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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香,好久不见,记忆中的馨甜由苦涩取代。
冬季来临,小慧窗前,圣诞红怒放。
听说,他认真生活,早上七点到深夜两点都在工作,他没让坏脾气虐待员工,也没让自己发疯。
听说,他和点点的婚礼将在圣诞节进行,婚礼前的工作很多,他一样一样按部就班处理。
他没有后悔、没有把希壬当敌对,他的生活顺遂,他……照着她的愿望生存。
很好,这是她想要的,人人都在自己的道路上认真行走,人人的方向都通向光明璀璨,生活如此,夫复何求?
啜饮一口黑咖啡,好苦,她煮咖啡的技术退步了,无所谓。
她拨弄圣诞红叶片,轻轻点数,我爱你、你爱我、我爱你、你不爱我……玩着年轻少女的游戏。
“你是怪物,明明性情冷清,却偏爱火热的圣诞红。”希壬说。
除开上班时间,希壬天天在她家里混。
“有人说我像圣诞红。”
“那人疯了!”希壬坐到她身边,长长的腿在地板上延伸。
对小慧,他心存感激,感激她抽离混乱,让局面趋于稳定,瞧,点点多开心,为了婚礼,她忙里忙外,笑容不曾离开圆圆脸庞。
“你怎不说,那人认识我的真性情?”
“若那是你的真性情,那么你很善于伪装自己。”
“我资赋优异嘛!”
她说谎,诚恳到连自己都相信,她欺心,骗得所有人认同。瞧,她是不是很行?说不定她是竹节虫来投胎。
“你爱钧璨,对不?”希壬突如其来问。
她抬眼看他,久久,垂眉喟叹。“你放心,我不会……”
“我还能对你不放心?对点点,你够仁至义尽了。”
他的大手压过她的头,把她的头颅压进自己肩侧。他很想对她说谢谢,从那天起,每天都想对她说十回。
小慧没反对,靠在希壬肩上,现在的她,需要一堵墙来支撑沉重。
“钧璨不快乐。”他说。
“你怎不劝他?”
“你相信,我们变成陌生人?”
“兄弟阋墙?”
“不是阋墙,他只是改变了,冷漠、严肃,他和每个人疏离。他工作,比机器人更认真,他说话,永远带着公事口吻,我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
“我已经管不了好坏,婚礼剩下两个星期,我只希望他们平平顺顺走入礼堂。”从希壬明白点点爱着钧璨那天起,他便发誓为她守护爱情。
“他会好起来的,对不?”小慧犹豫。
“对,点点的可爱可以融化冰山。”希壬对点点信心满满。
“是啊!点点真的很可爱。”小慧同意。“婚礼后,我们不必再假扮恋人了,对不对?”
“若你勉强的话。”
希壬端过小慧的咖啡,饮一口,难喝得紧。“我想,‘長春藤の下午’的客人味蕾都壞掉了,這種咖啡,比我祕書泡得還差。”
“别批评我唯一的才能。”
小慧走到卧房,加件外套,把小钱包放到口袋。
“快十二点了,你要出去?”希壬问。
“嗯。”她要出去走走透口气。小龙女当久了,也想换换口味。
“要不要我陪你?”他起身,走到她身边。
“不必,只是到楼下7—Eleven买点东西,丢不了的,你回去吧!我知道你很忙。”
他得忙着工作、照顾点点、帮点点筹备婚礼And……演她的男朋友,这么忙的男人,她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像你这么体贴的女朋友要到哪里找?”他笑弯眉。
“慢慢找,总会被你找到的。”她说得敷衍。
“唉……有时想想,我们凑合凑合也不错。”
希壬搭上她的肩,越和小慧相处他越明白,为什么钧璨深受吸引,若不是心里有了别的女人,说不定他对她的欣赏会有不同的发展方向。
“知不知道,我对男朋友很挑的?”
“我的条件还达不到你的要求?你那不叫挑,叫作龟毛,说,我哪里不及格?”
