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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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心里轻松了许多,多年的积怨终于在他问出口的时候倒了出来,我突然发现,也许这么多年来的等待,就是为了站在他的面前,亲口告诉他我这些年的感受。

仅此而已。

走到实验室楼前,他跟我道别,我转身上了楼梯,没有再回头。回到李楠师兄的实验室,一大帮人围在那里分东西吃,我大喊:“我的牛肉拉面!”

“你的牛肉拉面。”隔壁师兄推过来,戏谑地说:“没人敢动你的牛肉拉面,添那么多醋进去,酸都酸死了。”

有调皮的师弟不怀好意地问:“师姐看来很喜欢吃‘醋’,你家老公以后可惨了。”

大家哈哈笑,我也莞尔,深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酸味的牛肉汤:“其实,吃醋倒是小事,就怕醋劲上头了,喝多少水也解不了。”

李楠师兄端着饭盒凑过来,踢踢我的脚尖,低声问我:“唐君然没把你怎么了吧?”

我眨眨眼,装无辜:“你的‘怎么了’是怎么了,难道有什么深意吗?”

他立刻被挫败,愤愤然:“江止水,你给我好好说话,我问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我专心于牛肉面,无心应付:“好像说了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是我突然发现,我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喜欢唐君然。”

他“哦”了一声:“你是喜欢唐君然,还是喜欢过唐君然?”

我放下筷子,认真地告诉他:“喜欢过,只是我不清楚现在是否还喜欢。对了,他刚才问我喜欢他是不是让我自己挺难受的。”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我喜欢自虐。”我笑笑:“其实我是想告诉他,喜欢他不痛苦,就是喜欢那么久没有回应才痛苦,而没有回应还被忽视,是痛上加痛,被忽视还执迷不悟是痛苦至极。”

他静静地看着我,手指捏在饭盒的边缘,久久地都不动一下,我看见那碗面条在他手里渐渐地凉了下去,周围人都在吃喝玩乐,谈天说地,可是我们两个各怀心思。

良久,他说:“我不多说,仍是那句,算了吧。”

我的脸埋在手臂间,努力地挤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啊,是呀,其实这么多年我就在等对他亲口说出这些话,现在我倒是有种解脱的感觉,那么就这样算了,算了吧。”

日子平淡地过了几日,没有韩晨阳,没有唐君然,只有电脑上跳跃的计算式,还有桌子上堆满了漫无边际的涂鸦。

难得常泽来电话找我,说是要请我帮忙,我在实验室待得发霉便糊里糊涂地答应了,那时候我和他在女装柜台逛,我存心打趣他:“怎么,圣诞节想给小女朋友一个惊喜?”

他叹气:“是比小女朋友更难搞定的,我家太后呀。”

“哦——”我挑眉,想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阿姨要过生日了,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他赠我一记脑门,凉凉地说:“亏我妈对你那么好,这么重要的日子都忘记了,罚你改天去我家负荆请罪去。”

我大笑,连忙摇手:“得了吧你,要是我真去了你妈一定会把我奉为上宾,让你这个宝贝儿子给我端茶送水,捏手揉脚的。对了,你为什么把我拉过来,你小女朋友呢,这时候正是讨好未来婆婆的时候唉!”

他苦笑:“江止水,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我妈怎么就那么喜欢你,按理说你这个人又别扭,又倔脾气的,绝对是让人抓狂的那种。”

我瞪他,他微露薄笑,然后长长地叹气:“江止水,有时候我会想,如果当时我们不那么倔犟,我对你妥协一点,你对我让步一点,也许结局会不一样的。”

我眨眨眼,强作无谓:“常泽,那时候我们都太小了,我们俩的性子都是不愿意委屈自己的,而且,现在说这个有什么意思呢,我们还是朋友不是吗?”

他点点头:“是的,我们那时候真的是太小了,如果是现在,我定是会向你妥协的人,不过已经太迟了,算了,不说了,你得先帮我搞定我妈再说。”

漫步在寒风里,任由那稀稀落落泛着黄色的树叶伴随着阵阵轻风飘过头顶,拂过面颊,在眼前翻腾着,翩翩飞舞着,薄凉的阳光下悄悄地掠过心头。

心里莫名地有些恐慌,有些失落。

和他逛完商场,刚准备去取车吃饭,常泽的手机响了,没说几句话,他笑容徒然凝结,匆匆忙忙结束对话,然后脸色凝重地对我说:“赵景铭出事了。”

闻言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心猛烈地跳了几下,声音有些颤抖:“出什么事了?”

“车祸。”他看我脸色不对的样子连忙解释:“不过没事了,只是皮外伤和胫骨骨折。”

惊魂甫定,我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跳还是剧烈:“哪家医院,送我去看看。”

“其实都是昨晚的事情了。”他望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复杂:“你没事吧,刚才脸色惨白一片。上车,我送你去鼓楼医院。”

我几乎是一路小跑地进了住院部,走在安静的走廊里,我听见自己的紊乱地呼吸声还有心跳,从未有过的紧张,此时长廊的尽头传来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在我听来很清楚。

“赵景铭,我告诉你,你酒后驾车就活该,没撞死算你运气,但是你要死就别死在这里,你有种就当场撞死算了,本小姐还不乐意伺候你!

