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学洒脱斋夜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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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闲侃做官不做官

酒后翻报,醉眼迷离中发现一条消息,说是在上海地区中学生中做一有关日后择业的抽样调查,结果显示,将来愿意做官的孩子所占的比例最高。童言无忌也无欺。这个调查结果应该是真实可信的。

那么,做官好还是不做官好呢?

有志男儿应做官。这个官不言自明,当然是指老百姓称之为好官的官。这原因就是,在我们中国做官,是一个最能报效国家和人民,最能直接造福黎民百姓,最能实现平生抱负和体现人生价值的职业之一,尤其在当今中国,能做一个有担当,有作为的好官分外重要,他肩负着前所未有的重大历史使命。

我们知道,在中国漫长的封建帝制时代,就有一个“官吏集团”与无上皇权相伴而生,这个社会集团实际上控制着国家机器,具体行使着各种特权,掌管着巨额的人力、财力,其所作所为在很大程度上决定着中国社会的方向和命运。解放了,我们进入了新社会,但不可讳言的是,千百年形成的历史传承总有其连续性,“新”与“旧”是相对而言,岂能一刀两断?共和国政府里难道看不见那个“官吏集团”的影子?别的不说,只这个“统治型”的管理模式和思维方式,不就明显来自那个中央集权主义的老传统吗?中国改革深化到今天,摆在我们面前的迫切任务之一,不就是要对整个政治体制动“大手术”,将“统治型”政府改为“服务型”政府吗?当然,就整个国家大局而言,根本转变职能,作为一个口号,一个奋斗目标,已为人们所接受,而在实际运作中则远远达不成共识,形不成合力,还是一件举步维艰的事。

但是,假如你是一级政府官员,恰恰又是一个勤政廉洁、诚信无欺、有学问、有眼光、有百姓意识、有钢铁手腕、有牺牲精神……总之是一个有血有肉有骨头的好官,你就完全可以在自己管辖的范围之内大胆改革,率然垂范,敢为天下先,从而造福一方。这种好官多了,这种改革成效卓着的地方多了,点连成线,线连成面,举国的改革大局不就加快了前进速度?离那个根本转变的大目标不就越来越近了吗?说老实话,中国的种种改革大计,真要具体操作起来,绝对离不开这些威震一方、手握实权的好官员。可惜的是,当今中国还是太缺少这样的好官。好官占的位子少,更多的位置必然让贪官、庸官占着。所以我要大声疾呼:有志男儿应做官,将那些贪官、庸官尽可能多地挤下台,而且官做得越大越好,体现自己价值事小,为推进中国的民主化进程,为国家和民族的复兴和发达恪尽绵薄,事关重大啊!

莫抢做官独木桥。嗨,你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刚说了有志男儿应做官,怎么忽然又是莫抢做官独木桥?且听分解。

古代中国科举取士,可以说都是文人做官。“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学得文武艺,货于帝王家”,逼得天下读书人不得不涌向做官这道独木桥,拼抢打闹。其结果,挤下去的从此成了一无所有的草野布衣,老死于市井坊间,可怜得“唯有饮者留其名”。挤上去的就好吗?更糟!在那套官场文化的摆布下,一个个扭曲了灵魂,丧失了个性,泯灭了天良,唯君主马首是瞻,唯上司命令是从,想做个心系天下苍生的清官吗?对不起,“游戏规则”难容,“潜规则”更难容,先立马淘汰了你!包公、海瑞之类老百姓认可的好官不过是凤毛麟角,而且脸上早就涂抹起厚厚的理想化的油彩。所以,我们号称几千年的中华文明,竟然未能造就出一个拥有独立社会人格和社会理想的知识精英阶层,实在是天大的悲哀。更可怕的是,它给后世一代代读书人造成的人格缺陷,贻害无穷,至今仍在当代知识分子心理上留下很深的烙印。

看看今日进入官场的知识分子吧,他们之中究竟还有多少人拥有自己的人格价值体系,能够摆脱因袭的重担而了无牵挂地投身于改革大潮,专心致志地做个好官?事实上,他们大多数人都有着太多的文化和道德负担,在“人民公仆”和“官老爷”之间迷茫的精神领域苦苦挣扎,经受着炼狱般的磨难。且不讲别的,仅是一套沿袭已久的“潜规则”,就足令从政的文人饱受惊扰。在消失并不很久的封建专制社会里,尽管表面上有什么仁义道德的教义,有爱民如子的标榜,有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宣言,有邪不压正的高调……但官场乃至整个社会的实际生活,却是按着种种与之不同甚至完全相反的“潜规则”运行着。这种历史传承至今不绝如缕。比如说我们的民主选举,照章是应该透过无记名投票选出结果,但公开的事实是,早在选举之前,结果早按一种众所周知的“潜规则”已然拍板定案,而且,这件“皇帝的新衣”绝对不准揭开,有谁胆敢不听招呼而有违“潜规则”,谁立马倒霉。举一个例子,就是湖北的乡官李昌平,他因为越级向上讲真话,说“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很快即被官场视为异己,成为众矢之的,转眼间淘汰出局。淘汰一个李昌平也许还无伤大局,但要不断淘汰李昌平们这样的好官,势必伤害甚至断送改革大业。看来做官不能都像李昌平。那么,都去做那种处处按“潜规则”办事的贪官污吏吗?当然也不能。如此一来,你说这官该怎么做,既不会被淘汰出局,而又能有所作为呢?真是一道几近无解的难题。

所以,在我看来,你有解开这道难题的天赋、个性、学养、胆魂、谋略、手段……你不妨就“好官我自为之”,为国为民轰轰烈烈地干一场。反之,你就千万不要做官,你就不妨发挥自己的某一专长,去当科学家、工程师、作家、音乐家、医生、记者……同样可以充分体现自己的人生价值。即便是当个普通工人、农民,也还可以争取到全国劳模的殊荣。总之,如今世上有的是阳关道,何必“官本位”思想那么顽固,非要去挤做官那道独木桥!须知做官虽然辉煌,但也很苦,很累,很危险,不亲自做官,不真正做官,不认真做官,便难知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