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震惊,继而伏倒在地,口称太子千岁。
冬陌张开双臂,仰天大笑。十年了,今天自己终于尝到报仇的快感,手刃了一位仇人之子和另一位仇人的爱徒!我,那个曾经逃出宫门一路被人追杀的太子,那个曾经混迹在乞丐中的落拓少年,终于杀回京城,夺回了自己曾经失去的东西!
这种复仇的感觉……真******好,好极了!
在众人的顶礼膜拜之下,冬陌狂笑了很久很久,心中也是逐渐升起了一种君临天年的感觉。逐渐的,他冷静下来,对自己说,不要太得意,这还只是自己复仇的开始,还有一个人间最强者,在那坐玉清宫深处,等着自己。
只是,他不打算现在就进去,在决战之前,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办。
他命人守护玉清宫门外两边,任何人不要放进去或出来,但若是国师本人出来,那便不必阻挡,只要速度来报自己知道便好。又让羽林军在皇城中继续搜索赵纯等人的下落,但决不可伤害一人,尤其是公主……想到公主,冬陌心中有一种说不好的感觉。
冬陌与信王一起离开皇城,派了很多人,赶在天亮之前到处张榜,宣布赵纯的不赦之罪,并道出自己前朝太子的身份,告知京城百姓和士兵,自己只是想推翻赵纯的统治,拨乱反正,绝不会有什么扰民之处,一切规制,照旧运行。
在信王的陪伴下,冬陌站在皇城的南门楼上,望着京城中星星点点的火把——那都是自己的人在城中奔跑,攻占一个又一个的衙门,很快,整座京城都变得近乎灯火通明起来。
“京城是我们的了,殿下,事成一半了。”信王兴奋地笑道。
冬陌微笑不语,享受着这种站在紫禁之巅的感觉。
待京城全部占领,冬陌便让人写出檄文,由一部分军队所携带,出城赶往京城治内的每一处郡县,先晓之以理,让他们交出地方武装的指挥权,不然便大举进攻……第二天早上,捷报不断传来,京城周边郡县,尽数归顺,冬陌便又派出使臣,赶往被赵纯派出讨伐联军的军队之中,以太子之身份,命军部指挥官弃暗投明,加官进爵,令其率部返回京城。
冬陌相信,那位军中长官,一定会仔细分析利害关系,在这种前后夹攻、无家可归的情况之下,势必会倒向自己,再说信王还在军中埋伏了伏笔,会劝说那位长官,如若不听,便策反哗变,取而代之……
三天之后,大军回到京城之南,冬陌命他们就地扎营,然后单人单骑,赶往军中,众位军官为他的豪情所钦佩,交出兵权,冬陌将这部分军队收编之后,交给信王管辖——眼下也没有更加可信之人,而冬陌相信信王对自己,有着绝对的忠诚。
这个时候,信王劝冬陌登基称帝,昭告那几位节度使回朝听封。冬陌拒绝了,他实在没有当皇帝的打算,便委托信王与那几位一同起兵的节度使沟通,请他们进京,自己率领众位修行师,来到了玉清宫前。
虽然信王一再劝说,派重兵杀入玉清宫,以一国之力擒拿国师,但冬陌拒绝了,眼下形势还不稳,如果在这件事上损失大量兵力,恐有巨变,而且……他打心眼里也不愿平白牺牲那么多人命——以普通人去围剿修行师,本就是一件极不划算之事。更何况对方是天下五绝之一的国师,冬陌甚至相信,就算整个京城的人一起进攻,对那个可怕的人,也不会造成任何的损伤。况且,他还布置了一道以京城为阵眼的符阵。
他本想等剑圣来到,再一起前去对付国师,不过又想起剑圣也说过,只有在最关键的时刻,他才可能会来帮助自己,加上赵纯一日不除,自己便一日不安,所以,冬陌决定亲自出马,去促发这一场最后的战斗。
是成是败,也就在此一举了。
冬陌独自一人,走进了玉清宫。玉清宫里,一个人也没有,冬陌也是有些诧异,他早就知道,国师门徒众多,本来已经做好了死战的准备,可是没想到除了一个少枫,自己一个修行师也没遇到。
按照上次走过一遍的路,冬陌前往湖边的那座草庵,远远地,他看到了两个面对湖水而坐的身影,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来到两人身后,冬陌站住了。
右边那个人影,率先回头,以一种十分复杂的神情上下打量着冬陌,最后苦笑一声:“太子殿下。”
“你在叫你那个儿子?可惜,他已经死了,死得很惨。”
赵纯一张脸瞬间变得惨无人色,他虽然贵为皇帝,但多年来,只生下这一个儿子,虽然有些不成器,也是万般宠爱,不曾想年纪轻轻便死于非命,饶是他性格再坚毅,摊上着丧子之痛,也是悲痛得难以自已,一张脸上老泪纵横。
冬陌看在眼里,十分的快意,却还嫌不够地加了一句:“至亲之人被人残杀的感觉,怎么样?”
