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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卷三 江湖情,卫臻(九)

苏提灯早上醒来的时候就觉得气氛有些微妙。

床头边的绿奴趴着睡的正香甜,地上躺的那位也睡的安稳。

好像自己昨晚那么一折腾,把他俩都折腾进半条命似的。

苏提灯心下此刻也有些计较,他杀掉的那位可是鬼笙常年带在身边的奴仆之一,但好像也有传言说是侍妾……

具体身份他不敢妄自揣测,总之是鬼笙十分在意的一个女人就对了。

化尸散连带着那蛊铃一起给融了。

可苏提灯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至少他知道,鬼笙手里不只一个,而是一串。

其实只要找到沾了自己血的那一个,融毁了它就没事了。

揉了揉眉心,苏提灯准备掀开被子去洗漱,收回手肘时,愣住了。

怎么回事,这个怎么露出来了。

一边懊恼昨晚怎么那么不争气,睡得如此早,说不定让薛黎陷注意到手掌上的血痕了,一边快速在脑子里过着对策……

躺在地上的薛黎陷突然动了。

苏提灯立马又躺回了床上,没想到答话之前最好还是装睡……

掀开一条眼缝,就瞧见薛掌柜反手挠了挠屁股,继续呼噜连天。

「……」

「先生?」

「嘘。」苏提灯指了指地上的薛黎陷,示意小点声,一面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再次下床。

一觉醒来之后除了觉得身子还是虚的之外没甚么其他糟糕事了,苏提灯放下点心来,在绿奴的搀扶下,慢慢往室外走去。

走到门口的那一刻,原本室内吊的尾音老高的呼噜声突然戛然而止。

不会突然猝死吧,苏提灯和绿奴齐刷刷回头。

就见薛黎陷双手捧着枕头,下巴垫在其上,眼睛瞪得溜圆的看他俩偷偷摸摸的往外走。

互相对视了半晌,薛黎陷开始在地上抱着枕头滚来滚去,苏提灯和绿奴果断忽视他往外继续走。

「绿奴,昨晚……」

「嗯?」

「没甚么。」苏提灯摇了摇头,「我想早点吃饭,你把饭直接送药庐来好么。」

「好的先生,我这就去给你准备。」

待到绿奴送来饭替他关好门之后,苏提灯就再也没看那饭菜一眼,直接拿过一旁的药膏,反反复复对着手腕上的伤口擦拭着。

刚擦了几下苏提灯愣了下,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药瓶,怎么多出几瓶子来?

这药庐也就绿奴进来收拾收拾,难不成……

再略一思索,苏提灯就无奈的笑了。

五天前割在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的宛如新生肌肤,只不过加速愈合的药实在伴随着一种钻心的疼。

不想让薛黎陷看出一切端倪来,可还是叫昨晚破坏了一些……

一边静静的沐浴着晨光,耳听着鸟鸣感受这来自世界的暖意,一边在心里默默忍受着这钻心蚀骨的痛楚。

人生总是有难熬的时候,就像现在,熬过去了,就过去了。

等着苏提灯从药庐里步子都虚浮着走出来的时候,大中午头毒辣的太阳正当空。

薛黎陷原本还在院子里蹦跶着跳脚早上没喝那五十两黄金呢,此刻也不蹦跶了,就在远处歪着头数着对方的步子,总觉得要倒了似的。

可扶不扶呢,这是个问题。

「薛黎陷。」苏提灯动了动口型,他现在一点也不想说话,他需要张床,睡觉,睡梦中祈祷薛黎陷明天就好全了吧,不要再需要自己放血了……

「接着。按时喝。叫绿奴来。」

每当苏善人一个词一个词往外蹦的时候,薛黎陷就知道他现在身体状况应该不算太好了。

可是炼药而已又不是练功,为甚么会让他这么累?

