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的胜利,与实力无关。鹿冠云为自己的掉以轻心感到自责。
“之前的伤势是装的,但我说的那些话,却是真的。”冬陌道,“今天这场比武,本就是生死之战,我绝对不会放弃,我……要打赢你,并且杀了你!”
鹿冠云点点头,“我们两个,只能活一个。”手中的光之剑,又是暴发出了一道道流光。对他来说,今天的决斗,才刚刚开始。
长剑一抖,鹿冠云的人如一道银芒射出,冲向冬陌。
冬陌没有再祭出仙云十六式来对抗,以那几式仙术的威力,的确可以抵抗一时,但经过之前的战斗,冬陌也是明白了,无论自己使出多么强大的仙术,都不可能击败实力远超过自己的鹿冠云,与其耗费那么多的元气,到最后还是让鹿冠云近身,不如放手一战。
紧紧握在冬陌手中的逆鳞,橙色火焰烈烈燃烧,混杂着一股甚为浑厚的气息。冬陌两眼死死盯着鹿冠云,自己不会剑招,近战绝对不是鹿冠云对手,只能依靠自己敏锐的观察力,和对战斗的理解,勉强与之对抗。
光之间与逆鳞相接,爆发出一股极为震慑的力量,将冬陌重重击飞,鹿冠云身形掠起,后发先至,又是一剑刺来,冬陌举剑格挡,鹿冠云出手极快,眨眼之间攻出了十余招,冬陌依靠极快的反应能力,一一拆解了下来,但是剑招之上蕴含的强大的攻击波,却是对冬陌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噗!”一口鲜血狂喷而出,冬陌终于是难以支撑,被长剑扫飞,如落叶一般在空中旋转翻滚,最后重重落在地上,一动不动。
鹿冠云穷追不舍,但突然间站住了,想起之前的经历,莫非,冬陌又在耍诈?一时间竟是不敢靠近,一瞬间后,他以左手指尖,点出了一道银光,朝冬陌射出。
也是这一瞬间的迟疑,让冬陌缓了一口气,猛然起身,向后跃出十几丈外,望着浑身散发着神圣气息的鹿冠云,看不到一丝取胜的希望。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施展不出几招强大的仙术,近战以自己欠缺修炼的不息流来对抗鹿冠云的剑术,更是处于完全劣势……没等他想出对策,鹿冠云又是冲了上来。
“……元气以中庭为支点,过玉堂、华盖,经天突而出,外化为气,缠绕剑上,掠至右肩……是为江河剑第一剑,怒浪斩!”
冬陌防御之时,听见一个苍老但却中气十足的声音,在耳边萦绕。鹿冠云毫无反应,显然是没有听见,莫非,这声音是专门说给自己一个人听的?这是……剑招?
冬陌不知道剑圣也在观战,更不知道这声音是剑圣传声发出,但他却听懂了,对方在向自己传授一门剑招,显然是明白自己的困境,有心帮助自己。
换成别人,根本不可能在紧张的战斗中思考其他,但冬陌能够做到,他一边死命抵挡鹿冠云的剑招,一边飞快地思考方才那人说的剑招的修炼法门,当又一次险些被光之剑击中之际,他飞快地将那招剑式使了出来。
江河剑第一剑,怒浪斩!
逆鳞挟着一股有如狂浪般的攻击,卷向光之剑。
“砰!”两剑相撞,爆发出一道金属火花,冬陌被震开了一大步,弥漫在鹿冠云身上的剑气,也是受到了阻滞,行云流水的攻击被迫中止。
“……怒浪斩一波三浪,伤敌不在攻击,在其气势……”
冬陌边战边思考这番话,略有感悟,便将怒浪斩剑式拆开,施展起来,剑气所向,宛如滔天巨浪,一道接着一道,虽未能伤到鹿冠云,在气势上也是不落下风。
“哗!”又是一道剑气的碰撞,两人各自后退数步。鹿冠云望着冬陌,眼中透着一种十分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会剑招?”
“一直都会。”冬陌想要给他施加压力,笑着道,“不到最后一刻,我这绝招当然不会使出来。”
鹿冠云眉头皱了起来。“你用的是江河剑,谁教你的?”
“你管得着吗?”
