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生,我们往往既盲又痴,活着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而活,死时也不知一生值什么。禅,就能使我们的天地豁然开朗,看见自己的清醒与迷失,醉生与梦死……禅的天地高旷无边,能容纳一切生活得失、生命喜乐,把从小到老的一切经历都转化、升华。禅,像一支点金棒,一点,什么顽石都成了宝。
生死事大,无常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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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代永嘉禅师从小接触佛教经典,尤其精通天台宗的法门,有一次他偶然读了《维摩诘经》,对里头阐述的禅理有深刻的体悟。这时正好遇上曹溪来的玄策,两人相谈甚欢,他发现佛理和禅学十分相近,希望找人印证一下所学,玄策建议他去找惠能,玄觉便决定到曹溪参拜惠能。
初见六祖慧能时,玄觉持锡杖携宝瓶,围绕慧能转了三圈儿而不行跪拜礼,慧能说:“作为一个出家人,要具备三千威仪八万细行,您这位大德来自何方?怎么能生起傲慢态度呢?”
玄觉说:“生死事大,无常迅速。”言下之意,人的生死只在一瞬之间,万物变化太大了,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惠能说:“为什么不体取无生,明了无速呢?”也就是说你为什么不寻求无生的道理,来解脱无常给你的烦恼呢?
玄觉回答说:“大道本来就是无生无灭的,了悟与否哪里又有什么速度可言呢?”
慧能抚掌大笑道:“说得太好了。”
周围的人都感到十分吃惊,这么一个傲慢无礼的人怎么有这么高深的见解呢?这时,玄觉才毕恭毕敬地按照礼仪参拜惠能,叩头完毕便要起身告辞。
惠能说道:“这么快就要走了?”
玄觉笑说:“我根本还没有动,哪来得快与不快呢?”
惠能说:“谁知道你没有动?”
玄觉说:“是你的分别心造成的。”
惠能称赞玄觉说:“你已经十分明了无生的意义了。”
玄觉说:“既然是无生,哪有意义可言?”
惠能:“如果没有意义,叫人如何认识、分别呢?”
玄觉说:“分别本来就是没有意义的。”
惠能说:“你说的没错。你就在这里住上一宿再走吧!”
于是玄觉就在曹溪住了一晚。当时人们就传说这是玄觉和惠能的机缘,因此称呼玄觉为“一宿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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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看破生死,心得自在;不离生死,不向菩提。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其本身本无痛苦,痛苦乃缘于我们对死亡的恐惧。“生死事大,无常迅速。”无常有一天一定会到来,因为这是生命的实相!面对死亡,就要有我必会死的认知,佛说:“生者必灭,会者必离,盛者必衰。”所以,不要害怕无常到来,因为“无常”是人生最好的启示,它让我们在变化多端的环境中,能升起智慧的观照。因此,学佛不只是对死亡的寄托,也不仅是死了以后能够升往西方极乐世界而已。听闻佛法的目的,也包含开启智慧,正确地去看待人生。
不曾生,何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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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元琏禅师正在打坐参禅,忽然间有位峨冠博带、奇伟非凡的人飘然而至,身后还跟了不少随从。来人虽很有排场,但禅师却并未把他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有什么特殊礼遇,只淡然地问了一句:“来此干什么?”
“哦,禅师难道不认识我?”来人不免诧异。
“在我眼中,一切众生平等,哪有什么认识不认识的分别?”禅师平静地说。
“我就是嵩岳的山神啊,我可以让人生,也能让人死,禅师你把我同常人一样看待,可要当心呀!”掌握着一方人等的生杀予夺大权,山神对禅师的不卑不亢不免有些不满,说话间也有露点颜色给禅师瞧瞧的意思。
不想禅师的回答不仅让他吃惊,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了。禅师说:“我本来就不曾生,你怎么能让我死呢?僧人生死如一,不生不灭,你的生杀大权,可以吓住那些贪生怕死之人,对我又怎么起作用呢?”
禅师接着又说:“像我这样的人,自我这样的观念早已空掉了,物我同一,无我无物。我视自身如你身,你我无别,你能毁掉你自己吗?你不能毁掉你自己,自然也就不能毁掉我。即使你能毁掉自己,也无奈我何,因为我早就不生不灭了。你现在虽然尊为神灵,生杀独擅,但你并没有比凡人更多的智慧,你怎么能对我生死予夺呢?”
