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学洒脱斋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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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在狱中(2)

开始,郑林被关在一个单独小院里,同他关在一起的政治犯还有乔明甫和赵顺如。后来,政治犯迅速增加,哪个地方有空牢房就关在哪里,因此新来的政治犯就分散住在普通犯的大院子里了。政治犯们换上灰色的囚衣,有两人住一间的,四五人住一间的,更大的房子能住二三十人。什么书都不能看,牢房门经常锁着,每天只是上、下午能出来解一次大便,每人都戴着脚镣。后来逐渐改为每天上午八九点开门,晚上五六点锁门,白天在院内晒太阳,吃饭排队到厨房。到了1936年夏天,敌人把25名政治犯集中关在“秀”字监号,分住在4个大房间里。敌人对政治犯看守很严,规定不准出房门,还不准看书报,不准外边接见,不准和普通犯接触来往。反动当局唯一的目的就是要使这些革命者与外界完全隔绝,再也不会造他们的反。但是,他们不懂得,监狱可以关住共产党员的肉体,却关不住他们要革命要斗争的灵魂,新的环境培育着新的斗争。郑林充分认识到一个共产党员在这种环境下应该怎么办,于是他积极在难友中活动起来了。

绝食斗争

在陆军监狱里,政治犯每天过着非人的生活。每天吃的是发臭的小米,基本没有菜吃,有时加点菜也是几片发酸的萝卜叶子。政治犯被折磨得面黄肌瘦,皮包骨头。有一次,在饭锅里竟捞出两只闷烂的老鼠,简直令人作呕。所有的政治犯、普通犯都气得眼中冒火,血往上涌,一致向监狱当局提出改善伙食,要求吃一碗干净饭,不能把人当猪喂。但是,却遭到监狱当局的无理拒绝,说什么:“你们是犯人,犯人就是要吃陈仓米,陈仓米就是这样,谁不爱吃就不要吃!谁叫你们犯罪呀!”大家的情绪更加激动,纷纷提出要进行绝食斗争。政治犯们觉得这是拉开狱中斗争序幕的大好机会,于是首先行动起来。

在组织这场绝食斗争中,郑林非常坚决。对进行绝食斗争,开始在政治犯中意见也不完全一致,大体上有三种意见:一种意见是不同意进行绝食斗争,说形势很快要有变化,用不着采取这样形式的斗争,这样会把身体搞坏的;第二种意见是,绝食斗争要搞,但要等外边送点鸡蛋、牛肉干之类的东西,做好充足的准备之后再说;第三种意见是主张坚决地进行斗争,抓紧时机就发动绝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郑林是代表后一种意见的。他不仅坚决主张进行绝食斗争,而且还积极在政治犯中进行工作,组织动员进行绝食斗争。他激动地对难友们说:敌人对我们生活上的苛待,这是对我们的慢性杀害,我们求生不得,只有求死,因此我们必须进行绝食斗争。最后还是后一种意见占了优势,1936年8月10日早晨,一场绝食斗争就这样爆发了。

在陆军监狱的历史上,从来没有过这种绝食斗争,所以吓坏了监狱当局。政治犯向监狱当局提出三项要求:一、改善伙食;二、去掉脚镣;三、阅读书报。斗争的锋芒使敌人十分恐慌,坐立不安,他们绞尽脑汁,设法对付政治犯,破坏绝食斗争。在绝食斗争开始后,监狱企图用压的办法破坏绝食斗争,便把他们认为是危险分子的郑林等几个人找去威胁说,如果不吃饭就是违法,就是造反,他们有权枪毙。郑林坚决而镇定地表明说:“绝食斗争是你们逼出来的,不解决问题不复食!”绝食斗争继续坚持着,没有一个人去吃饭。奸诈的典狱长想:人怎么能几天不吃饭呢?他们肯定背后在吃东西。于是,他便带着一群看守,搞了一次突然搜查,但除了搜出一些破衣烂衫以外,监房里没有一点可吃的东西,只好灰溜溜地走了。到了第三天,监狱当局又利用一个饿昏过去的政治犯和一个年轻的政治犯,采用分化瓦解的办法,以便打开缺口,破坏绝食斗争,但还是没有得逞。绝食到第五天,政治犯一个个躺在床上,脸色灰暗,两眼凹陷,但还是顽强地坚持着。这时,监狱当局完全乱了阵脚,再也顶不住这场绝食斗争了。于是,由典狱长出面,完全答应了三项要求。绝食斗争取得了彻底的胜利。