“首先,我的男朋友要有一双蓝眼睛。”一个不仔细,她泄露真意。
“游颍慧……”
发觉自己说错话,她忙转移话题:“别生气,我早说你不及格了。快回去吧!我要出门。”
小慧按熄电灯,送客,希壬知道这个时间不适合讨论。
走出门外,他把自己的手机塞入她口袋,说:“早去早回,手机带着,如果有需要打电话给我,我去接你。”
她笑笑,这里没有人,他实在不需要表现得像个男朋友。
小慧不多话,走进电梯里,两人隔着电梯相望,他们在彼此的眼中看见无奈。
一条,不够吧!再多拿两条,再一条好了……到最后小慧买下满怀的曼陀珠,薄荷口味、葡萄口味,哦,还有综合的。
塞了满嘴糖,走出超商,她把糖果拼命往口袋里塞,太多了,掉出来,没关系,再换个口袋,她有很多的糖、很多的甜、很多的果香。真棒!
应该转头往回家方向,可是,还不想。
走走吧!夜风正凉。
圣诞节快到了,路树挂上串串霓虹灯泡,一闪一闪、热热闹闹,回去,也为自己布置一棵圣诞树,即使是一个人的圣诞节也值得庆祝。
用力吸气,把冰冰凉凉的北风吸进肺壁里,高举双臂,她出口一句“真好”。
什么东西真好?嗯,历行活着真好、点点快乐真好、他们的爱情圆满真好、她嘴里的糖果很甜真好……那么多真好的事,多叫人开心。
她努力笑着,用两根食指撑在嘴边,不让笑容殒落。
会变好的,只要大家都努力生活,所有的事情都会变得美好。
一首旋律优美的曲子从打开的汽车车窗里流泻出来,她一时兴起,快快乐乐跑近,靠到车边聆听。
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
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
只是心又飘到哪里
就连自己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旋律那么优美,怎可以填上这样忧郁的歌词?
不要!这首歌不好!她不要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不要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一个人的日子,她过得够久了,她不要心飘到不知名的地方去,更不要“失去你”。
可是……她已经失去了呀……失去历行、失去钧璨、失去她想了很久很久的爱情……
小慧怔忡,怎么办?她失去了,彻底失去……
奋力疾走,她要用力把“失去”丢掉,她只要想“得到”的部分。对了!她得到很多朋友、得到很多“真好”、得到……她还得到什么?
突地,小慧停下脚步,头脑坏掉了,她居然想不出其他“得到”!
用力拍头,她想把刚才的歌词驱走,“一个人”太可怕,她要一对人、一双人、一群人。
对了,再吃糖,吃糖好,血糖升高,就不会出现一大堆乱七八糟的想象。
扒开糖果纸,过度使劲,糖果散落一地。
没关系,她还有很多糖,再拆一包。
终于,她把糖果塞进嘴里,把“一个人”遗忘。是啊!好歌处处是,她干吗弄一首曲子来为难自己?
“来唱歌吧!唱一首又轻快、又红透半边天的歌。”在霓虹灯下,小慧大声对自己说话。
举高双手、抬脚跳跃,她一面唱歌一面笑。
春暖的花香赶走冬天的凄寒
微风吹来意外的爱情
鸟儿的高歌拉近我们距离
我就在此刻突然爱上你
手牵手 跟我一起走
创造幸福的生活
昨天已来不及
明天就会可惜
今天你要嫁给我
陶吉吉 娃娃词
然,曲子唱到一半,小慧呆掉了,嫁给钧璨的人不是她,她的冬天凄寒仍旧在,手牵手,她不和钧璨一起走,他们的距离是从遥远的南极到看不到尽头的北极啊!
哈!她的笑声变成哭声,她的歌声变成呜咽,泪如雨下。
怎么办?她被挫折感打败了,弯下腰,她跌坐在人行道上,捂住脸,哭泣不已。
碰到沮丧或不如意时,躺到地板上,从一数到十,然后奋力跳起来,像拳击手一样,即使被打倒在地,利用短短的几秒钟休息,当再次跃起时,竭尽全力创造新局。
历行的声音窜进脑海里,她抬眼,自问:“可行吗?再次跃起后,我能拥有新局?”
