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悠悠我心
所以,属于她的,或者说曾经属于她的,即便还在等着她,她却要不起了。
所以,曾经的那些人,曾经的那些事,她,再也不知,再也不知。
眼眸,沉静似水,她用心于笔墨之间,静神敛息,手腕婉转,运笔如飞。
“夫人。”
静静屈膝跪于地上的年轻女子没有丝毫的不耐,只依旧低首垂眉,双手并举,将一页精致的宣纸恭敬地捧过头顶。
“你出去。我已说过,我不认识那些人,更不知那些事,你来找我,却是错的。”她淡淡道,继续写着她的字,对那女子瞧也不瞧上一眼。
“夫人,若非事情紧急,皇……宫中拿不定主见,奴婢定然不敢出现在您面前。”那女子语气平静,恭谨至极,却又带着些微的焦急,“求夫人看在……看在关大人面上,千万救、救——”
“关大人?”她冷冷笑一声,提笔沾墨,没有一点的停顿,“此事你去求关大人也就是了,却来烦我做什么?”
“夫人!”女子忍不住声音一高,而后立即又降下来,将身躯伏得更低,语气更加的恭谨了三分,“夫人心中所想,宫中也是知道,夫人这些年所受的苦楚,宫中更是一清二楚……宫中其他不敢有所求,只求夫人看在过去……过去‘一捧野花’的分上——”
她一震,手中狼毫顿觉重若千斤,几乎无力再握住,更不用说再继续写字了。
“夫人——”
“你不用说了。”
沉默一刻,她慢慢将手中狼毫放下,咬牙,终于伸手接过那女子一直捧着的信笺来。
只匆匆扫了眼,她便眉头锁起。
“夫人,事情紧急,请夫人——”
“两宫皇太后现在何处?”她打断那女子,暂压下心中的恼火,毫不犹豫地将宣纸一撕一揉,再往地下火盆一丢。
“本在西山佛寺礼佛,奴婢估计不一刻得知了消息便会即刻返宫。”
“那……公主伤势如何?”
“奴婢出宫时太医正在诊治,依奴婢看,公主只是借题发挥,其实伤势并无大碍,不说小主子平素里宽厚仁慈,只小孩子的力气,哪里真能伤了——”
“不管他是不是孩子,公主终究是东宫太后之女,只这冒犯尊长的一条,就够他吃一顿的了!”隐在袖中的手连小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她却依然面无表情,心中则在飞速地计算着。
“如果不是长公主挑衅在先,又口出——夫人,小主子只是一时气极,才一鞭子抽了过去……再则,长公主也立刻还了小主子一鞭子,虽然还不曾与小主子查验伤势,但奴婢却知小主子伤势恐怕更比长公主重了几分。”
“错了就是错了,再辩解多少也是无用的!”她冷冷一挥衣袖,深吸一口气,闭合了清亮的眼眸,咬牙,轻轻道,“你回去吧,不要再说了。”
“夫人!”
“我说了千遍万遍,我不认识那些人,更不知道那些事!”哼一声,她复又提起狼毫来,却并没有继续去写她的字,只凝着笔尖黑黑的墨,轻描淡写地道,“身份地位愈是尊贵,就更应该愈加的谨言慎行才是……我小时候犯了错,不论错误源头在不在己,都会第一个跑去祖宗祠堂跪上他三天三夜,却什么也不做辩解,任我爹娘生气劝说打骂,不跪到体力不支地晕过去,就是不起。”
那女子震了下,而后砰地磕了一个响头,身形一晃,书房中便已没有了她的踪影。
合眼,咬牙,吸气,握着狼毫的右手颤了颤,再咬牙,猛地睁开双眸,将狼毫转到左手,拉过一张纸飞快地写下几行,不给自己任何迟疑的机会,将纸揉成一团推开窗随手丢了出去——
而后合起窗子,她站在桌前,复又右手提起笔来,却再也写不下去。
乌黑的眸,不泛任何波澜,她只静静立着,任穿窗而来的明亮光线慢慢暗淡,渐渐被黑黑的夜所代替,任鸟儿的鸣叫悄悄消失,寂静的夜色取代了所有。
“夫人,两宫太后回宫后先去见了长公主,公主只后肩微有红痕,将养几日便会无碍。”
窗外,一片的乌黑,什么也看不到,似有若无的声音,却清晰地传进她的脑海。
“小主子在宗庙跪了两个时辰,两宫太后先后去探望劝解,但……但君王有令,若小主子不向长公主低首认错便不许起身……东宫太后去见了皇后,皇后只按夫人吩咐,不声不语……后东宫太后携长公主带御医前去宗庙……小主子鞭伤在右前胸……也无、无碍,只需小心休养几日,就、就好。”