元琏禅师这番话说罢,岳神马上叩头谢罪,说:“我也是一位秉性正直的神,自视比别的神有更高的智慧,没想到禅师有如此广大的智慧,实在是胜我千万倍啊!恳请禅师授以正戒,令我度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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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与人生的智慧,与摆脱生死轮回,断除因缘烦恼的自性清净的生活相比,这些所谓的权利、威仪等也都不过是苦海孽障之物。没有自见本性,没有获得生命智慧的生活是无价值的生活,而权势、威赫等等都是与智慧无关的东西,生命的真理只有生死智慧。
不要说有来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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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承百丈禅师之法的沩山灵佑禅师,将要示寂时,召集弟子们来到床前,徒弟们问师父:“老师百年之后,会到什么地方去呢?”
沩山禅师缓慢地说:“到山下人家去做一头水牯牛。”禅师语气平静,弟子们看到禅师内笃实而外和悦,生死如一,处惊不变,幽默如前,不觉愈加佩服师父的道行。
有个弟子问:“我能跟老师一起去吗?”
“你若跟我去,别忘了带一把草。”禅师说。
禅师临终时对弟子们说:“星一样地忽闪忽灭,灯一样地光影如幻,这样的年头不少了,不要说我有来有去呀!”说完,安然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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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自然有寒暑冷热,人类有生老病死,生死之事是每个人与生俱来的困惑。除了不愿意承认和不敢承认的人之外,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自觉不自觉地思考这个问题。佛教,就是来源于释迦牟尼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他经过不懈的探索,彻底悟到生死真相,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因此,可以说,开悟,明心见性,就是看清人生的真面目,就是了生脱死。
佛经云:“须弥虽高广,终归于消灭;大海虽渊旷,时至还枯竭;日月虽明朗,不久则西没;大地虽坚固,能负荷一切;劫尽业火燃,亦复归无常。”这说明佛陀所看到的生命是无常变灭,无穷无尽的,如同江河之水滚滚不断,是刹那不停地变化着。旧的灭去,新的又来。生就会有死,死亦会再生,生就是死,死就是生。
射穿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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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巩慧藏禅师悟道之后,以禅风刚猛著称,他经常以拉弓射箭来接引禅机。
义忠禅师刚刚参礼完,高踞上座的慧藏禅师便取出弓箭,张弓、搭箭,大喊一声:“看箭!”
堂下的几个弟子都在看热闹——每次只要有游方僧来参学,慧藏禅师就会用这一套张弓架箭的方式来接引契机渡化人,参学者往往猝不及防,不是吓得跌倒了,就是大惊失色,迷惘失措……种种反应都是世俗反应,竟没有一个能通透。
看不透生死来去的人,还学什么禅呢?如果连一支箭都承接不住,还学什么生死大法?
义忠禅师在一刹那间,但觉世间千万毒箭全部迎风射了过来——贪欢、痴爱、嫉心、嗔念、苦厄、悲情……人活着的苦,都是因为心里插满了毒箭,如果心里遍洒甘露,就不会有这么多痛苦了吧?
义忠禅师敞开胸脯厉声喝问:“这是杀人箭,算什么!活人箭呢?和尚把活人箭射来我瞧瞧!”
慧藏禅师仰头大笑,“空、空、空”连拨三下弓弦,一射色身,二射迷心,三射生死关……义忠禅师但觉箭箭穿心而去,把自己心里的尘垢烦恼都射空了,便敛眉、含笑、躬身礼拜……
“我张弓架箭三十年,”慧藏禅师折断弓箭,哈哈大笑,“只射着半个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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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对于俗人,慧藏禅师搭弓引箭,考验的是学人是否能过生死关,为的是把学人的生死之念射倒。而对于已经看透生死的义忠禅师,慧藏禅师只拾起一张空弓,射出的“箭”却是契入义忠禅师的妙心。
生命只在呼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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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如来佛祖把弟子们叫道法堂前,问道:“你们说说,你们天天托钵乞食,究竟是为了什么?”