不可能的,她试过了,在听闻他死讯的那个下午。
再试试吧!说不定知道历行没死,他的方法会变得有用。
好吧!试试。侧身、躺下,她默默数着一二三四……
钧璨站在树后,盯着躺在人行地砖上的小慧。
小慧从超商出来,他就看见她,停好车子,他跟在她身后,本来只是担心她的安全,深夜时分,女孩子不该孤身站在街头。
但后来,见她跑到别人车边听歌,见她发狂急奔,见她大口大口吃糖,见她唱歌落泪,再到她蜷在路边……她到底在做什么?
她作了选择不是?她怎能让自己不快乐?
是希壬对她不够好?是希壬仍然把心悬在点点身上?或是……她没学会过新生活?
钧璨叹气,在树后!
“七、八、九、十!”她大叫,跳起身。
还是想哭啊!泪水完全不顾她想开创新局的决心吶!
再一次,又从一数到十,这回,她连跳都跳不起来。
她躺在地上,对着夜空喊叫:“白历行,你是大骗子,挫折会抽光你所有力气,让你跳不起来,哪里有新局面啊?哪里有希望啊?你只能认输、认输,听懂了没?你只能认输!”
他听懂了,那是他教她的拳击手挫折治疗法。
没效吗?挫折抽光了她所有力气,让她跳不起身?
风吹乱她的长发,脸色在街灯下更显苍白,倔傲的脸庞上扬,他记得,她是不认输的游颍慧。
冲动地,他想跑上前,丢掉她所有糖果,告诉她,吃糖不能改变一切。他想跑上前,告诉她,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好好选,正确的选择才能创造新局面。
但她拿出手机的举动,阻止了他的动作,那是希壬的手机铃声,他认得。
退一步,钧璨缩回树后。
手机响,是希壬打来的电话。凄冷的夜里,铃声带来些许温情。
“你在做什么?去7-Eleven买东西需要买两个钟头?”
“我认输了,我没办法不悲伤、没办法为点点感到快乐、没办法假装不爱钧璨、没办法骗自己‘真好’……”头缩在手臂间,她没办法不掉泪。
“很苦吗?”希壬听懂了,他在电话那头叹息。
“嗯,吃再多糖也消不去的苦。”
“怎么办?”
“不知道。我想降低标准了,我的男朋友不必再有一双蓝色眼睛。”
“你受到刺激?”他苦笑。
“对。”
“什么刺激?”
她没说话,轻轻对手机唱歌:“我一个人吃饭旅行到处走走停停,也一个人看书写信自己对话谈心;只是心又飘到哪里,就连自己也看不清,我想我不仅仅是失去你……”
他了解她的心,一个人的感觉是很可怕。“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树后,钧璨听不见她讲电话的声音,只隐约听见她对希壬唱情歌。
喟息,她并不想改变选择。
小慧被反锁在外面。
晚上喝了酒,脑袋乱哄哄,想不出该怎么处理这种简单的意外事件,背靠着门,她席地坐下。
手握拳,捶头,多捶几次就能捶出办法了吧!可是,她捶出的不是办法,而是久远的记忆。
“约定。”历行伸出小指。
“约定什么?”小慧把指头藏在身后。
“你不交男朋友,我就不交女朋友。”他把小指往前伸。
“不,我太吃亏了。”她把指头藏得更严密。
“你的数学真好,我怎么算都是等式,你居然算出吃亏?”推推她的头,她是全世界最骄傲自信的女人。
“以我的长相,上大学后,男生会成群结队来追求,你呢?没有几个女生可以忍受你的冷酷,我们两条不等式,你怎么可以划上等号?”说着,她高贵起来,抓起他刻板的脸孔,揉揉捏捏。
“喂!搞清楚谁是欧洲王子。”历行把她的手扣到自己身后,头靠近她,用他的蓝眼睛对她微笑。
他知道,她喜欢他的温柔。
“哈哈……这种话拿去唬别人,别来吓我。”皱皱鼻子,她抽回自己的手。
“好啊!不约定,我们来比赛,看谁先结婚。”他站直身。
“那还用比,你输定了。”
“好,输的人要给赢的人一百块钱。”
“我要加码,一百块之外,还要一个吻。”
“为什么要加一个吻?”
