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零度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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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在上海的这段日子是我大学几年中值得怀念的时光。即使在三年之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依旧十分地依恋。当时的情景包括杨子频频的微笑和每一个不值得一提的举动都让我记忆深刻。

而时间如流水一般,终将不再复返。曾经丢失的东西也只能永远以某种形式存活在我的记忆里了。

从上海回来听到的第一个消息,倒不是关于我没有向校方履行短期离校手续私自出走的处理决定,而是徐阳被开除学籍的事。这件事像风一样地吹遍了整个校园的各个角落,学生餐厅门口和教学楼前面的信息栏都张贴着开除徐阳学籍的红字通知。那天下午我便去徐阳宿舍找他。

同寝室的人说徐阳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回宿舍了。

“你们知道他最近在什么地方吗?”我问。

“具体置身于何处我们也不怎么清楚,他的生活也较为独立,一般不向别人说他的事情。”

从徐阳的宿舍里出来,我便去找硌青。情形大致与徐阳相同,还是没有人。我给硌青留言并署了我的名字,希望他回来时能及时找我。而后便给陈琳打了宿舍电话,幸好陈琳还在,一接起电话得知是我便开始埋怨。

“很长时间都没你的音信。我以为你千真万确逃到另一个世界去了。”

“逃到另一个世界倒是没有,只是最近自己有点事,暂时不在学校。”

“那你也总在走之前告诉我一声。你知道我对你多么担心。”

“走得过于仓促,没来得及告知,恳请原谅。”

“你去上海了?”陈琳问。

“如果可以的话,恳请你下来一趟,有要事相求,电话里一时无法向你解释清楚。”

挂断电话后我走到陈琳的公寓楼下。不一会儿,陈琳便从公寓楼里出来了。我们俩在金波湖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十月的风总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

“怎么去上海也不告诉我一声?杨子在上海过得还好吧。”

“还好。只是有点怀念过去。”

“这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特别是在上海那样一个经济发达人情滞后的城市里。”

“一切事情也不能完全归结于外界因素。人都得去生活,很多事情也是无能为力的。”

“是呀。很多事情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有时候明明是痛苦但也只得去接受。”

“上海确实给了我一份记忆。”

“这倒也不错。人生有所记忆是件庆幸的事情,不论是美好的记忆还是痛苦的记忆。有时候当人走过了的时候,回头想来竟连一件值得让人想起的事情都没有,那样真不是什么好事——对生命而言。”

“话虽如此,可深刻的记忆总是难免让人痛苦。”

“你不是说找我有要事吗?”陈琳转换话题。

“要事也没有,只是想得知一些关于徐阳的事情。”

“具体的事情我也不是很了解,只是预感告诉我一切不是那么乐观。学校对这件事给予认真的处理。”

“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你说还有什么办法,学校开除他的批文都已经下来了。谁还有办法来挽回一切,再说这种事情实在是让人为难。”

“他最近不在学校里吗?”

“我也不大清楚。在你去上海之前见过一次,到现在为止,再没有谋过面。谁知道他跑哪去了。”

“张芸芸你见过吗?”

“也没有。自从学校得知了这件事情并要给他们一定的处罚时,就没再见过他们。这件事别人是帮不了他们的,一切只能自认倒霉。”

“我想事情终归有得以解决的办法。再说作为朋友,我们都不能就这样看着他被逐出校外。”

“那你说该如何解决?”

“现在最主要的是先找到徐阳。”

“可谁也不知道他身藏何处。偌大的城市我们又该如何去寻找?”

陈琳说。

我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感到愧疚,对于自己唯一一位好朋友遇上了这样的事情,却丝毫想不到半点儿解救的办法。事实上,这样的事情谁也无能为力,可我们终究是朋友,可作为朋友我又该如何是好呢?

晚上我去找徐阳。他一个人蜷曲着身子在床上躺着。一位舍友说下午他一回来便躺到床上,一直到现在。我从睡梦中将他叫醒。见是我,他掀开了被汗水浸得有点儿发潮的被子。几天不见,徐阳憔悴了许多,头发长得像蔓草一样显得杂乱无章,脸上已不见过去那种光泽。满脸的胡子长得卓有成效,显然是很久都没有剃过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时间不久。”

“你能穿上衣服吗?我有事想和你谈。”

“我什么事情都不想谈。你让我静一静,有事明天再说吧!”说着他又将自己深深地埋到被汗水浸透的被子里。

“徐阳你不要这样,你听我说……”

“你想说什么?”他有些气恼地说,“你还有什么可以解救我的办法?还是想说一些没有实际意义的空话。”

“不是……”

“如果都不是,那我真希望你能让我静一静,恕我失礼。无论怎样,明天还是会赴约的。”

从徐阳的宿舍里出来,我一个人在校园里转了很久。我迷茫而漫无目的的脚步走遍了校园里每一个曾经走到过的角落。

总之是每前进一步都很小心,每到一处地方都要认真地对目所能及的一切看个仔细。我倒不是为徐阳不接受我的好意而沉闷,只是想在曾经丢失的记忆里寻找些什么。

回到寝室之后,几个舍友都询问我不辞而别究竟去了何处?