眼瞅着绿衣服的小少年撑着他家先生回房去了,薛黎陷这才打开刚才自苏提灯手里接过的盒子——三碗药汁。红的地方太过艳丽,黑的地方太过凄厉。

薛黎陷抱着盒子思索了会,也转身进屋了。

*******

柳妙妙还在南宫家蹭吃蹭喝呢,就接到了两封急信,看到后就傻了。

这江湖事真是瞬息万变,幺蛾子也迭出不穷!

急匆匆跟彩姐姐交代了几句,柳小喵就着急忙慌的向卫家赶去了。

不止她这里,薛黎陷也被找了。

而且,竟然来传话的是何伯。

薛黎陷当时正捧着西瓜坐在院子晒太阳呢,一边吃一边对着苏提灯的那个书房发呆,大热天的还能关门堵窗实在……实在太抗热了。

吃着吃着就突然瞧见面前一个熟识的老人,吓得薛黎陷咽了一嗓子眼的瓜种,这可是元老级的!出甚么大事了惊动他来了?

其实何伯来也有自己的打算,冯老忙的实在走不脱了,可当年瞳姑娘风华绝代之姿他们也都是见过的,谁来不一样呢。

绿奴刚收拾好药庐出来,看见来外人了也吓一跳,不过再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那天骂他家先生的老人家,於是也没有过去打招呼,直接开始清扫起院子来了。

薛黎陷自何伯手里接过信,浏览了一遍就还回去了,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又指了指自己耳朵,「最快明天就好了。要是好了,我也就立马赶去。」

何伯点点头,继续左右张望着。

薛黎陷抬手拿过西瓜准备继续吃,想了半天,犹豫了下,递过去,「何伯你要不要吃?」

「呃……不要,太甜了。」何伯摆摆手。

「……」

「那……何伯你在找啥?」

「这里房屋构造不错啊……」

「啥?」这不怪薛黎陷,何伯刚才那句话好像只是动了动口型,可惜动的太快,薛黎陷没辨认出来。

「难得来一趟你带我逛逛呗?」

「你说甚么?」薛黎陷挠耳朵,怎么辨认他说啥比辨认绿奴说啥还费劲呢。

何伯无奈,扯过薛黎陷的手,写了个苏字,然后写带我去看看。

薛黎陷有些愣,为甚么要去看苏提灯?

「他睡觉了。」

「……」

欸呀,现在的年轻人,都是晚上可劲折腾大白天的瞎睡觉,还学医的呢,不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么?只是……算了,现在事太多太急,日后再说吧。

何伯点点头,装出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滴溜溜的走了。

薛黎陷这会儿也闹不明白了,可是就觉得其中有蹊跷,索性也不吃西瓜了,反正苏提灯现在在睡觉,反正都是男的,去他屋子里再探一探房梁上的东西,或者翻翻其他的东西,准你来我屋子里翻,不准我去翻你的屋子么?!

刚拉开门,正巧见绿奴正在费力的跳脚勾着书房门口的两盏烛灯,但是太高了,好几次也没勾着,勾着了也容易掉下来烧到自己身上啊……

薛黎陷赶紧走过去把绿奴扯开了,有些不悦,不知是不是原先的几件事让薛黎陷对苏提灯有些不好的印象,毕竟这人好像把人命全不当回事似的。

正渊盟里最讲究的就是义气。他看不惯苏提灯一些行事的方式,绿奴好说歹说也陪伴他那么久,俩人也算是小时候就认识了,虽然是一主一仆的关系,但那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啊。