她心跳一顿,握着的狼毫不由有些颤抖。
只听窗外那声音继续小声道:“东宫太后大怒,训斥了长公主,并责令长公主同跪宗庙,后皇后至……东宫太后已连夜向君王求旨,决定携长公主从此后迁居西山行宫专心礼佛,再不理宫中事……君王再三劝慰,最终依东宫太后行事……”
她合了合眼眸,一直悬在半空的狼毫慢慢伸往砚台,饱醮浓墨,再慢慢提起。
窗外那声音停顿片刻,而后突然响亮了些许,似乎带了莫名的喜悦,“宫中要奴婢转告夫人,宫中从此后再也无事……其他无所求,只一心期盼夫人能早日……”
声音又渐渐消失了去。
微微的光亮从轩窗外悄悄地探了进来,天,似乎亮了。
她却恍然未觉,眼睛依旧凝着那笔尖要坠不坠的浓墨,一时心中绞痛,不能呼吸。
离开了,分开了,甚至从来不曾抱过一抱的那哇哇大哭的软软身躯,而今,第一次要为他做的,却是、却是——
狼毫落在写了半阕多的上好宣纸上,突兀的黑墨,似一滴泪,棱棱角角地滴落在纸上,遮掩了许多的字迹,她慢慢抬起手,慢慢张唇,狠狠地咬了下去。
咸咸的味道,从唇角蔓延而开。
垂落的眸里,却是,干涩的。
她就知道,属于她的,从来只有,那一团,糟糕的墨迹,而已。
“阿沈。”
她抬起眼,望着她那玉树临风英俊到没天理的相公老爷,扯动唇角,无声地笑笑。
“你几岁啦,还这么意气用事?”
小心翼翼捧起她的手,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难得地沉了脸,将伤药轻轻涂抹在那青紫的牙痕上,再拿白布与她缠裹上。
她只是笑着,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你做什么要自责?”她的相公老爷不赞成地瞪她,“你就算将你的手砍下来,又有什么用处?”
她还是无声地笑。
“阿沈啊阿沈,我真是——唉!”
关飞恨恨地咬牙,将包裹好了的手给她丢回去,转头,不再说话。
她笑着,复又提起狼毫,饱蘸浓墨,依旧束立书案之前,手腕宛转,姿势十分的优美而有力,那苍劲力道更是几乎穿透纸背。即使早已看惯,关飞依然是忍不住暗自称好。
这曾在小小的五岁年纪便替先皇挡了一箭、被先端仁太后亲赐“郡主”封号、并赐以当今天子名讳为姓的女子,虽自幼便被沈家父兄严密地守护在府邸之内,但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博学多闻的才女之名在天朝之内却极是名声显赫。
记得当年她十五及笄,上门求亲的名门世家望族子弟数不胜数,即便是皇子龙孙,想将她迎娶进门的也是大有人在。毕竟,她除了容貌品学天下少有,她的家世,她的“郡主”身份,她天下唯一的尊贵姓氏,甚至她在当朝君王及太后眼中的地位,无一不为她的身价增酬加码。
然而,她选择的,却是当时的仁王、而今天朝的盛世君王——尚君德。
可以毫不犹豫地说,尚君德当时能以庶出皇子身份得继大统,除却他自身的才能,与他的王妃、郡主君珍珠的存在无不关联。
甚至肮脏的政治之争里,尚君德费尽心思迎娶到这当朝内阁大学士的爱女、与自己父皇有救命之恩、更是端仁太后极是喜爱的郡主君珍珠为妻,除了喜爱她的容貌品学,又何尝没有政治上争夺皇储之位的考量?
关飞至今仍清楚记得他第一次见到这传奇女子时的鲜明画面。
春光明媚如斯,美人巧笑如斯,开朗活泼的个性飞扬,如同端仁太后一般不喜拘束、爱自由自在奔放热情的少女,是何等的神采飞扬,令人不自主地一见倾心。
只可惜“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神采飞扬自由奔放不喜拘束的个性,让她深得端仁太后喜爱,无形中为她的夫君、当时的仁王殿下迈向皇储之位增添了不少的筹码;可也是这鲜明到世间女子少有的性子,让朝中古板的大臣们对她是否能担当起天朝国母的重任疑虑重重,更甚者,在某种程度上,她又是仁王尚君德迈向皇储之位的一大障碍!
