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开始喝酒吃菜,冬陌先前居高临下的表现,并没有引起信王的不满,反而让他感受到了一种帝王之气,看到了自己曾经忠实追随的先皇的影子,极为叹服不已,对于大事所成,也是增加了几分信心。
饭后,冬陌散步回到自己家中,发现信王安排的佣人已经到了,正在收拾宅院,胡姬等人在一旁吃惊地看着,一见冬陌回来,胡姬马上迎上来,道:“东子,这些人哪来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回头再告诉你。”冬陌笑了笑。
一个花白胡子的老者走了上来,一看就是很精干的样子,对冬陌行礼道:“老爷,我是您的管家,我姓曹。”
冬陌点点头,朝胡姬等人努了努嘴道:“他们都是我的亲人,对待他们,要像对待我一样,不用任何隐瞒。”
曹管家躬身道:“是。”
冬陌环顾左右,道:“我这地方太小,可能不够你们住的,怎么办好?”
曹管家道:“这个不劳老爷费心,我自有安排,请老爷和夫人就寝。”
冬陌看了胡姬一眼,两人脸都红了。
“咳咳,不要叫我老爷,我不老,叫我少爷就好。”
“是,请少爷和夫人就寝。”
冬陌咧了咧嘴,脸更红了,转头看胡姬,已经掩着嘴走进了内室。
天色阴暗,星月隐没不见。
皇城西北角的御花园内,一个身材略胖、但是气质极具威严的男人,坐在赏月亭内,眉头微蹙,望着天空发呆。一个年老的太监,伺力在一旁。
一个小太监,快步从园门外走了进来,在离男子几丈之外的地方伏倒。“启奏陛下,内阁大学士孙超求见。”
皇帝无力地吐出一个字:“准。”
这小太监回身快走出去,少顷,领着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官员,走了过来,刚要跪倒,皇帝道:“免了。”
孙超拱手谢过,垂首站在一边。
皇帝道:“国师怎么说?”
“国师避而不见,让仇风转告微臣,太子不可救,不必救。”
皇帝缓缓叹了口气。“三年了,国师倒是铁石心肠,可我这当父亲,又怎能狠下心来。罢了,实在无计可施的话,只能走那一步了。”
关于这件事,孙超也不敢说太多,只道了一声:“圣上三思。”
皇帝又将目光投向天际,道:“你发现没有,最近这半个月,天无一日晴朗,而且朕一直心中惶然,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孙大人可否为朕指点一二?”
孙超道了声“不敢”,抬头望了望天空,道:“微臣昨日夜观星象,见帝星闪烁,周围有一颗星格外明亮,有侵吞帝星之象,恐怕宫中要遇凶险之事。微臣又以金钱课卦之,得知有刺客从北方来,意图不轨。”
“北方……那些暗宗之人吗?那些刺客不是全都抓到了吗?”
“暗宗之人极为狡诈,第一番失败,安知不会派出第二批刺客?”
皇帝想了想道:“传旨于信王,让他令羽林军加强皇城防卫,另外派人前往大漠,争取找到暗宗的宗门所在,朕不惜大军远征,也要灭了这帮妖人!”
孙超领命离去。
沉默片刻,皇帝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头也不回地道:“米喜。”
身后那个太监往前走了一步,应道:“奴才在。”
“朕……算是一个好皇帝吗?”
“陛下英明神武,国民安居乐业,自然是好皇帝!”
皇帝笑了笑。“问你也是白问,其实,朕当了十几年皇帝,真有点累了,世人都道当皇帝好,其实朕有太多事情不敢做,不能做,连儿子都无法保全。朕现在,能够体会到赵无极的苦衷了。”
米喜微微一怔,他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赵无极”这个名字,从皇帝口中道出了。他隐隐感到一丝惶恐,好像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似的。
邓发,四十五岁,兵马司守备统领,二等侯爵,当年仅为护龙骑兵团佰伍长,因参与叛乱,奋勇杀敌,得赵纯赞赏,多年来累官至此,居住于守仁大街北侧……
原来还是自己的仇人,那就更该杀了。冬陌淡淡一笑,将信王给的那张纸收了起来,然后叫来凌风和张小蛮,嘱咐了他们一番,便让他们离去。
第二天中午,冬陌从天枢院回来,吃饭的时候,凌风和张小蛮汇报了查到的结果——其实也就是打听出邓发的容貌特征。
冬陌记在心里,对胡姬笑道:“下午一起逛街去吧。”
“逛街?”胡姬怀疑自己有没有听错,平时最讨厌逛街的冬陌,居然主动请求逛街!登时伸头到窗外,想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出来了,结果今天阴天,没有太阳。
不知不觉中,两人逛到了守仁大街,这街上商铺很少,没什么可逛的,正好胡姬也有点累了,冬陌便找了一间三层的茶楼,坐在顶楼靠窗户的位置上,要了一壶瓜片慢慢品着。正对着窗户的街道对面,是一间相当大的宅院,一看主人家就是非富即贵。透过茶楼的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院子中的场景,一个身材肥胖的老爷,搬了个躺椅坐在鱼池前,不时从丫鬟手中接过鱼食,洒进池水中,引起鱼儿哄抢,每当这时,那胖老爷便抓过丫鬟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一双手轻轻揉着丫鬟的手……
胡姬嗔了他一眼,“有什么好看!羡慕啊!”