“说不定,经过我的热吻洗礼,你会改变念头不结婚,那我不是又占了先机?”
说着,她跳上他的背,手勾住他的脖子,脸贴在他耳畔,同他亲昵,是她爱的事。
“最毒妇人心。”他笑着背起她,左转一圈、右转一圈,左两圈、右三圈,越转越多圈,她在他背上大笑,他在她的笑声中沉醉。
电梯打开,钧璨一眼就看见坐在门边的小慧。
本想别开头,假装没看见,但她笑容留住他的注意力。很幸福吗?她和希壬渐入佳境?
“嗨,恭喜你。”小慧主动向他打招呼。
考虑再三,他还是走近她,蹲下,他问:“你喝酒了?”
“一点点,还没有醉得认不清你是谁。”她笑容可掬,甜甜笑容里放了许多蜜糖。
“为什么不进去休息?”
“门坏,它不让我进去。”她嘟嘴,惩罚性地用后脑勺撞了一下门。
钧璨摇头,真不晓得她在惩罚门还是惩罚自己。他扭扭门把,的确上了锁。“你该准备一副备用钥匙。”
“没有啊!你看,又没有。”她指指东边、又指西边。
“没有什么?”他不懂。
“没有种花,我怎能把钥匙藏在花盆底下?”
钧璨苦笑,钥匙藏花盆是他的习惯,不是她的。“找锁匠了没?”
“找锁匠,对哦!这么聪明的办法,我怎么没想到?你真的很聪明,难怪永远考第一名。”她嘻嘻笑着,用力拍了拍他的手臂。
她真的醉得很严重。钧璨摇头,他打横抱起她,先带她回家再说。
“你知道吗?我欠你一百块。”她环住他的脖子说。
有吗?他不记得了。
“想不起来了对不对?对于记忆性的东西,你就是没我强,所以我的公民历史比你好。”她翘起嘴巴,脸上挂着多年前的骄傲。
“然后?”
“我们约定过,谁先结婚谁就赢,输的人要给赢的人一百块钱。”
小慧提醒,他记起来了。
打开家门,钧璨把小慧放在沙发上,他进厨房替她倒杯水,出来的时候,看见小慧拿着一百块钱对着他挥舞。
“喏,你的一百块钱。”她跪到沙发上,把钱送到他面前。“我输了,输得心甘情愿。”
他收下钱,并不想赢。
她勾下他的脖子,笑盈盈说:“还有呀!我的加码!”
话停,在他来不及反应前,她的唇凑上去。
他的味道和以前一样好闻,干净清新,像刚刷过牙的早晨。
辗转厮磨,她喜欢他唇上粗粗的髭须,他说那是男子汉专有的东西,她偷偷在心里想,等他归她专用,那东西一样属于她这个花木兰。
她的唇很嫩,他一直想吻她,从很早很早以前,他的桂花熏得她满身香甜,她是他用桂花酿出来的女孩,怎能属于他人?
她为两人的吻加了温,轻轻吸吮,那是比糖果好上十倍的滋味。
他扣紧她的身子,胶合两人,他不懂,他那么爱她,两人怎会是并行线?