一片的嘈杂,一片的混乱,情势在不利于仁王而偏向有当朝皇后支持的皇二子时,仁王尚君德咬牙,做出了一个从此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决定……
从此,君珍珠再不是那个神采飞扬自由奔放的珍珠儿,端庄娴雅、言行举止无一不堪称天朝女子典范的仁王妃君珍珠,在任何人无异议的注目下,缓缓走向了太子妃的宝座,更在怀胎十月一举得子后,最终登上了天朝女子第一人的宝座,“孝贤皇后”名动天下,至今十余年,后宫无一妃嫔能微撼其位。
而,站在他面前,手挥狼毫从容淡定微笑着的圆润女子,却是阿沈,是……是他的妻……是与他拜堂成亲十年了的普通平常的妇人,天朝最最平凡的妇人。
老天爷便是如此的造化弄人。
有情人,偏偏不能终成眷属,却只能是无语相望,几成陌路之人。
关飞无声地望着这温柔的女子,心思一时之间千回百转,不知是喜是悲。
“小飞。”
她却哑哑地开口了,依然在笑,却笑得极涩,手中的狼毫也在微微发颤,“当初你、你——”
“你想问我拿针刺胳膊的时候痛不痛?”关飞低低笑一声,似乎觉得她的问题很好笑,“如何不会痛啊,我又不是没有知觉!”
“可你——”
“可我还是刺了,一次又一次,一回又一回。”叹一声,终究忍不住地上前一步,伸手,将那快被压垮的人按到自己怀里,紧紧搂住,他叹:“谁叫、谁叫——”却也说不下去了。
她轻轻往那单薄的怀里钻了钻,心情,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阿沈,还记得中秋那****如何劝解我的么?”
两人相依相偎着沉默一刻,关飞突然笑起来。
她有些惊讶地抬头,望上那笑如春光的如玉面庞,眼睛一眨不眨。
“喂,喂,你不要这样崇拜地看着我嘛!”她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相公老爷瞪她一眼,伸手将她的脑袋又塞回自己怀里去,笑嘻嘻地道,“我已经得到你的身子啦,如果再不经意地拿了你的心,只怕你家老爷我就要驾鹤西归啦!求求你,千万不要再那样看我啦!”
她这一次终于忍不住地扑哧笑起来。
心里,如同云霁初开,暖洋洋的,再也不见苦涩。
关飞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也笑起来。
她随着他笑,眼,却有些失神地望向轩窗之外。
轩窗之外,老梅上黄黄的叶随着风飘啊飘,打着旋儿慢慢落到地上。
时间过得好快,一晃儿就是冬天了,雪尚未大落,愈来愈寒的天气,却提醒着她,又是一年了,似乎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没有值得她记到心里去呢,时间,却只一个短短的眨眼间,已经十年了,已经……十年了啊。
“阿沈。”
从轩窗之外收回视线来,她应一声。
“你心里这几日……很不痛快,是不是?”
她讶然望着自己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突然又笑起来。
“你笑什么啊!”
玉树临风的人难得地微微红了俊脸,将一双好看的眼学她一样地也瞥向轩窗之外。
“我笑……我笑我向来大大咧咧的相公今天也会安慰我这可怜的娘子了啊。”她笑吟吟地,伸手贴上她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的俊脸,慢慢摩挲,见那白白的面皮开始抖啊抖,抖啊抖,却又不忍心挥开她的手,不由笑得更开。
“你、你够了啊。”
“小飞。”她笑着收回手来,轻轻望着他。
他扬眉,也轻轻应一声。
“我……我……”
“如果你问我你做得对不对,那我可以告诉你,你做得对。”自然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关飞朝着她眨眨眼,笑道,“不要问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知道了。”
“你又开始同我玩绕口令吗?”心情,却很奇异地平静了几分,她咬咬嘴唇,低声叹,“我从来不曾、不曾——”
“权势争斗,本就是不计手段。再则,不管那个闯了祸的孩子咱们认不认识,可那位长公主,我前几日还曾在二爷府邸瞧到过呢!”皱眉,关飞嫌恶地撇撇薄唇,“反正我早就看那位公主不顺眼啦,不过是仗着祖上积德有了尊贵的出身,可也太气焰嚣张心狠手辣了!动不动就抽人鞭子杀人马驹!”突然又笑起来,很得意地打个响指,“哈哈,想起来了,她五六岁时我就偷偷拿箭射过她!嘻嘻,我现在还记得啊,那时候她吓得哭到惊天动地,险些尿了裤子,我却也笑得惊地动天,差一点笑得滚到地上!”
“那后来呢?不曾追查过么?”她知她这玉树临风的相公老爷是为了引自己不再伤心,暗叹一声,自然顺着,有些好奇地追问下去。
“自然追查啊,不过那以后就与我无关啦,你家相公多聪明,随便脑筋转一转,轻轻松松就找到人替我扛起了黑锅。”想起来,就爽啊!
“关大人?”
“才不是呢!”翻个白眼,玉树临风的人依然潇洒到底,“我总比她大了十几岁,黑锅自然是找和她年纪差不多的来背啦!哈哈!”
“是……关家三公子?”