“我说赵景铭,你到底是打算绝食还是什么的,你多大人了,还耍什么小孩子脾气,排骨汤我丢这儿,你爱喝不喝,没人有这么多闲工夫看你脸色过日子。”

然后就是一阵安静,只有高跟鞋的声音从病房里传出来,我微微皱眉,旁边的常泽面色诡异,拉住我压低声音:“我忘了告诉你了,赵景铭有女朋友了。”

我和他对视两秒钟,然后轻轻地笑了:“我知道了,那我就不进去了。”身体微微前倾,透过门缝可以看见一个高挑的女孩子背对着门,脸朝向天空,看不清楚,在空洞的窗棂间,背影极其生动,可是看不见赵景铭,只有一床的白色被褥。

转身准备走,忽然想起什么:“常泽,不要说我来过。”

“来了你还走!赵景铭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谁你不会不知道吧?”他伸手想拉住我,我身子一偏就闪过了,笑容凝结在我的眼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平和:“常泽,可是我是现在最不能出现的人。”

一个人往楼外走,天气很冷,夕阳隔着玻璃照进来,给窗户上镀上了一层白气。我伸出手擦出两个圆圈,可以望到医院内科楼的草地上,有小孩子们嘻嘻哈哈在跑来跑去,我不由得微笑,到底是孩子,病了在医院里也可以这样快乐。在他们的头上,天空那样暗淡,晕黄的夕阳转瞬即逝,永夜快要降临。

头,不知怎么开始隐隐作痛,两侧的太阳穴毫无章法地乱跳,我颓丧地叹气,准备找个地方坐一下。

就在我准备走出住院部门口的时候,忽然听见拐角处有人喊我,我停下脚步,微微笑:“真巧,基本上我来医院都能见到你。”

唐君然转身简单地交代了几句,走到我面前仔细询问:“是医院太小了,我太忙了,不过这次你又是哪里不舒服,不会是感冒发烧了吧,还是牙又发炎了?”

我无心搭理他,手无意识地按在太阳穴上止痛:“不是我,是一个朋友出了车祸,骨折,所以过来看看,你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微微皱眉,然后试探地问:“是不是头疼?”

我点点头:“可能是没睡好,然后又累着了,太阳穴跳得厉害,有没有芬必得之类的药。”

“你呀!”他轻轻地叹气:“到我办公室来吧,你这个是在外面吹风吹的风寒痛,弄点热水喝喝就好了。”

他给我冲蜂蜜水,甜甜的,暖暖的,捧在手心热度刚刚好。

乳白色的灯光打在他的侧脸,他眼帘微微下垂,专注着手上的病历,表情始终是淡淡地,一切都是那样的安静宁谧,仿佛,时间可以悄悄地停留在我这刻的静静凝视。

他忽然转过头对我说:“我想了一个晚上。”

一刹那,我对上他的眼睛,两个人的目光就这样相接,复杂得难以言喻,他的眼神深邃,让我不敢碰触,那样毫不避讳地看过来,从未有过的坚决。

“你想什么了?”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心里忽然有一个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笑容清浅,一如与我初遇一般,我听见落叶刷刷落下的声音,还有时间在嬉笑而过,开着青春的玩笑,爱恋很远了,可是并不随风飘走。

他问我:“小丫头,我想问,如果我现在对你好还来不来得及?”

我笑起来,低头看杯子里的蜂蜜茶,眼眸映在其中,闪闪亮亮的,我努力地抬起头:“唐君然,你说你怎么能这样呢,在我已经准备放弃的时候。”

他有些意外,目光顿时暗沉了下去,我只是装作没有看见,静静地说:“我没有办法回答,因为我也不知道。”

时间在嘲笑青春,爱恋却不知道被我们丢到哪里去了。

日志 12月23日

该如何形容那份爱恋,埋在青春中,葬送在时间里,还有不明的身份里。

可是那个男孩,每天下午三点从未相许未曾失约,怯怯地向那个女孩伸出一只表,然后坐在一边安静看她,心照不宣的平静。

在他们的青春里,好多的情节都是模糊的,只有那些大色块的画面和慢悠悠行走的小细节,在心底淡淡地飘过去。青青在火车边吹着口琴,满溢的平和,看不出悲喜;陈柏宇年轻自负有些张狂表情,可是在蔡子涵的面前畏畏缩缩和欲言又止;还有在泉水哗啦啦流淌的声音里少年一跃纵身而下的样子,穿过十年矛盾地成长却依旧抵达了相同的终点。

可是,当忧郁怅惘的口哨在结局响起,好像时间倒退,回到从前。她每天守着同一个时间的火车,来来去去的纷扰里,可是她要等的人,终究是不会回来。

好久之后才恍惚相信,她等到的玫瑰花,终究不是十年前的那一朵。

我静静地凝视屏幕,好久才恍惚地觉得似曾相识。

三年时间,是不是爱恋在青春中沉睡,醒来后,我等到的小王子,终究是不是三年前的那个,他向我伸出手,我却忘记问他,他是否还记挂着他的玫瑰花。

为什么我会隐隐地有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