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陌一想也是,夷人部落不像南方的城池,要藏个人很容易,那黑衣人想要把一个人藏起来,只有在他自己的帐篷里那么大点的地方,数年下来,作为阿克多人的长老,不可能一点痕迹也发现不了。可是,雁先生明明说自己要救的人,就在阿克多部落,难道是她搞错了?冬陌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不死心地问那三位长老:“那最近一两年,有没有外人前往你们的部落?”
那三人还是摇头。老者道:“这更不可能,为了防止魁加人打探军情,我们部落管理的非常严格,而且每个人都互相认识,如果有一个生人混进来,绝不可能发现不了。”
雷多哼了一声,却没有反驳,想来也是这老者所说的确是实情。
冬陌本想请鹿尔南来,用读心术试探一下这三人有没有说实话,不过认真一想,却是没有必要,这三人族都灭了,再没有什么秘密需要隐瞒,他们眼下最要紧的是获取自己的信任,从而赐给他们自由,所以,他们根本没有理由说谎,更不可能三个人一起说谎。
如此一来,冬陌只能暂时放弃这个任务,再去一次雁回谷,找雁先生问个清楚,并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去看望胡姬感到沾沾自喜。他抬头望着雷多和布洛西长老,道:“这三人老实回答了我的提问,我答应过给他们自由,你们不会不同意吧?”
布洛西长老笑道:“神使之命,哪敢不从。”
“说是这样,但这三人毕竟曾为一族之长老,放任他们离开,也会有隐患,我看,还是让他们留在你们魁加部落中,赐给他们一些土地和牛羊,让他们自食其力,终身不许离开魁加部落,但不要奴役他们。”
布洛西长老喜道:“有劳神使安排,这样最好!”
当天中午,冬陌和塞波,在三大长老、雷多、西卡等人的陪同下,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餐,夷人部落的午餐,自然以肉食为主,鹿尔南没有参加,自己待在敞篷里,一边看书,一边吃好吃的野果。
饭后,冬陌和塞波叫上鹿尔南,与众人告别,众人以跪拜大礼相送,然后雷多单人单骑,从他们离开大帐,一路上遇到魁加人的兵士,无不跪伏在地,对三人给予最虔诚的祷告,他们在魁加部落中呆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是为他们带来的战争的胜利,和表现出的个人实力,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个部落的每一个人,甚至有一个十来岁的男孩,要跟随他们一起前往南方,冬陌摸了摸他的脑袋,将他交给了雷多。
离开军帐,冬陌让雷多不必再送,这时候雷多双手捧着一个白色的东西,交给冬陌。冬陌接过一看,是一块光洁剔透的兽骨,上面刻着很多复杂的符文。
“这是魁加人的兵符,我们大家商量决定,将这兵符送给二位神使,将来就算我们不在了,新任的长老们也会承认兵符的作用,只要出示它,您可以调动所有的魁加兵士,不管所做何事,每一个兵士,都愿意为你们付出生命!”
这东西的意义,已经远远超过了它本身的价值。冬陌郑重的收下了,与雷多告别,三人三骑,朝着雁回谷的方向驰骋而去。塞波回头看了一眼魁加人的军帐,感慨地道:“咱们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那也未必,”冬陌道,“以咱们这种闯荡天下的方式,将来会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说不定哪天就转回来了。”
塞波苦笑起来,“算起来,数年来,我也陪你去了不少地方,我都数不过来了。幸好我们都没有死,还在一起厮混。”说到这,他与冬陌不约而同看了对方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带着一丝落寞,不用问,他们想到了同一个人:胡姬。
忽然间,一只白色大雁,从远处飞来,落在了冬陌的肩膀上。冬陌注意到,它的一条腿上,绑着一张纸卷,连忙解了下来。大雁便被鹿尔南抱走,喂了它一些干粮,大雁对着她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写的什么?”塞波凑上来,问道。
“是雁先生,让我们不要上山找她。那个人既然没有救到,就不必再救了,让我们去自己想去的地方。”冬陌的心中,泛起了一阵失落,本来一直期待的与胡姬重逢的机会,变成了泡影。
塞波也黯然无语,少顷,沉吟道:“这件事还真奇怪,以雁先生那样的大宗师,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出错,她说那人在阿克多部落,那人就一定会在,究竟是雁先生算错了,还是临时改变了主意?”
“都不是。也许,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人。”冬陌的目光,朝鹿尔南望过去。
塞波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你是说……她?”
“我觉得有可能,像她这样的一个姑娘,居然会在夷人部落到处游走,也许,雁先生原先的目的,是让咱们找她。我们遇到她的地方,不就是阿克多人的前锋营寨附近吗?鹿姑娘,你那一晚,是不是从阿克多人的部落过来的?”
鹿尔南点点头,道:“之前我是在阿克多人的地盘上呆过一段时间,但他们看不见我。不过,我可不认识你们说的雁先生,她究竟是谁?”