“世尊,这是为了滋养身体,保全生命啊。”弟子们几乎不假思索。
佛祖用清澈的目光环视着弟子们,沉静地问道:“那么,你们且说说肉体生命究竟有多长久?”
“佛陀,有情众生的生命平均起来有几十年吧。”一个弟子迫不及待地回答。
佛陀摇了摇头说:“你并不了解生命的真谛。”
另一个徒弟见状,充满肃穆地说道:“人类的生命如花草,春天萌芽发枝,灿烂似锦,冬天枯萎凋零,化为尘土。”
佛陀露出了赞许的微笑,“你能够体察到生命的短暂迅速,但是对佛法的了解,仍然限于表面。”
又听得一个无限悲怆的声音说道:“佛陀,我觉得生命就像浮游虫一样,早上才出生,晚上就死亡了,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昼夜的时间!”
“喔!你对生命朝生暮死的现象能够观察入微,对佛法已经有了进入肌肉的认识,但还是不够透彻。”
弟子们面面相觑,一脸茫然。这时,一个烧火的小弟子怯生生地说:“佛陀,依弟子看来,人的生命只在一呼一吸之间。”
语音一出,四座愕然。大家都凝神地看着佛陀,期待着佛陀的开示。
“嗯,说得好!人的生命,就是一呼一吸之间。只有这样认识生命,才能真正体味生命的精髓。徒弟们,你们切不要懈怠放逸,以为生命很长,明日复明日地活下去,像露水有一瞬,像浮游有一昼夜,像花草有一季,像凡人有几十年。其实生命只有一呼一吸这样的短暂呀!你们应该好好地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把握生命的每一分钟,每一时刻,勤奋不已,自强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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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生命在于一呼一吸之间,在于一分一秒之中,它如流水般消失,永远不会复回。而在如此短暂的宝贵生命中,我们却被种种痛苦围绕着。痛苦是由于我们的无明造成的,因为不能看清生命的实相是无常、无我的,所以我们执著于生命,并相信生命是恒常的。由此,烦恼便产生了。若我们明智地认识到,生命本无常,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珍惜眼前所拥有的东西,那么,便更能体会生命之美。正如李大钊所说:无限的“过去”都已“现在”为归宿,无限的“未来”都以“现在”为渊源。“过去”、“未来”的中间全仗有“现在”以成其连续,以成其永远,以成其无始无终的大实在。
佛陀不执著于任何事物,所以他总是生活在安详、喜悦和自在之中。他的唇间总是带着微笑,他的存在为周围营造出了一种清静的气氛。佛陀不害怕美好的事物,因为无论是美丽的事物还是丑陋的事物,他都能看清它们的无常性。他不追逐事物,同时也不逃避它们。但是,禅宗的“诸行无常”并不意味着我们该用消极懒惰的态度来对待人生。以无常、无我的眼光来看待人生的真相,是为了让我们获得一种更高的思想境界,从对具体琐事和目标的执迷中超脱出来,从而以放松的心态和变通的方法去做每一件事。
生死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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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唐保福禅师将要辞世示寂时,向大众说道:“我近来气力不继,想大概世缘时限已快到了。”
门徒弟子们听后,纷纷说道:“师父法体仍很健康”,“弟子们仍需师父指导”,“要求师父常住世间为众生说法”,种种议论不一。
其中有一位弟子问道:“时限若已到时,禅师是去好呢?还是留住好?”
保福禅师表情非常安详,用亲切的口吻反问道:“你说是怎么样才好呢?”
这个弟子毫不考虑地答道:“生也好,死也好,一切随缘任它去好了。”
禅师哈哈一笑说道:“我心里要讲的话,不知什么时候都被你偷听去了。”
说完,跏趺示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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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说到生死,在一般世人看来,生之可喜,死之可悲,但在悟道者的眼中,生固非可喜,死亦非可悲。生死是一体两面,生死循环,本是自然之理。不少禅者都说生死两者与他们都不相干。如宗衍禅师曰:“人之生灭,如水一滴,沤生沤灭,复归于水。”道楷禅师示寂时更说得好:“吾年七十六,世缘今已足,生不爱天堂,死不怕地狱;撒手横身三界外,腾腾任运何拘束?”禅者生死,有先祭而灭,有坐立而亡,有入水唱歌而去,有上山掘地自埋。总之,生不贪求,死不畏惧,禅者视生死均为解脱也。殊不知,也正是因为有了死亡,生才显得更有意义。试想,如果生命是无限的,我们还会觉得她可贵吗?