赵纯到底是皇帝,承受能力相比一般人要强的多,半晌,总算是将内心的悲痛暂时压了下去,对着冬陌拱了拱手道:“谢殿下成全。”
冬陌盯着他,道:“天下兵马大将军庄纯。”
赵纯微微怔了一下,摇摇头道:“这名字和职位,好多年没人叫过了。”
“你本来就叫庄纯,因军功甚大,又得我父亲信任,所以才赐你国姓,赵纯,你谋反之时,可曾想过,我有一天会杀回来,杀你独子,再取你性命?”
赵纯喟然道:“不错,这天下本是你的。”
冬陌摇摇头,道:“你错了,什么皇位,什么天下,我从来没有在乎过,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复仇,同时想要证明给自己看,我失去的东西,我一定可以拿的回来!不管是你庄纯,还是……”他将目光转向国师一边,“还是你国师,凡是我的仇人,都会亲手死在我的手下!”
国师没有任何反应,赵纯却低下头,叹道:“天意,真是天意,我们逆天改命,也只是延续了十年,十年之后,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国师还不放弃吗?”
国师身形未动,却好似有一股无形的气劲,托着他的身体,原地转了过来,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淡之中带着一种深沉。
“赵纯,是我害了你。”
赵纯摇了摇头,道:“国师何出此言,我当初也是自愿走上这条路,享受了十年人间荣华,就算最终失败了,我也无憾。”
冬陌将目光移到国师身上,道:“我有一事,十年来都想不明白,想请国师给个解释。”
国师道:“请说。”
“若说赵纯谋反,是为了皇位,国师又是为了什么,我父亲生前,待你可十分不薄,地位也如今天一般,国师为何要支持赵纯谋反?”
国师看了赵纯一眼,笑了笑,道:“殿下说反了,不是我助他谋反,而是恰恰相反,当初谋反之事,是我主张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冬陌大吃一惊,看国师的样子,不像是在说谎,而且他也没有对自己说谎的必要。
国师暗暗叹了一口气,道:“事到如今,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你父亲与你母亲,是在征战天下的时候认识的,你母亲原是明宗圣女,为了你父亲放弃了身份,在帝国建立之后,两人成婚……”
冬陌暗暗吸了口气,关于母亲的身份,从来没有一个人告诉过他,所以一无所知,如今方才知道,自己母亲居然曾经是明宗圣女!假如国师没有撒谎,那自己岂不是也算半个明宗之人了?
“你出生那天,天生异象,我当时便感到奇怪,后来你父亲抱你来见我,请我赐名,我当时看到,在你脏腑之内,压抑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戾气,人间久有传闻,冥君左手藏在人间,一旦苏醒,便是天劫来临,冥界入侵人间……当时普天之下都在寻找沉睡的左手,我于是推测,你便是冥君左手转世!”
冬陌冷哼了一声,关于自己是冥君左手的传言,他也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也许自己身上真的有一些与众不同之处,但说他是什么左手转世,他压根不相信。“我就是我,我不是什么左手。”
“是的,”国师点点头,“我后来才想明白,左手不可能转世为人,你身上最多是有着左手的意念和力量,一旦这股力量彻底苏醒,你将完全被控制……那个时候的你,如果手中掌握帝国的兵力,对整个人间都将是极大的威胁,不过,这些我都不管,我只是不想让帝国毁在你手中,毕竟当年打江山我也有份。我让赵无极杀了你,但他坚决不肯。”
“我只好找赵纯商量,他也看出其中的厉害,我俩谋划许久,想要除掉你,必须过了赵无极那一关,没办法,我们在一番密谋之下,由我亲自出手杀了赵无极,由于我们计划得当,赵纯兵不血刃地登上皇位,事情,就是这样。对你们父子,我们都很愧疚,但是为了帝国千秋万代的国祚大运,不得不这么做,在这件事中……你没有错,你只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么多年来,国师还是第一次如此动情,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然而冬陌却是丝毫不领情,他终于明白了一切事情的本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这一切居然是因为自己而起,父母的死……也是因为自己,当然了,罪魁祸首,还是国师和赵纯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