「咦,薛大哥你谈完事情啦,那正好,把门口那两盏红烛灯打碎好么!」

薛黎陷只知道他要勾那个两个烛灯,便替他拿下来在地上一边一个码齐了,还未待直起身就见绿奴也蹲过来拿起来,轻轻往地上摔去。

薛黎陷往后一蹦,条件反射的以为周围会钻出甚么东西来,可除了门口一左一右两滩凄艳的红色烛油之外,并没甚么其他的东西出来。

绿奴被薛黎陷的反应也吓了一跳,随后醒悟过来薛掌柜想到甚么奇怪的地方去了,便急忙道,「先生说摔碎了那个能保平安的,没其他事。」

薛黎陷愣了愣,刚才那句话他是一个字也没辨的出来,只好摊手道,「听不到。」

绿奴已经习惯了薛黎陷在自己面前这样间歇性失灵,便从怀里掏出纸,又拿过墨来开始写刚才的话。

薛黎陷歪头,不解道,「不过为甚么摔碎就保平安了呢?碎碎平安?」

绿奴继续写——那是蛊灯,都是先生养的一些蛊虫的尸体熬炼出来的,但是其中必有一些是活的。昨晚想杀先生的那人也是个蛊师,只不过如果这红盏摔碎了,那些还活着的蛊虫就会醒过来,那铃铛声要是再响了,那些蛊虫的振翅频率能挡回去的。

薛黎陷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原先是自己想错了?那不是尸油,是虫子的……

啧,不过为甚么要在房梁上呢?

「你家先生的蛊虫都在哪里养着啊?带我去见识下呗。」薛黎陷左右张望起来,貌似就小楼下面的那间屋子他没有进去看过了,可是门上挂着一把锁……不过那锁也很老旧了,看起来一拽就松了吧……

绿奴低头奋笔疾书——在外面啊,薛大哥,你当初上雾台山的时候,就没有发现有些花草在夜晚里是会发亮的么?

哦~薛黎陷点头,还打算问问那屋子是干嘛用时又住了嘴,毕竟问太多显得不大正常,便改口道,「那我回去睡个午觉,有急事……」

绿奴一愣,随即摇摇头——薛大哥,你中午还是去先生房间里打地铺好不好?虽然蛊灯起作用,可我还是不放心。我还要替先生整理一些东西,指不定明天他就要回鬼市了呢!

薛黎陷摸着下巴思索了会,这时候得显得自己矜持,装出犹豫的模样才好……

——拜托了,薛大哥!我知道让你打地铺挺委屈你的,里面还很热,但是我害怕先生他……

「不委屈不委屈!」薛黎陷连忙摆手,他现在巴不得进这件屋子,便装模作样这才应下进去了。

来床边上确认了苏提灯真是睡着了,不是没呼吸了。薛黎陷又走回窗边,偷偷掀开窗棂一点点,确认绿奴走远了后,便直接窜上房梁。

拿出一个有格子的小盒子来挨个取了一点,薛黎陷就跳下来去翻抽屉了。

可这真有心去翻翻看看,薛黎陷才发现,所有抽屉都没上锁。

就像是上次苏提灯叫他来拿银票,连装银子的抽屉都不上锁。

啧,这得做多少伤天害理的买卖才能心宽成这样。腹诽归腹诽,薛黎陷还是急忙翻找起来。

抽屉有一些书,都是医书,还有个抽屉里装了几百张纸笺,薛黎陷本着反正都不要脸了,不看白不看的原则,一一展开了,只见第一张上写着——

「复次、曼殊室利,若有净信善男子善女人等,乃至尽形不事除天,惟当一心归佛法僧……」

抽走,第二张上写着——

「若闻佛号,心中狐疑,于佛经语都无所信,皆从恶道中来……」

一口气翻遍了这几百张,竟然全都是佛经。,还都是亲手誊写的,薛黎陷认得苏提灯那一手特别好看的字迹。

真是修生养性。

薛黎陷快速回忆了一遍刚才看到的顺序,抽出了几张被自己弄乱的,准备重新码好了给他放抽屉里,突然就瞧见一行貌似不是佛经语言的话。

不甘心的一张张一行行再次仔细的看过去,那一张纸里那句话只附在一边,像是誊写佛经写累了之后信笔涂鸦的样子,只一句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