温度一吋高过一吋,强烈压抑再关不住两人感觉,他爱她、要她,是真不是幻觉。
喘息加遽,喝得很醉的小慧无心阻止这一切,但钧璨的理智在,他不能由着自己乱来,推开她,匆促地,他站到沙发另一边,喘气不已。
她望他,醉眼迷蒙,笑容可掬。
“可不可以……”
钧璨回头,她红扑扑的脸颊挂着笑,有点害羞、有点腼腆、有点让他克制不了自己的风情美艳。
“可不可以什么?”他的声音沙哑。她要是再要求一个吻,他可不敢保证不会让两人后悔。
“背背我好吗?”她软软要求。
背她?他苦笑。
想转圈圈吗?左转右转,转得两人天旋地转?他记得,一直记得那年的她有多快乐。
“可以……吗?”她的尾音拖得老长,带点娇憨。
不思考,他凭直觉行事,走到沙发边,背起她。
转转转,大圈圈、小圈圈、快圈圈、慢圈圈,一圈一圈再一圈,转得她笑声不断、转得她银铃串串、转得她趴在他背上轻轻低喃:“可以的,只要我很努力,我一定可以不再爱你……”
然后,她睡着了,睡在他的背上。
舍不得放下她,他背着她,走走绕绕。
她真的想努力不爱他,她下定决心放弃过去,看来,希壬对她真的很有吸引力。
钧璨将她送到希壬床上,然后,出家门,他也需要大醉一场。
尾声
夜半,漆黑室内,圣诞树上霓虹灯闪烁,点点星辰,像她的梦,一个个明亮又一个个熄灭。
无眠夜,咖啡一杯接一杯,她喝掉所有失败作品,苦涩从舌尖处入侵,煮不出好咖啡了,最后的长处消失。
时间过得很快,点点和钧璨的婚礼下星期即将举行,希壬邀她观礼,她淡淡反问他:“你会不会太残忍?”
话问出同时,小慧看见希壬眼中的苦闷,倏地,当头棒喝,他……很爱点点,原来他对小慧的残忍不算什么,他最严苛相待的人是自己。
爱情总是阴错阳差,线错缘乱,弄得男男女女哀怨悲叹。
电话铃响,小慧心惊,手中咖啡洒到地毯上,勾出一圈褐色印记。
这么晚了,是谁?
手贴在话筒上,迟迟不敢握起。十声、二十声、三十声……终于,铃声停止,小慧松口气。
望一眼地毯,现在不想整理,她要再煮一杯咖啡,也许这回,她能恢复往日水平。
前脚刚踩进厨房,电话铃声二度响起,隐隐地,不好预感升上。
迟疑一下下,她还是接起电话。“游颍慧,请问哪位?”
“小慧……对不起,我好抱歉……呜……呜呜……”点点在电话那头痛哭流涕。
“点点,发生什么事?”她急问。
点点的哭声乱了她的手脚。出事了吗?
“小慧,我的心情很糟,我明白钧璨哥喜欢的是你,我不该霸占他。”她抽抽咽咽。
只是心情糟?幸好!
小慧缓和语气说:“是婚前恐惧?乖,照我的话做,吸气、慢慢吐气,吸气,再慢慢吐气,有没有好一点?”
“小慧,你很讨厌耶!我抢了钧璨哥,你为什么不骂我是坏女人?你要是很生气的话,也可以乱棒打死我啊!”点点索性放声大哭。
傻女孩,这年头,没人会被乱棒砍打,除非欠讨债公司钱。
“点点,你不是坏女人。忘记了?过去几年,你一直陪在钧璨身边,没有你,他怎能健康英俊?而且,他要是对你不好,你怎会爱上他?所以,你们之间有感情、互相喜欢,你的担心忧虑全是多余。”小慧耐心劝说。
“不,我知道钧璨哥疼我却不爱我。我试探过了,我带男同学回家,他没反应,有时还会和男同学聊天;他从不在情人节为我费心,礼物都是我提醒再提醒,他才记得交代秘书;我们约会,他永远不介意我带希壬哥出席,二人行变成三人行,他也无所谓。我知道,要不是爷爷一催再催,他压根不想娶我。”
“也许他是大方的男生,也许他对你很信任。至于情人节,很多男人都不注重这些小细节的。”
她试着替钧璨分说,只是这男人呵!对于爱情,真的不够尽心。
“他对你不一样啊!前天晚上,钧璨哥喝得烂醉如泥,他哭着抱住我、喊你的名字,他问我,为什么出让爱情?难道爱情不比友情重要?他说,他爱你那么多年,就是在记忆失去的过往期间,也在梦里看见你矇眬背影。
他说他常从梦中惊醒,因为他追了几百公里,你始终离他遥远距离,他不记得你,却记得桂花和圣诞红的美丽。小慧,钧璨哥说的是真心话,他在美国老家种满圣诞红和桂花,他常在梦里惊醒,他老说自己喜欢品学兼优的聪明女生……他指的都是你,对不对?”
