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清源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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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时若白驹三年轻

日子如水般一天天从指隙溜走。

过了三个月,两个小家伙会爬了;又过了三个月,除了喝奶之外他们终于可以喝些流食了;又是三个月,他们可以简单地走几步路并且说上几个简单的词汇了。这当然是根据小皇子的成长历程完成的。虽然杀手先生觉得有太多事情不能做的感觉很憋屈,但是也无可奈何,因为他一点都不想被当成神童。

三年时光一晃而过。

这夜,有一颗星辰坠了,正落入源清阁里的花园,在地面砸出一个丈余深的坑来,幸好无人伤亡。

翌日,皇城里莫名起了少有的大雾。十步之外,不见人影。

两个皇子被冽帝召见,司书和司画抱着两个皇子一路来到皇后所住的观风园。转过小径,见得皇后覃慕卿同冽帝坐在亭子里下棋,太子夏容乖巧地坐在一边旁观,而二皇子夏绝则在后面像坐在钉子上一样不时地扭着身子。

这情景很不寻常,毕竟任谁都知道夏绝这个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如此乖巧地待在那里。

环视四周,小桃花夏焱忽然发现还有一个存在感很弱的人背对他们站在那亭子里,这恐怕就是夏绝乖巧的原因了吧……莫名的,他心中心中警铃大作,一个杀手的直觉告诉他,这个男人非常危险。

“爹爹……娘亲……”全然不知他的想法,亦无所顾虑,被披风裹成个毛团的小荷花刚被放到地上就跌跌撞撞地朝着那边扑了过去。

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冽帝见小家伙冲了过来,竟是用手臂挡住了他,没有让他扑到自己的腿上,甚至很不满地皱起眉头:“夏琰,你该叫寡人父皇。”

小荷花,也就是冽帝所言的夏琰睁大了无辜的眸子,踮起脚想要抱住他的胳膊,却被躲开了。

夏琰下意识看向坐在一边的太子,可一向宠他的皇兄居然装作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在他的目光里将脸转向了另一边。而夏绝更是受不了的直接站起来走掉。夏琰站直身体,怯懦地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受伤地抬头看向冽帝:“可是我一直是叫你爹爹啊。”

“以后都不准再叫,”冽帝的表情出人意料的严肃。他转过头看着慢慢走过来的小桃花夏焱,眼眸略略暗淡下去,“三岁了,是该学习皇室的礼仪了。”

这时,那个很没有存在感的人转过身来了。夏焱隐约看见了他的脸。

比女人还美,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感触。虽然用“美丽”这个字来描写一个男人并不怎么好听,可是再没有别的什么词汇可以配得上那张脸。

也发觉他的存在,一边的夏琰却没有生出警惕。他觉得那个人不会伤害自己,于是便继续大胆地盯着他看,甚至还露出了清浅的笑意。

“你是哪里来的自信我不会伤害你呢?你不知道看上去不会伤害你的人才是最危险的吗?”似乎会读心术,那人竟是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没有人看清男人的动作,夏琰已经被他掐住了脖子,“如果我要杀你,他是拦不住的。”

“放开他!”冽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却也只是要求他放开而不是出手抢夺。

这也就是说,冽帝完全没有与那人对抗的能力,甚至连反抗的心思都生不出来。夏焱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在自己的脖颈上若有若无地划着,夏琰的寒毛都立了起来。但是他没有挣扎,倒是有些吃力地抬头去看那个握着自己小命的人。真是有些莫名其妙,他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冒犯到这个男人。于是他小声说:“你应该没有理由杀我的。”

男人微微愣怔,随即弯起眸子,同妖精一样笑起来:“有够天真,所以并不适合这样的地方。”接着在冽帝近乎实质的目光里将他放到地上,并小心翼翼地帮他整理好了衣襟。

一挣脱禁锢,夏琰“蹭蹭”倒退了几步到自以为比较安全的地方去,然后才松了一口气。这时他发觉自己的背上冰凉一片,竟是被汗水浸透了。是了,就算再如何淡定,他毕竟也只是个三岁多的孩子,一个极为虚弱的小孩。

见他站立不稳的样子,夏焱下意识上前一步,将他挡在自己身后。

“兄友弟恭哦,不错。”男人眼里的笑真实了几分,却显得愈发危险了。转身扶住冽帝的肩,男人低下头小声道:“你这两个孩子都相当不错呢,我可以两个都带走么?”

没有说话,冽帝狠狠瞪他一眼,目光带了杀气。用力一握,手中的白玉棋子化成碎末落下——做得太过分的话大不了同归于尽。

“威胁是无用的哦,你可连与我同归于尽的能力都没有呢。”声音愈发低沉,男人手指划过他的唇角,笑容妖冶,“你挑一个吧,两个月后我会来带走他的,当然,就算你不做选择,两个月后我照旧会带走其中一个。”

“混蛋!为什么要选他们!不是说过.那个,不会从皇子里选的吗?”冽帝的指甲抠进掌心,原本便含了愤懑的眼睛彻底红透。

“吾意非此,奈何世事如此。星落于此,乃天命。”停顿一下,男人又继续不正经地说,“那你把他们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吧,这样他们便算不得是皇子了。”

皇后听见他的话,脸色霎时就变了,可还没等她说什么,身子一挺就向旁边倒了下去。

冽帝急忙将她搂住,愤恨地看向那个男人:“你……”

“你应该能猜到的,我的时日无多了。”打断他的话,男人忽然笑得沧桑,仿佛刚才的不正经都只是他们的幻觉一样。

冽帝是猜到了一点,却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如今听他承认要……死去,那便是说他若不用那种方法就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太明白这国家失去他的后果,冽帝没有说话,神色却凝重了。

“天下,要乱了。”很平静得诉说着卜出的卦象,男人的目光没有落在他的身上,“冽国生存唯一的转机就在他们里面其中一个的身上。”而用他们续命还是将他们培养成下一任祭司或是……就完全是他说了算了。

冽帝危险地眯起眼,盯着他想要看出他说谎的迹象,然而男人要让他失望了。他说的是实话。

冽帝用力地闭了闭眼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单音:“好。”

吃惊地望向他,夏容的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敢说,只是那海蓝色的眸子里却蓄起了愧疚和别的一些隐藏得太好的什么。

得了冽帝的话,男人没心没肺的妖冶笑容又绽放了。

弯下腰去,男人伸手摸摸那两个拼命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孩子的脑袋:“想当祭司吗?”

真是个没有意义的问题,两个孩子对视一眼,拼命摇起头。祭司只能是无欲无求的人,否则天下将要大乱。这是他们清楚的知道的。而他们自知做不到无欲无求。

意料之内的反应,男人唇角微勾,狭长的眸子里却没有任何情绪的存在:“你我是无法改变什么了,这样悲惨的事情,还是交给他们去接受去改变吧。”

身体颤了颤,烈帝将他推开一点。

男人看着冽帝的眼睛,灰暗的眸子却没有他的倒影。叹息一声,男人苦笑着在两个孩子茫然的目光里,大步走进灰色的雾里去:“听见了吗,有花开了。”

遥远的,有雾气夹杂着花的气息被风送来,清冽的,似乎抬手便可以触摸到那阳光里的白色花瓣。而此时并非那种花开的时节。

他给的暗示也算是明显,但悲伤过是莫名的众人竟无意去猜测。

很久以后,夏焱才知道,那个人就是祭司。这时,一切都已成定数,再无法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