这时候那个声音又响起了:“江河剑第二式:碎千崖……”
这一次,冬陌主动出击,一边以怒浪斩应付鹿冠云,一边思索着碎千崖的剑法要领,在这紧要关头,剑圣不可能传授冬陌什么基础剑招,只挑了这门以悟性为主的江河剑,只要悟到剑招精髓,便可现学现用。
这江河剑虽不复杂,但十分深邃,一般人在短时间内不可能有太深的领悟,但冬陌的领悟确实很深,而且越来越深。
他的眼中,没有了鹿冠云,也没有了他使出的剑招,只是把对方当场了一座山崖,一座挡在激流中的障碍,而他,便是要想方设法击碎这道障碍,一剑破千崖!便是这招碎千崖的精髓。
迎着对方越来越凶猛的攻势,鹿冠云手中光之剑,也是越来越明亮,每一次攻击,都会有银光从中泄出,压制住对方的攻势。不到一刻钟,两人已过了几十招,一开始冬陌还听着那声音的指点,去施展剑招,后来那声音不说话了,但对剑招越来越熟练的冬陌,已是逐渐开悟:这每一式剑招之中,都蕴含着万千变化,当下剑随心动,一招比一招灵动,一招比一招凌厉。
对面,鹿冠云也是将光术融合进了剑招之中,出招也是愈发强横、厚重,渐渐的还是占了上风,冬陌开始在场中游走,躲避攻击。鹿冠云穷追不舍,来到那一条小溪旁边,终于是追上冬陌,一剑刺去,猛然间,溪水暴涌而上,将鹿冠云裹在中间。
冬陌猛然回身,一剑刺了过去,溪水回落下去,但见鹿冠云的右肋处,中了一剑。
场外的觉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冬陌借着地形,将感知力运用的恰到好处,沉湎在剑招之中的鹿冠云,也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中招,虽然水波对他构不成什么威胁,但却遮挡了他的视线,令冬陌可以从容出击,这已足够致命。
鹿冠云以元气逆鳞逼出体外,强悍的展开了反击,冬陌支撑片刻,再次退开,然后又是类似的事情发生:两人在追逐至一块巨岩附近,巨岩突然倒塌,砸向鹿冠云的头顶,鹿冠云一闪之下,却是被冬陌抓住机会,刺中了他的手腕,光之剑险些掉落。
盛怒之下的鹿冠云,对冬陌发起了疯狂的反击,但冬陌又利用风息、藤绕,配合剑招,给鹿冠云造成了很大的麻烦。这也是冬陌事前选定了这个地方作为战场的缘故,他希望能通过这些手段,来刺激鹿冠云的狂性,使他发狂,然后战局的走势,便会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然而,鹿冠云也是极为聪慧之人,在一段时间的癫狂之后,猛然醒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追随冬陌的节奏,并细心留意身边的事物,不给冬陌有利于感知力的机会,战斗再次进入了相持阶段。
“谁教他的剑招?”白露仙转头望着崔真道。
崔真摇了摇头,“反正不是我。我不会用剑。”他心中也是充满了迷惑,望着冬陌心想,这小子究竟什么时候学的剑招?为什么自己一点不知情,难道他对自己这个师父也是有所提防,生怕自己透底给鹿冠云?
如果是这样的话,崔真还真的不怪他,反而很是支持。毕竟,自己跟鹿冠云的关系非同一般,他能想到这一点,也算是斗士本色。
在场的众人中,只有极少数几个看穿了一切,但都闭口不言。
“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天师望着场中斗得正酣的二人,没有看剑圣一眼,但剑圣当然知道,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
“这小子悟性极强,手中又有一把好剑,不学剑太可惜了。”
“那你非得现在教?”
剑圣一笑,“待会被打死了,就教不成了。”
大天师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云儿也算你半个弟子。你教一个陌生人打败自己的弟子,这算是什么?”
“我只是想让战斗更精彩一点,也更公平一点。我很想看看,这小子在会剑招的情况下,能将云儿逼到什么地步。”
“万一云儿败了呢?”
“那也是个很好的教训,他的路还很长,如果连一点教训都不接受,如何能够担当大任?”
大天师摇了摇头,“云儿输不起……”
“是你们输不起,”剑圣撇了他一眼,竟有些生气,“你们给他灌输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修行之道,假如他真的输了,反而对他的成长很有帮助。”
大天师道:“我道门做事不用你来指教,反正云儿必须赢,我不许你再暗中帮那小子。”他的身上,竟是有隐隐散发出一道神辉。
剑圣看也没看他一眼,淡淡地道:“我是想跟你打一架,但你想清楚,一旦出手,这一仗只怕要将天下都卷进来。”
大天师望着这个可恶之人的后背,真的没有出手。以他这等实力和地位,早已失去了出手伤人的自由,牵一发而动全身,出手之际,必然要震动天下,而现在,还没有到那个时候,所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剑圣继续向冬陌传授剑招。
“江河剑第三剑:浪翻云……”
狂浪般的剑气,一道接着一道,随着冬陌使出的每一招发出,将鹿冠云裹挟在一道滔天巨浪之中。鹿冠云完全无视,一把光之剑,横劈怒浪,宛然不动,丝毫不落下风。
“江河剑第四剑:七步杀……”
冬陌思考片刻,才是领悟了这一招的精髓,尽管自己依靠现学现用的江河剑,硬是打到现在不分胜负,但也耗费了相当多的元气,这样下去,修为低于对方的自己,肯定是最先撑不住倒下的一个。而这一招十步杀,给了他希望。
冬陌又是撑了一刻钟,对“十步杀”有了更深一层的领悟,才猛然施展出这一招。
七步杀,一步一杀招。
场中形势立变,鹿冠云转攻为防,步步后退,冬陌持剑,一步步逼过去。
没有了华丽的剑招,没有了凌厉的剑气,只是两个人,两把剑。体内所有元气,都集结在他们周身和手中长剑之上,远远看去,只是一片橙光,一片银光,在做着并不壮观、却极为激烈的战斗。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眼睛也不敢眨一下,生怕战斗在他们闭眼的一瞬间便告结束。
剑圣的眼中,流露出赞许之色。冬陌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这招七步杀发挥到这一地步,真的是旷世奇才。鹿冠云的防御也是相当完美,两个天才少年的终极对决,使站在人间之巅的他,也是觉得自己今天没有白来。
见性等一种小辈的眼神,都变得黯淡下来,所想的都是一件事:假如自己换成冬陌,绝对使不出如此精妙的剑招,假如自己是鹿冠云,只怕前三步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