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学洒脱斋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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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青春序曲

据说《心一诗草》改了书名。不过我还是依《心一诗草》作序,谁让我喜欢这个名字呢。好在诗还是那些诗,叫什么名字原也不甚打紧吧。

作者柳玮为何等人物?几天前连他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如今虽然知道了他的名字,知道了他是一位在校大四学生,知道了他学的并非文科……但也仅此而已,基本上还属于一无所知。

这倒也好。对一个人太熟悉了,对他的作品太熟悉了,有时反而感觉迟钝,产生一种“审美疲劳”。忽然读到一位新人新作,自会感触强烈,新鲜无比,很是一种精神享受。

何况,这位新人柳玮有点叫我吃惊。

“在我看来,写诗其实就是练心。它能让心净化,让心远离尘世的浮躁,让心达到一种‘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的境界’。”真正的诗“摆脱了世俗的桎梏,总感觉天地是那么纯净,仿若新生儿的心灵,一尘不染”。以上是作者柳玮分别写在卷首卷尾的两段话。这像是一个文学处子对写诗对人生的感悟吗?倒像是一位功成名就的80诗翁,一位修成正果的佛门长老!

新中国的诗,不敢说没有好诗。但大多功利味太重,先前是革命功利、政治功利,而今又多上一种铜臭味。几十年中,确曾不断有过一些年轻自由灵魂的歌哭,惜乎转瞬即逝,淹没在雄壮整齐的大合唱中。真能让心灵净化而远离尘世的浮躁,让灵魂自由而挣脱世俗的桎梏,纯真美丽的诗歌才会出现。作者尚未正式踏入诗坛,却已有了这样成熟的文学思考和创作诉求,这是难能可贵的。

现在来读作者的诗。

写诗凭什么?凭感觉。“跟着感觉走”,首先是唱给诗人的。理论上讲,感觉属于认识的感性阶段,只有与知觉紧密结合,才能为思维活动提供材料。不过依笔者看来,诗人最佳创作状态恰恰就在感觉与知觉紧密结合之前,就在视觉、听觉、味觉、嗅觉、肤觉、运动觉、机体觉、平衡觉……获得最新鲜的刺激和感触之时。这种状态,只有这种状态,诗人方能忽发奇想,往往有神来之笔。

青年柳玮也许是生性所致,写诗常在这种状态,故而常有奇思妙想、精彩诗句。春雨是“贮存了生灵之梦的雨露”,“生怕一伸出手来,就将它碰碎。”(《春雨》);试问生命归处,“在那冰雪的尽头,在那春风永驻的天涯。”(《天涯》);“我的眼是盲的,星星把我的皮肤点亮。”(《夜游人》);“把脸伸了出去,紧贴着风儿暖暖的唇。”(《冬至》)……有一首《慌乱》更是感觉的妙作:

天使在哭泣

外面下起了小雨

雨水将我的心浇湿

远处传来了呵斥的声音

我赶紧把头缩进了怀里

重新向着轮回飘去

那做人不如做畜生的年代

似已走远

似又死灰复燃

入夜

无法入睡

内心慌乱

写诗凭什么?凭悟性。这个悟性不是康德和黑格尔两位老人之间的“知性与理性”之争,是我们中国式的“生性颖悟”的悟性,能够触类旁通,能够举一反三,能够生发无极,体察社会人生和天地万物的种种道理,从而化作诗魂诗魄。挺巧,青年柳玮的悟性不低。“昨夜狂风”撕破了栖身之网,仅靠泪水化成的“那股银丝”可怜苟活,然而还在梦里编织着“一片天一片海或是一处小小的陆地”,“再也不把这狂风骤雨放在眼里。”(《蜘蛛》)一切弱势者、失败者难道不应该这样吗?还有一首《低姿态》,也写得壮美而富有哲理:

呼啸而过的翅膀

拍打着扬起的沙尘

扑棱扑棱

美妙的弧线

曲折盘旋

穿过了尘雾

金光闪闪

就在快要贴到地面的那一刻

俯冲的胸脯

刹时高昂

箭一样的精灵

腾空而起去拥抱天堂

没有低俯的姿态

便失去了奋勇向上的力量

写诗凭什么?凭勇气。诗言志,要敢于喊出自己的非凡志向;诗言事,要敢于抨击人世不平之事;诗言情,要敢于挑明自己的隐秘之情;诗言美,要敢于标榜自认的真善美……总之要用自己的诗篇,言人不敢言之言、不能言之言、不尽言之言。当然,这种勇气不是匹夫之勇,而是胆识过人的大智大勇。《心一诗草》虽然在这一点上还未能显示出整体优势,但不少章句中却也透露出作者的有胆有识。

《心一诗草》是作者的第一部诗集,是他的青春序曲,相信绝不会是最后一部诗集。诗歌创作是“朝阳产业”,意思是说这真正是青年才俊的用武之地。试看文学史上的大诗人,大多都是青少年成名。有“庾信文章老更成”一说,可没听说过有某某诗词老更成的名句。

希望读到柳玮更多更好的诗篇。

(20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