小慧以为他遗忘自己,彻彻底底,没想到,他在梦里寻找矇眬背影,第二名的她,在他心里仍然品学兼优,仍然值得他种下满园桂花和圣诞红?
“钧璨哥说,再不喝醉酒,他的心快爆炸了。他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偷偷掉泪,他老在白纸上写游颍慧,他不吃饭、不睡觉、整夜对着窗口的圣诞红自言自语……小慧,教教我,我要怎样才能继续欺骗自己,说他爱我、不爱你,说失去你,他只是一时不甘心?”
小慧回不出话,呆呆地想着他无人窥见的泪水,心扭曲。
“我以为结婚就好了,我强撑着办喜事,我高高兴兴带他四处看戒指和礼服,他痛苦却努力伪装幸福,他不知道他的笑比哭更难看。小慧,他越是这样,我愈难过。你真的是为了友情牺牲爱情吗?你真的不再爱他吗?”
爱不爱又如何?他们就要结婚了,不是吗?
深吸气,小慧最后一次说谎:“不爱。”
“你迟疑了,其实你爱他,对不对?你不知道他和你一样,没有办法停止爱情,对不对?”
“很抱歉,我……”
再问她一次吧!这回,她会答得又快又好。
“小慧,请你去看钧璨哥吧!他出车祸了,人在长庚医院急诊室。”
车祸?她呼吸困难,晕眩侵袭。怎么又是车祸?为什么他老碰到车祸?
小慧抛下电话往外冲。
那年,他出车祸,忘记十七岁的游颍慧,这回,再出车祸,他是不是又要遗忘二十七岁的游颍慧?
心情鼓噪,她的魂魄飞进医院。她拼命叫自己镇定,可惜,她无力支配自己的自主神经。
泪水狂奔,她泪流满面,禁不了的心酸噬人。
不哭、不哭,他没事的,如果他有事,点点怎会和她说了一大篇,才告诉她钧璨入院?是啊!这个推理多么合乎逻辑,一定是这样子。
小慧忘记换下卡通睡衣,忘记穿上外出鞋,下出租车时,她甚至把一只室内拖鞋掉在车内,而且没给司机钱。
她赤着一只脚,不顾狼狈,奔入急诊室里,对着满床的病人大声呼叫:“历行,你在哪里?”
不是,这床不是他、那一床也不是他,打点滴的不是他,捆绷带、插管的统统不是他,怎的她从第一床找到最后一床都找不到他?
难道他被转入开刀房或者……太平间……
天!不要开她玩笑!她老了,老得不再适合惊吓,她没有年轻时的复原力,请别让她再次失去他。
“历行……你在哪里……”她哭得失心,茫然眼神找不到定点。
“不见了……不见了……你怎么可以一次一次不见?我在找你啊!你跑到哪里去?历行……历行……”
她的哭喊声引来了护士小姐。
“小姐,你需不需要帮忙?”护士小姐将她扶到椅子上。
抬眼,她望着护士,弄半天,才听懂她的意思。
“要,我要帮忙。”
抓住救命浮木似的,她紧握护士的手臂。她不要历行离开,不要再见不到他,不要他彻底消失,不要又是一个十年,日日夜夜、分分秒秒的思念。
“好,我帮你,你先别急。”
“我要找历行,白历行,你见过他吗?他受伤了,也许伤得很重,也许他听不到我叫他,请你帮我找到他好吗?”
