相容,衍生出水和火的情欲。

我不拒绝,他却更加得寸进尺,他的手指每深入一寸,我只能用手指更加用力地无声的反抗,他俯身吻我,夺走我的呼吸,唇舌纠缠,抵死的不松开我,汗湿的皮肤贴合他粗燥的手指相互摩擦,两重的刺激让我招架不住,只能任他摆布。

最后一点清醒尚存在脑中,我用尽力气,扭过头去,一字一顿地说:“不要,我不要,我不想以后后悔,而且这里不是这种事情该发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