“为什么要将一个人的旅行搞得如此神秘,一个人的旅行中有没有美人餐或一夜情、有没有因为体不支身而被搞得一塌糊涂的经历?”

等等,对于舍友的取乐询问我只是简单地敷衍几句。他们见我对一些实质性的问题都避而不答,也只好就此作罢。

晚上睡到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整个大脑混乱成一片,过去、现在与未来在我眼前变得模糊不清。

我的大学。

我的青春。

我那已走进无声岁月里的似水年华。

它们曾经是以怎样的方式出现,又以怎样的方式存活,最后又以怎样的方式消失在我的记忆里。一切于我来说全然模糊。我像是一个丢失了记忆的人一样在过去的清醒与现实的模糊中艰难寻生。后来我决定给杨子写一封信。如实说来信写得很糟糕。许多语句写得都乱七八糟的,既无语言逻辑也无正常的语法,但我还是写了。

我在信中告诉杨子一路上很顺利,并写了一些关于徐阳的事情。

人的一生不只是努力地活着。

其实诉说也是一种方式。

第二天早晨是一节《西方美学史》。心想逃了许多的课,再逃一节也无所谓了。关于学校纪录也好不记录也罢,一切于我都不重要。当我再次去找徐阳时,他已经不在宿舍里,也没有来找我,亦无留言。对于他的避而不见我实在无从猜测。其一我将他当作我在大学里绝无仅有的好朋友;其二对此事我并无任何恶意,只是想见到他,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看能否在此基础上找到一些解决的办法。可他还是这样消失了。

消失了整整一周,未见其人也未闻其声。

星期三的下午,陈琳打来电话说她身体有些不舒服,自己想去医院检查病情,问我能否一起前往。我和陈琳到一家医院,检查结果是因为生活无绪而导致的轻微妇科病。一位年纪与我们相仿的男医生用一种过分惊奇的目光看了看陈琳,又看了看我,用一种让我无法猜测的语气说:“这病无大碍,只需要稍微注意生活细节便可安全度过。”并附带着给了陈琳一些外用的药,我问陈琳究竟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莫非是月经不调不成?

“不是,你以为女人除过月经不调就不会再有别的疾病了?”

“这倒不是,只是……只是想在这个年龄段会有什么所谓的妇科病?”

“这你就不懂了。总之一下无法向你讲明白,等回去之后再一一告诉你。”陈琳说。

从陈琳的话里我听得出其中有难言之隐,也不好再追问。

“晚饭我们去哪儿吃?”

“去漂流雨,那地方不错,格调高雅消费又不是很高,加之那地方总觉得契合了人的某种心情。”

“契合某种心情?”我问。

“难道你不觉得是这样的吗?”

陈琳的话使我想起了叶子的话。叶子第一次带我到漂流雨时说这地方迎合了她的某种心情。“我们就去漂流雨,那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

这已是我和陈琳第二次来漂流雨。这一次我们吃饭既不像和叶子第一次那么简单,也不像和陈琳初次来时那么复杂。我们吃了既非简单又非复杂的一顿晚餐,陈琳点了不多也不少的菜,我们也喝了不烈也不清的酒。

“你刚注意到私人医院的男医生诡秘的眼神了吗?”陈琳问。

“注意到了,但始终没明白其中包含的深层意思。后来也只好作罢,以为是医生有某种脆弱的心理被来自于你身体里的东西搞得不知所措。”

“此话怎么讲?”

“私人医院里的男医生大多时间眼睛一直盯在你性感十足的乳房上。”

“可以这么说,人在某种程度上欲望的底线是很低的。正如长期被饥饿威胁的人只要有最一般的食物便会觉得很满足。然而这种满足往往会伴随着一种幸福感。”

“不过我总觉得目光中有种嘲讽的意味。”

“嘲讽倒不大可能,男人是不会无缘无故去嘲讽女人的,因为男人自己始终清楚世界不只是男人构成的,除过男人还有女人,况且世界如果没有了女人,男人也会像恐龙或三叶虫一样灭绝于地球!”

“可他在检查病的时候,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强调的语气说:‘怎么这么早就得成年女人的病。’”

“究竟是何种病?”

“子宫炎。”

“子宫炎?”

“不过男医生说病情不怎么严重,幸好发现得及时,只需吃点药便可。”

“这么说来不是什么月经不调,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于出口的事嘛。”

“这事情我不想告诉你,你总不至于让人在不想告诉你的事情上绞尽脑汁吧?”

“这倒不是。我总觉得我们之间已经走了快两年了,应该有某种情感上的仪式。”

“情感上的仪式?”