小慧说得又急又快,语无伦次,她的音调提高高,恨不得高声大喊,一口气将历行喊到自己面前。
泪如雨下,她看不清眼前情景,却清楚看见自己破了大洞的心。
她爱他,爱得不能自已,她明白了,为友谊牺牲爱情是多么愚蠢的事情,她不想失去他,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愿意……
“好,你坐在这里,等我一下。”护士走到护理站,替她寻找白历行。
护士走开,小慧又恐慌起来。他死了吗?恨她推开他吗?他冤、他气、他不平吗?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她声声抱歉,但愿他听得见。
在她满心抱歉同时,她居然……听见他的声音。
“小慧,你在这里做什么?”
是天籁?她听见他了!
张开眼,两条长腿竖眼前,小慧猛地抬头。
是他、是他、是他!天吶!是头上扎着绷带的历行站在她面前!
她泪眼迷离,伸出手背,一次次拨开泪水,想要将他看清再看清,可是怎的,越拨越落泪,水气隔离两人。
“不哭。”钧璨用手帕,替她擦拭眼泪。
撩开她的长发,她的泪水教他不忍。
瘦了,本来就不丰腴的她缩了一号。这些日子,她和他一样难受?
为什么希壬没好好照顾她?因为他仍然忙着看顾点点吗?这个只懂当哥哥不懂当情人的男生真不可取!
“我不哭了,你看,我真的没有哭。”她咧嘴大笑,只是泪呵……不停歇。
“好,你没哭。”
揉揉她的发,揽她入怀,空虚的胸前扎出实在。
“对不起,我好爱你。”
神志不清的她说出真心,小慧压压胸口,努力捶,企图捶开胸口郁结。
他安静静地看着她的委屈表情。
“对不起,我是笨蛋,笨到不懂得珍惜你,老天爷把你送回来了,就算头破血流,我也该拼命把你抢回身边啊!怎能不战而降?知道吗?我笑着对你和点点挥手再见,却转过身偷偷掉泪;我痛恨自己放不开手,又发现放手让自己难以呼吸;我每天都问自己怎么办,又每天对自己耳提面命,不能介入你和点点的感情。
我说,我们之间早已过去,你和点点就在眼前,正在进行,我相信,点点给了你十年幸福,一定可以再许你未来五十年、八十年的幸运,我这么努力说服自己,却说服不了自己不爱你……”
是吗?她和自己一样忍耐,只要对方比自己幸福?够了!知道她爱他,够了!
抚上她的脸颊,她的自责让他不舍。抱住她,她小小的身子、大大的温暖回来了,像磐石,安定了他不定的心。
倾听他的心跳,像若干年前;汲取他的专属气息,像若干年前;她又想唱歌了,在他怀间。
小慧吸吸鼻子,仰头问:“你肯原谅笨蛋吗?”
他笑笑,连月来第一次真心笑开。“笨蛋有权利得到全世界的原谅。”
拥她入坏,封上她的唇,文火添温,她的心悸动莫名。
这男人的费洛蒙怎那么有本事,教她一尝便不想放手?
拥抱他,紧紧紧紧;亲吻他,热热烈烈。钧璨勉强克制自己,把她推开,让两人保有喘息空间。
两人互视,下一秒,他笑她也笑,他笑出声,她也笑出声,最后他大笑,她跟着笑弯腰,他们呵……多灾多难的爱情!
“小慧,我们正式谈一场恋爱吧!”他正式提出邀约。
“好。”她连多一分考虑都不愿。
“游颍慧,Aloha。”他悄悄在她耳边说。
“你记起来?”她讶异。
“对。”
他记起来了,记得断层的那些年,记得她多么难以讨好的女生,但他就是喜欢她,不管她多么难巴结。
阴霾散尽,他们的爱情露出耀眼太阳,美丽呵……爱情展开第一场序曲!
编注:欲知萧默婳与房慕晚枝精彩情事,请翻阅“爱情动心指数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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