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畅快顿消,哪里还有欢愉?
后台响起陆子初凉凉的声音:“陆氏庙小,装不下你,你被解雇了。”
秦芸咬着唇,垂眸看着跟随她多年的经纪人,经纪人也急了,站起身,她家里有房贷车贷需要还,还有孩子……陆氏对员工向来出手大方,她不能舍了这份工作。
经纪人涩声道:“陆先生,我跟随秦小姐多年,您就看在秦小姐的面子上,给我留条活路吧!”
陆子初挑了挑眉:“哦?秦小姐脸上镶着薄金吗?”
经纪人有些愣,看了一眼秦芸,这才小声道:“她毕竟和您相恋一场。”
“媒体说的?”
陆子初明显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僵了僵,嘴角竟浮起笑意,他能理解成她很在乎吗?
经纪人迟疑片刻,这才说:“关于恋情,秦小姐没否认。”
“你也配?”这一次,陆子初把目光凝定在秦芸的脸上,松松漫漫的说了这么三个字,无情,又何尝不是一种绝情?
此话落,人群中一片骚动,这……难道秦芸根本就不曾和陆子初在一起?
不过仔细想想,陆子初确实从未回应过。
陆子初移开眸子,看向唐汐:“唐汐,你先带阿笙出去。”
松开阿笙,陆子初低头看着她,眼眸平静微凉,但却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阿笙忽然明白了,所谓旧情人,也许根本就是误传。
其实,他若曾经有过女朋友也很正常,毕竟六年来她一直音讯全无……但此刻,很多过往都变得不值一提,想必他有话要对她们说,而这些话,他并不希望她在场。
阿笙跟着唐汐,走了几步,回头看他,他依然站在那里,含笑看着她。
笑容伪装,他希望她看到他温情的那一面,她是知道的。
陆子初嘴角的微笑在阿笙离开后一寸寸收敛,淡淡的看着秦芸:“你经纪人不认识阿笙,你也不认识吗?”
秦芸脸色微变,不由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掐在了掌心里。
“秦小姐果真是有心人。”感慨声,近乎讥嘲。
秦芸抬起头,陆子初的五官映入眼中,忽略心头泛起的抽痛感,只觉得陆子初眼眸中有着说不出来的锐气。
果然,他的一切温软全都来自于顾笙。
秦芸仿佛回到了T大。
图书馆门口,清冽矜持的女子抱着书走出来,远远看到坐在路旁白椅上等候多时的男子,笑容明媚,快步跑了过去。
“什么时候来的?”女子问。
“刚来不久。”俊雅男子起身,摸了摸女子的头,顺势取走了她怀里抱着的书籍,单手牵着她往前面走。
远处有声音远远飘来。
他问:“想吃什么?”
“我不挑食。”
他似是笑了笑:“所以说,我家小女孩很好养。”
“我才不是小女孩……”女子声音里藏匿着少女应有的娇嗔和欢喜。
来往路人频频回首,站在他们身后久久观望的那个人还有她。
那个才气名动T大的女孩子,名字叫:顾笙。
那个惊艳绝伦,人人心向往之的男子,名字叫:陆子初。
秦芸曾经幻想过,若是能够被陆子初温柔对待一天,即便让她死,也是心甘情愿的,但……幻想和现实是有距离的,而且很远。
想了想,似是在回忆过往细节,片刻后,陆子初启唇,声音平淡:“09年四月份,你来公司应聘,我在秀场初次看到你,当时未有交谈,这是第一次见面。不能否认,你和她有点像。第二次见面,晚宴会场附近碰到你,你当时穿着高跟鞋步行,告诉我汽车抛锚,老实说借口太烂,说谎一场也算是有心,让你上车,于是在媒体眼里,你成了我唯一带进舞会的女人,关系匪浅。这么看来,我和公司女下属出席宴会,吃饭,应该全都关系匪浅才对。第三次见面,我和你父亲商谈外出吃饭,当时你和你母亲在隔壁商场,同来进餐,中途你父亲和你母亲有事离开,媒体擅长断章取义,你和我的报道开始有了关联。这种事,越描越黑,随它去,日子久了,也就没人惦念。第四次见面,我和你父亲等人前往高尔夫球场打球,你也来了,中午一起吃饭,至于媒体为什么只截取了你和我的照片,这事问媒体。第五次见面,你通过秘书,约我见面,说你有朋友遇到了麻烦,想向我咨询刑事方面细节。我不曾对人说过,刑事曾是我的专业,但多年来,听到刑事两个字就心头泛恶。也就是那一次,我母亲看到,误会了你我关系。第六次见面,运动会场,你穿着白运动衫,黑色长裤,长跑摔倒,离远看很像她。离得近了,你又怎会是她?第七次,你这么有心,我怎能不约着见你一次呢?一顿饭下来,我安心了,纵使你眉眼微整形,整得再像她,你也不是她。”
模特们交头接耳,她们都听到了什么?秦芸曾经整过容?不敢置信的目光投落在秦芸的身上……
凉薄的话撕裂了秦芸心中最柔软的地方,眼鼻被酸水刺激着,尽是湿意。
是的,他和她第七次见面,是他主动约她的,她以为她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谁知用餐完毕,他拿起餐巾擦了擦唇角,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水,起身时对她说:“似曾相识的眉眼落在你脸上,就像用餐时看到了一只苍蝇,只觉得反胃。”
秦芸当时如遭雷击,脊背贴着身后的椅背,尽是湿意,和现如今一样。
为此,秦芸消失在众人视野里长达半年之久,陆子初短短一句话,胜似千刀万剐。合约摆在那里,再见陆子初,是通过电话。
秦芸说:“我以为你会解雇我。”
陆子初:“秦总女儿签约陆氏,利益往来,我是商人,没道理拒绝。”
“我……”
陆子初:“做你自己,你不是她,也不可能是她。”
他善待那些和顾笙拥有同样特质的人,有时候何尝不是一种病态,他没对秦芸怎样?但适才的话比打她还要让她无地自容,从此以后人人谴责她,背后笑话她……
陆子初若心狠,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一个人打入十八层地狱。
眉目寡淡的男子,不再看秦芸,扫了众人一眼,眸间冷意稍退,语气中有着温润的水意:“不是她像你们,是你们像她,谁也不是谁的替身,我只是……太想她,怕有一天会忘了她长什么样子。”
后台,鸦雀无声。
后台入口,唐汐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未曾离去的顾笙,冷清女子,望着不远处的男人,眼眸中竟是烟雨。
谁也不是谁的替身,那么谁又是谁的谁呢?