“是,人和人之间应该有的某种仪式,开始是一种仪式,结束同样也是一种仪式。特别是在你我之间应该有某种仪式。不论你是如何认为。”

“你的意思是……”

“我想和你大干一场,挥汗如雨的那种。从此之后我们只做朋友,将以前逾越的那条线从此抹去。”

“为什么要这样想?”

“因为有些事情是受用不起的,一旦逝去便将终生遗憾。就像我们告别了的孩提时代,现在无论怎么怀念都不能让过去像某种实物一样地被我们拥有。活着的意义更多的是珍惜而不是遗弃。”

“你是不是从中领悟到了什么?”

“生命的易逝让我由衷地感觉到了活着的恐惧。”

“我不想就此问题继续下去,可以谈点别的什么吗?”陈琳说。

“可以,只是有些事情应该说个明白,今生欠你的东西太多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有些茫然。”

“你在做着某种意义上的心理自恕。”

“不是心理自恕,而是来自真实的感情。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像徐阳一样被学校驱逐出去,到那时我真的不知如何来面对你。因为,在我们之间,你给了我太多的东西,而我给予你太少。我的爱过于冷漠,我成全了另一个人的爱情,却没有能成全你。在此过程中非但没有好好地照顾你,反而做着伤害你的事情。这样的做法实在太残酷了。”

我的话使陈琳陷入了一种极为冷静的状态,她像是要说什么可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陈琳一直处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的样子,这样的表情一直持续了很久。最后陈琳又问:“可为什么要选择大干一场来结束一切呢?”

“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这样可以弥补一些东西,然后在某种程度上毁灭一些东西,但究竟弥补的是什么东西毁灭的又是什么东西,我无法告诉你。在此事上我没有任何不测之心,想在完全归属于你的情况下和你大干一场,若是你不同意也可以,以后我只管认定你为我的朋友便可,绝无仅有的朋友。”

“这么说来,我们之间的相遇从开始到现在一直都是个错?”

“不是相遇是错,只是我怕事态这样发展下去难免让我们都失去自我。因为最终我们所得到的东西都是微乎其微的,这样对你而言有点不公平。”

“我从小到大都没想着要在生活中寻得‘公平’二字,生活原本没什么公平可谈,唯一的公平只是自己,这句话听起来未免有些滑稽或者不合逻辑,可你真正回想起来确实如此。”

“话无论怎么说都可以,人不管怎么过也都可以,这两者原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可某种感觉真的让我难以猜测。”

“我说菁轩……你总是在一些不该动脑筋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不过你的话我会考虑的。至于何时作答于你,那需要时间。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至于你说要大干一场这个要求我想我该接受。我们两人做朋友也好、情人也罢,走过了相对艰难的两年,有的机会还是不要错过的好。如果你能让我回到第一次的那种感觉,我也会认定在以后和你做朋友。如果回不到第一次,那我们以后就不要再来往了。因为这样的话,你非但没有弥补什么反而将所有的东西都毁灭了。”

“第一次究竟是什么样的感觉我已记不清楚了,只觉得每一次一泻而出的感觉都是那么美妙,好像每一次都是第一次。”

“可我清晰地记得第一次的感觉,女人的一生中对于自己和某个男人的初次都有着特殊的理解,因为对于女人来说每发生一次便意味着一个新的开始。在‘爱情’两个字上,男人和女人有着自己不同的理解。

男人所需要的只是爱情而不是爱情本身,而女人要的却是爱情本身而不是爱情。”

“确切地说,男人和女人都需要的是爱情本身而不是爱情。”

“这你就错了,而且错得有些无辜。”

“有些事确实将我搞得一塌糊涂,我无法寻找到一种合理的解释,就像人们所说的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确实让我难以辨别。”

“就像你所说的后者就是后现代主义者的一种,不过是自我理解而已。”

“我有些不大明白。”

“那你总该明白卡夫卡是怎么一回事吧?”

“这自然是明白的,就是那个把人变成大甲虫的罪魁祸首。”

“我觉得你在一定程度上与这个人有共通之处——怪异。”

“这样的评价不太准确。”

“准确与否就不再说了,只是自我感觉而已。”

对于陈琳的话我没有继续下去。从漂流雨出来我们没有回学校,两人像是履行某种义务似的走进了一家私人旅店。

那个晚上对我来说是一个有所记忆的晚上。十月的冷风刮过黄土高原,一些变枯的叶子在风的漫步中时起时落,天空中散落着稀稀落落的几颗星星。一进屋子陈琳便将身上的衣服脱了个精光,给我的感觉完全不像是初次,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倒不是因为是最后一次,而是确实不能用简单的语言来描述其美丽的体态。陈琳脱去了衣服之后,我仔细地打量了一番,以一种全新的目光审视一个女人的裸体。

“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想看个仔细,这是最真实的想法。”

“若真喜欢的话那就尽管看。而后她便坐在床沿上双腿呈半开状。

黑黑的毛丛下面的东西有种湿漉漉的感觉,光洁柔软的乳房呈半垂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