“耶,娘子你好聪明啊!”笑嘻嘻地拍拍那圆润的脸蛋以示嘉奖,玉树临风的人笑得很得意,“谁叫他小时候总做我的跟屁虫?我当时正值青春年少,只想如何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哪里想到有一个整天擦着鼻涕的小毛孩子跟在身边,所以不找他去找谁呀?”
想一想,明明还是昨天很清晰的事,怎么一个转眼,却已经过去了十数年,再回首,那曾哭着闹着笑着跳着跟在自己身前身后的孩子,却也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果然,岁月真的便如白驹过隙哪!
“小飞,我倒不知道,你也有那般调皮的时候。”
“哈哈,难道你以为我一直是现在的模样?”
哈哈大笑两声,玉树临风的人紧搂一下怀中的娘子,叹口气,“我自小便同关家弟兄一起,关伯伯最心疼的,从来不是他那三个不怎么成器的儿子,却总是我这个结拜兄弟家的孩子。”想起往事,他不由唇畔含笑,清澄的眼眸望向轩窗,“我娘生下我后便去了世,我爹爹又事务繁忙,哪里能顾得了我?六岁之前我几乎是吃在关家,睡在关家,读书识字学武射箭,都是、都是七先生手把手地教我,那时我调皮,挨七先生板子可挨得不少。”
阿沈安静地窝在他怀中,听他轻轻说下去。
“这些年……虽然变故大起,我却从来不曾忘记过我在关家生活的那些年月。有时候闭上眼,依然能清晰地看到那些过去的开心时光。”合起双眸,他长长叹息,“阿沈,你不要以为我这些年总是避开关家,也十数年不曾再登过那朱红的大门,其实、其实,我却一直知道,我的心,在关家,一直一直在关家,从来不曾离开过一刻……”
她心一震,已知了他良苦用心,却只安慰地抚抚他不自觉颤抖的手臂,并不言语。
“年少时,眼睛里看到的,一切都是好的美的,便似那阕词所说:少年不知愁滋味……”眼睛,轻轻睁开,清清亮亮的,宛如一潭清澈见底的溪水,他再叹:“长大后,才知年少时的眼睛是多么单纯,才知而今,而今——”
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飞。”沉默一刻,她也叹,“那你,曾悔过么?”
可曾因为如今的痛苦,去后悔从前所做?
倘若时光可以倒流,倘若有再选择一次的机会,再回到当初的情景,夫人可还会头也不回地……决绝地挺胸离开那人?
那不久前的月夜,曾有人轻轻问过她。
夫人做出决定之前,必定痛苦地挣扎过,必定生不如死、痛不欲生过。
清盈盈的月光之下,曾有人叹息地替她回答。
总是记惦着过去,何不怜取眼前?终究,我们不论后悔苦痛,还是要往前走的。
“总是记惦着过去,何不怜取眼前?终究,我们不论后悔苦痛,还是要往前走的。”
她猛地抬头。
“总是记惦着过去,何不怜取眼前?终究,我们不论后悔不管苦痛,还是要往前走的啊。”笑吟吟地望着她,玉树临风的那人扬眉,淡淡笑开,“我做什么要去后悔?当初既然选择了,如今自然要坦然地面对当初所结下的果子了,管它是酸是甜是苦是涩,既然选了,便酸也好甜也好苦也好涩也好,坦荡地接过来坦荡地吃下去好了。”
她一震。
“过去喜欢的,如今只要还是你的,便继续去喜欢好了,为什么要逃避?你管他冷酷也好无情也好翻手为云也好覆手为雨也罢,只要他是真心对你,只要他还恋着你喜欢着你爱着你,那就随他去好了,只要你高兴,去管那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笑吟吟望着她的人,笑眯眯地眨眨明亮的眼儿,如玉的脸庞上是骄傲的神采飞扬,“既然喜欢了恋了爱了,你管他在别人面前是什么样子,只要在你面前还是那个他,就好了啊。”
她愣愣看着,愣愣听着,愣愣想着。
“与其去担心有的没的,就不如去直接看一看好了,看他还是不是你心中的那个他,如果是,如果还是你喜欢的,好,就继续接着喜欢下去好了;如果真的不是你心中的样子了,如果真的不喜欢了,那就不要喜欢好了。”微微侧首,玉树临风英俊无比的人声如清泉,泠泠似玉,“不要总这样嘛,去看一看又能怎样?迟早,这一步,是必须要跨过去的啊,任谁也帮不得你,只有,靠你自己。”
藏在袖中的手,轻轻抖了起来。
什么时候,你才能睁开眼睛,认真地看看这个红尘,读读这个世间呢?
属于你的,喜欢你的,一直在等待你啊!
一直,在等着的。
眼眸,猛地闭合了起来。
即使在等着,她却,再也不能。
再也,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