“这个不重要。”冬陌道,“我们之前也不认识她,但她却知道我的存在。我现在只是搞不明白,雁先生让我们找你,究竟是什么用意。”
鹿尓南眨巴着眼睛,道:“我正好要去南方,你们刚好就出现了,也许,她是要你们带我去南方?”
这个解释虽然有点让人无语,却是唯一的可能。反正事情已成定局,冬陌心想,还是顺其自然,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让鹿尔南跟在身边,他有预感,未来在这个神秘的姑娘身上,一定会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到那个时候,再做具体的打算吧。
“现在去哪?”鹿尔南问。
“去南方。”冬陌望着南面遥远的天际,轻轻地说:“回家。”
“回家?”
冬陌点点头,忍不住说了一句矫情的话:“那里,是我们作为修行师的人生开始的地方。”在被赶出松火城一年之久、经历了一连串或神奇或危险的遭遇之后的今天,冬陌突然很怀念松火城,怀念师父,怀念当初住过的那个小院。
他也不知道,自己突然涌出的这种孩子般的情感,是因为对胡姬的思念,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感到有点累,想要马上回到曾经的熟悉的地方,好好休养一番。
回去的一路上,风平浪静,没有任何意外的事情发生。三人一路上风餐露宿,鹿尔南不怕辛苦,只是不许他们打猎,强迫他们吃带来的干粮,肉干也不许吃,只吃饭团和野果干,如果两人不听,她便一直说下去,这种软性攻势很有效果,两人都是不惯听人啰嗦的人,虽然很想找一个臭袜子把她的嘴巴塞上,但看着她冰清玉洁的模样,两人到底没这么干,只好一切事情都依她……
每天傍晚,三人便找合适的地方休息过夜,冬陌和塞波会把帐篷扎起来,让鹿尔南进去睡,他们就睡在外面地上。一天晚上,三人在大漠中停留,找了一个合适的地方扎好帐篷,点起篝火,三人围着篝火吃烤热的饭团,鹿尔南又把那卷书拿出来,就着火光看得十分认真。
“这究竟是什么书,你看得这么起劲?”冬陌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向她问道。
“没有名字,我也不知道。”鹿尔南用芊芊玉指夹起了一片烤馒头,填入嘴中,吃得很慢,很优雅,咽下一口,才慢悠悠地道:“从我记事开始,这卷书就在我身上,婆婆有关说我的身世可以从书上找到,但我一直没找到。”
“这卷书,你从小时候一直看到现在?”冬陌很是诧异,“书上写的什么,值得你反复地读?”
鹿尔南将书递给冬陌,道:“我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但每读一遍,都会有不同的收获。这是世间最深奥的一本书,你可能看不懂。”
没等冬陌翻开书,一旁的塞波哼了一声道:“我不信,要说深奥,这世间绝不会有一卷书比东子身上那卷……书还深奥。”他差一点说成了天书,虽然与鹿尔南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关系很融洽,但还没到亲密无间的地步,而那卷天书,关系重大。说完,塞波对冬陌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
在鹿尔南的强烈要求下,冬陌将天书拿出来给她看。自己翻开了她的那卷书,的确……冬陌咽了口唾沫,极度不愿意的承认,这卷书与自己那卷天书一样深奥无比!
不同的是,这卷书上讲述的不是修行方面的知识,而是……天地存亡之道?冬陌深深吸了一口气,仔细读下去,虽然有些晦涩难懂,却也不是一个字都看不懂,不过,读的越深入,他的心中越是没底:书中文字记述的,不是某一种事物,而是一种……似乎是关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和运行的终极奥秘!里面提到梵天,提到冥君,提到人间之力,但是十分艰涩难懂,冬陌相信,以自己的智慧,想要弄明白书中的一切,不是不可能,但需要投入全部的精力去钻研,慢慢思考和领悟,这个过程,至少需要十年!而且自己中途绝对不能分心去做别的事情。所以,他果断放弃了,不可置信地望着鹿尔南,问道:“这卷书,你全看懂了?”
“看了十几年,怎么也懂了一大半。”
冬陌按捺住心跳,道:“能不能告诉我,书中提到的那些奥秘……”
鹿尔南摇摇头,道:“这些奥秘,不是凡人可以知道的,你如果有能力读懂这卷书,就自己去读,我若直接告诉你结果,你就算不受天谴而亡,也会心性大乱,因为,你的世界观会被这些奥秘彻底颠覆。”
“这么夸张?”塞波不信,从冬陌手中拿过书自己读起来。
冬陌却相信鹿尔南没有危言耸听,有些事情,虽然客观存在,但一个人知道之前,跟知道之后的心态是完全不一样的,反正这些奥秘,跟自己个人的修行关系不大,暂时还是不要去过问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