《都来看》

绝食斗争胜利后,不仅加强了政治犯的团结,而且震动和影响了广大的普通犯,使整个狱中斗争更广泛更深入地开展起来。在这种斗争形势下,很需要有一个宣传阵地,但是公开办墙报又根本不可能。怎么办呢?最后大家动脑筋想办法,终于用拉丁化新文字办起了一个墙报,叫《都来看》。这种新文字,敌人看不懂,就没有办法禁止。所以政治犯们就在《都来看》上以新闻、评论、诗歌等形式宣传抗日,揭露狱中虐待犯人的罪行,提出对“西安事变”的认识,以及研究农民问题、青年问题等。在办《都来看》过程中,郑林实际上起了主编的作用,他不仅古文基础好,而且新文学学得更好,所以在办《都来看》的过程中发挥了很大作用。这个壁报在监狱中影响很大,不少军犯也常进去看看,出去向其他人宣传。郑林利用白天在外边晒太阳的机会,主动做军犯的工作,除了启发他们的觉悟之外,还教他们学习拉丁化新文字,这些人都是阎匪军队中的士兵,当官的很少,大部分是文盲,在郑林等同志的耐心帮助下,不少人不仅能看懂墙报,有些人还能用拉丁化新文字写诗作文哩。

有一次,那个姓姚的看守长来了,也站在那里摇头晃脑的看墙报。这个“老妖精”,非常顽固、诡诈,他面孔浮肿,像被吹胀的猪尿泡,一说三瞪眼,难友们个个讨厌他。郑林知道他是“狗看告示”,就故意问他上边写的是什么。他支支吾吾,面红耳赤。这时有些人也围过来打趣他,他只好装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说:“这是英文,咱不认识。”同时回头训那些普通犯道:“这是外国文,你们能看懂?都快走!”看看大家都不走,他只好在一片哄笑声中溜了。从此他便很少来查监。

学习小组长

在敌人的监狱里,环境虽然是残酷的,但是大家都非常乐观。为了准备参加抗日,为了迎接未来的革命斗争,学习是大家的共同要求。住在监狱中,学习有它困难的一面,监狱当局只许政治犯看《四书》、《五经》和阎锡山的物产证券、按劳分配之类的书籍,连《三国演义》和《水浒传》之类的书都不许看。但是,从另一方面来说,监狱里的学习条件又是很好的,在这里有拿过枪杆的战士,有学生,还有读过马列主义的人,可以说是一座最理想的学校。

郑林是个大学生,是学习中的活跃分子。当时成立了学习小组,二十几个“政治犯”分住4个监房,每个监房五六个人,就成为一个小组。郑林是学习小组的负责人。他不仅自己认真学习,而且还认真帮助别人。在政治犯中有个叫谢黎的青年,才16岁,还不是党员,刚入狱时,郑林主动接近他,告诉他日常生活中需要注意的事情,从生活上关心他,然后慢慢给他讲一些抗日救国的道理,并从中讲一些共产党抗日救国的主张。郑林不仅对谢黎这样,而且对其他政治犯以至于普通犯的学习都热情加以帮助。

为了给学习创造较好的条件,郑林等非常注意争取普通看守的工作,主动和看守接近,了解他们的家庭情况,同情他们的遭遇,启发他们的觉悟,诱导他们对政治犯产生同情,使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转变态度,由监视政治犯的行动,变成了监视看守长的行动,并通过他们从外边偷偷地替政治犯买些纸笔书报之类,甚至有些党内文件也通过看守递了进来。在政治犯阅读的书刊中,有一本书封皮上写的是《太极拳术》,但实际上却是毛泽东同志的关于游击战术的着作。

在王若飞从绥远监狱转押到山西陆军监狱以后,学习空气更浓了。郑林是和王若飞接近比较多的人之一,他和难友们请王若飞给大家讲政治经济学、中国革命史、农民运动、青年运动等等。一次为纪念无产阶级革命导师列宁的诞辰,所有的政治犯都集中在房内,院门口、房门口都有政治犯放哨,由王若飞讲了纪念列宁诞辰的重大意义,大家的心情都非常激动,散会后回到各自的房间里进行了认真的讨论。

监狱当局对政治犯的思想控制也抓得很凶,经常从外头派些人来进行反面宣传,妄图给政治犯们“洗脑筋”。有一天,忽然来了一个佛教徒,站在那里唾沫四溅地大讲其佛教教义,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不修今世修来世”等等。郑林一听就火冒三丈,其他政治犯也纷纷表示反对和抵制,弄得那老头子十分无趣,只好赶紧收场溜之乎也,以后再也不来了。后来,又来了一个人,要给政治犯讲话。政治犯得知后,知道他是个大叛徒,当然更不听那一套。于是就先发制人,大家一起向他提问题,不让他有任何讲话的机会,结果就这样把一个大叛徒给顶回去了。

思考与行动

经过第一次绝食斗争,虽然在下脚镣问题上监狱当局一直耍无赖,一拖再拖,但是读书的权利却争到了,可以合法地从外边买书订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