没有时间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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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光禅师门下弟子大智,出外参学20年后归来,正在法堂里向佛光禅师述说此次在外参学的种种见闻,佛光禅师总以慰勉的笑容倾听着,最后大智问道:“老师!这些年来,您老一个人还好吧?”
佛光禅师道:“很好!很好!讲学、说法、著作、写经,每天在法海里泛游,世上没有比这种更欣悦的生活,每天,我忙得好快乐。”
大智关心地说道:“老师!应该多一些时间休息!”
夜深了,佛光禅师对大智说道:“你休息吧!有话我们以后慢慢谈。”
清晨,大智听到佛光禅师禅房传出阵阵诵经的木鱼声,白天佛光禅师总不厌其烦地对一批批来礼佛的信众讲说佛法,一回禅堂依然忙碌不止,每天仿佛有做不完的事。看到佛光禅师刚与信徒谈话告一段落,大智抢着问佛光禅师道:“老师!分别这些年来,您每天的生活仍然这么忙着,怎么都不觉得您老了呢?”
佛光禅师道:“我没有时间觉得老呀!”
“没有时间老”,这句话后来一直在大智的耳边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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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没有时间老”,其实就是心里没有老的观念,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如孔子说:“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而世人中,有的虽然还很年轻,但心力衰退,他就觉得老了;有的虽然年寿已高,但心力旺盛,仍感到精神饱满,老当益壮。所以说,人活得更重要的是一种心态,心灵不老,才能永葆青春。
“一休”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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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时,有一位聪明的禅师,法名“一休”。一次,他的朋友问他:“什么法号不好叫,为什么您偏要叫‘一休’呢?”
“一休万事休,有什么不好?”一休禅师反问道。
朋友想了想,说:“对啊,这个法号可以涵盖万事,这么说来倒真是个好名字啊。”
“那也不一定,或许二休好呢。”
“咦,你不是说一休好的吗?怎么又说二休好呢?我不懂。”朋友有些莫名其妙。
“人生有生死二事,活时痛苦,死时痛苦,若把两者一齐休,你看该多好!”一休禅师解释说。
“不错,不错,二休才好!”朋友附和。
“不过,二休以后,要三休才好!”
“三休怎么个好法?”朋友追问。
“怎么个好法?你想想看啊,妻子太厉害,天天和你吵架,最好是休妻;做官怕上司,也很辛苦,最好是休官;做人处事有争执,所以要休争。能够休妻、休官、休争,这三休最快乐,三者一齐休!多痛快!”
朋友又认真思考了一番,认同了一休禅师的说法,“不错,还是三休好。”
谁知一休禅师又说:“不一定,四休才是最好。酒、色、财、气四者一齐休,那才无忧无虑。”
朋友抓了抓头皮,还是觉得有道理,就只好说:“是,四休也好!”
一休禅师又道:“四休不够,五休才好。人生最苦的,就是我们有五脏庙,这个肚子要吃饭,所以才有种种辛苦。假如把这个五脏庙一起休掉,统统都没事了!”
这时,朋友才恍然大悟,原来一休禅师是在借他的法名兜圈子,点“一休”禅:千休万休总不如一休;一休万事休,更莫造怨仇,这就是一休的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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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来缠去
一休万修,把人生的万千杂念“一休”了之,人生才能真正地解脱重负。
一休禅师到最后就有点近于笑谈了,五脏庙都休掉,还怎么活呀?不过说到禅悟,五休就不是不吃不喝了,而是不执著于生命自身带来的种种烦恼。以有生求无生的境界,那便是解脱的终极法门了。
禅说苦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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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照禅师每日与信徒开示:“快乐呀!快乐呀!人生好快乐呀!”
可是有一次他得病了,在生病中不时地叫:“痛苦呀!痛苦呀!好痛苦呀!”
住持大和尚听到了,就来责备他:“喂!一个出家人有病,老是喊苦呀,苦呀,不应该呀!”
昙照禅师说:“健康快乐,生病痛苦,这是当然的事,为什么不能叫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