“是啊,如果我老的时候,也能像这样弄间大宅子住,没事喂喂鱼,调戏调戏丫鬟,也很不错。”
“哼,你想的倒美!”
“怪了,我老的时候怎么生活,关你什么事?”
“你……”胡姬脸一红,不理她了。
一壶茶喝完,两人起身离开,散步回到家中。张小蛮和凌风还在炼丹,有不少炼好的放在一边的碗里,冬陌抓了一把,像吃花生米一样不时吃上一粒,道:“你们俩别光顾着炼丹,要多练功,今天晚上,你们去跟我办件事情。”
深夜,三个人都换上了一身黑衣,面上罩了一块黑布,互相检查了一下,没有露出任何身份特征,这才出门去,冬陌去向胡姬道别——所有计划,自己都没有瞒着她。
“小心点。”胡姬将他衣服领口掖好,轻轻地嘱咐道。
“小事一桩。”冬陌笑着在她脸蛋上捏了捏,转身出门。
胡姬望着他的背影,虽然略有担心,但压根不会想到去阻拦。她知道冬陌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报仇,她相信他的实力和才智,只要他想做的事情,没有一样是做不成的。
深夜的守仁大街上,没有一个行人。只有很远的地方有打着灯笼的巡夜人。
“你们两个,分别站在街道两头。”冬陌悄声嘱咐道,“如果有人接近,先躲起来,倘若对方发现什么,你们才动手,不要杀人,打晕即可。”
见两人分头走开,冬陌来到邓发居住的宅子下方,顺着围墙一直走了三丈左右,凭着白天观察的记忆,他知道这里对应的是花园,于是悄无声息地跳上围墙,翻了下去。
花园里空无一人,万籁俱静,只有池塘中的鱼儿不时发出“扑腾”一声,冬陌穿过花园,朝着一间房舍走了过去。白天,他看到邓发最终走进了这间应该是卧房的地方。门关着,里面亮着一盏没有燃尽的油灯,冬陌晃到黑暗处,点开窗纸往里看去,那个肥头大耳的家伙,怀里抱着一个少女,睡得正香,也不是白天丫鬟,还是他的妾侍,反正他的正妻不会有这么年轻。
冬陌不禁笑了笑,纵身一跃,直接撞破了窗纸进去。床上二人猛然睁开眼睛,冬陌一掌凌空击出,一道气息扑向二人的床榻,那邓发身材肥胖,反应却是极快,一个后翻到了床下,从床头摸出一把长刀,而那个少女却直接昏死了过去。
“修行师?”冬陌轻轻问了一句,朝着邓发走了过去,自己本该想到的,当年身为护龙骑兵团的一员,邓发不可能不懂修行。不过,这根本没有关系。
“你是什么人?”
冬陌不答,脚下一错,向前猛然掠出,邓发举刀便砍,刀锋之下,一道金光涌现,象征着他的实力也是不弱,但冬陌根本没有躲闪,左手硬上,拇食二指猛然捏住了下压的刀锋,稳稳托住,右手却是如闪电般捏住了邓发的喉咙,邓发一张脸憋得通红,想要大声呼救,却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当下传声对冬陌道:“好汉不要杀我,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面对自己的仇人,冬陌也是不着急下手,笑道:“什么都不要,只要你的命。”
邓发原本通红的一张脸,变得苍白,传声道:“好汉究竟是谁?”
“十几年前,我来自……皇宫!”
听到“皇宫”二字,邓发先是一愣,继而恍然大悟,瞪着一对牛眼望着揭开面罩的冬陌。“您是……太子殿下!”
“既然知道了,就去吧。”
腹中一阵酸麻,邓发用力低下头,看见自己的腹部,被一把泛着绿光的奇怪兵刃捅入,然后缓缓拉出,兵刃的前段,那个钩子一样的东西,将自己花花绿绿的肠子和内脏尽数拉了出去,邓发眼中的恐惧,也是到了极点,便在这时,他感到一股极为冰冷的气息,钻入了自己体内,瞬间身体僵硬,然后元气汩汩流向掐住自己的那只手臂……
等到元气被抽干,那把钩子也是猛地一拉,内脏和肠子尽数被扯断。
“啊……”邓发被扼住的喉咙中发出一声沉闷的惨叫,身体抽搐了一下,气绝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