阿笙把陆子初安放在内心最深处,无法触及,曾经以为彼此间的距离可以用手指来丈量,但冰封的心注定难以在岁月流逝中厚待解冻。
三月下旬的春,陆氏秀场后台,阿笙的心开始因为陆子初的一句话重新有了温度。
长时缩身在回忆里,靠回忆填补生存的氧份,时常害怕会有一双手把她从回忆里拉出来,那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酷。回忆里面的阿笙看似无坚不摧,现实中的阿笙,她的精神世界完全就是一场世间惨剧,失去所有生存技能的她近乎一无所有。
一句话,换来眼眸潮湿,心里滋长出一波波的抱歉。
那些女人和她有着细微的相似,也许他可以通过曾经的照片把她记在脑海里,但六年后的她,对他来说太显迷茫,注定无法窥探出她的成长轨迹。
她知道,她把曾经的顾笙长歪了,树身上有着深浅不一的伤痛。看到这样一个她,对于他来说,该是怎样的心灵冲击?
车内后车座,她靠在他肩上,他用毛巾包着冰,给她敷脸的时候,仍是表情淡漠的男子,但动作中却透着小心。
对她,他心存怜惜。
不愿说话,谁能保证简单的语句,会不会一不小心就藏匿着复杂的心事,但此刻话语却开始变得不听话起来。
“原来,爱能伤人,回忆也能伤人。”她说,声息微不可闻。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伤人没关系,因为他需要这份蛊惑。
唐汐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她看到自己睫毛投落在车窗上,有颤动的迹象。
车内沉默,宛如时光倒回,有一场老旧的无声电影正在悄然放映。
所有声音,全都镶刻在了陆子初和顾笙的眼眸里。
垂下眼帘,唐汐笑了笑:尘世男女,爱的时候缠绵悱恻,就连伤,也能演绎的催人泪下;没办法做到不贪恋,不依赖,于是只能由着命运一味沉沦。
窗外是熟悉的城,唐汐的心倏地一下子就疼了。
在这里哪怕伤得再如何气势磅礴,看到条条街道,依然会觉得温暖。开始明白,有些东西是深入骨髓的,譬如共同走过的年岁,经历的种种,注定难以割舍。
6年前的陆子初,笑容惊艳,能够让人在下一秒就忘记了转身。
6年里的陆子初,似乎随时都能在商业周刊或是电视上看到他在微笑,但仔细去看,似乎他一直都未曾笑过。笑容疲惫,失去了顾笙,生活对于他来说,早已没有了颜色。
不要说他心狠,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明白,笑容背后需要挂上一个问号,比如说:为什么微笑?
他没有微笑的理由。
6年后的陆子初,沧桑过后,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待人冷漠,只因拒绝被伤;赐她微笑,只因颤动的爱情需要温暖。
唐汐知道,纵使现如今阿笙病了,但对于陆子初来说依然是最珍贵的财富,认真的听她说话,不去计较六年得失,嘴角微笑带着历尽沧桑,超然一切的淡然。
车内音乐舒缓,秀场纷争似乎抽走了阿笙所有的力气,阿笙在他怀里睡着了,殊不知睡梦中还在叫着他的名字。
唐汐从车镜里看到:后车座,陆子初垂眸看着阿笙,嘴角笑容,犹如尘埃落定。
尘埃落定,注定只是一场华而不实的幻觉。
这天上午,韩淑慧应好友邀请,一起外出打球,中年人聚在一起,来往多年,自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肆意展开。
临近中午,楚楚来了,坐在旁边含笑看着,送茶,送毛巾,照顾长辈体贴周到。
韩淑慧接过毛巾,擦汗时对楚太太说:“以后谁娶了楚楚,也是一种福气。”
这话可以说是发自真心,也可以说仅仅只是客套话。
“八字还没一撇呢!”楚太太看了一眼女儿,眼里有着不便向人诉说的骄傲,但数落女儿时,嘴巴却是一点也不客气:“你看看,转眼间都28岁了,可直到现在连个男朋友也没有,快愁死我和她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