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高铭晟点点头,“实习生拆线弄伤牙龈不算啥,对你们专业人士来说也就是几天恢复的小事——最关键的种植手术是谢医生做的,结果让我的当事人嘴唇麻木至今,对我当事人的术后反应置若罔闻,延误时机,这要如何解释?”
旁听席窃窃私语。
虽然他们没有亲眼见到,但从双方你来我往的对话中,也大概拼凑出一些印象。这个印象,当然是对被告方不利的。
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跟法官耳语几句,法官点点头。
门开了,走进来一个西装革履、高挑挺拔的男人。
众人一惊:哇,这律师谁家的?比高铭晟还要英俊夺目。
等他缓步走上被告席,例行常规的宣读了法律文书,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谢医生。
辩方律师见到他,如蒙大赦,一边擦汗一边忙不迭的坐下,显然是黔驴技穷、终于得到解脱。
小凡愣愣的看他走到对面被告席,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立刻让小凡低下头去。
——这竟是自相亲会所偶遇之后,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然,他们并非陌路,他亲手种的钛钉还埋在她的牙床里,也许会影响她的一生。
谢隽奇开口道,“首先我要道歉,因为临时安排的学术会议,让我不得不在为纪小姐实施种植手术后第二天就出发去欧洲,直到几天前才回来,因此,我并没有及时知晓纪小姐的术后反应。”
高铭晟冷冷一笑,“这是推诿之词——如果谢医生真关心病人的术后反应,就算不在本城,也自然有的是办法。”
谢隽奇没有被激怒,“这方面的疏失可以稍后再议,我认为目前的主要问题,是确认纪小姐的病情,及与种植手术的关系。”
有句话,叫做颜即正义。
谢隽奇甫一亮相,翩翩风度已经赢得了不少好感,甚至冲淡了之前别人口中的不良印象。他开口就道歉,不推卸责任,抓准节奏,自然更涨印象分——相比之下,不但显得原来的辩方律师太过寒碜,甚至连高铭晟都显得太过“律师”了一点。
高铭晟不假辞色的说,“既然谢医生亲自出马了,那么我们就不要绕弯子,直接上专业的干货好了——纪小姐目前的症状,除了因为种植手术操作不当、损伤神经导致,还有别的借口吗?”
“高律师,你可能有点心急了,你所谓的‘专业干货’暂时只能作为一个假设,它包含三个关键字:症状、神经、操作。我认为,首先要确认第一点,也就是,纪小姐的‘症状’是否准确?”
他的目光从高铭晟转到纪小凡身上。
纪小凡从没上过法庭、当过原告,她本来是低调本分的人,没想到有一天要把自己的伤口撕开给全世界参观。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谢隽奇的视线,“谢医生,我没有说谎,我的确是在种植手术之后,出现了下唇麻木的情况,持续到现在。”
谢隽奇对她微微一笑,“纪小姐,以你的专业背景,应该知道,‘麻木’是一种主观感觉。”
小凡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的情况?难道是病历资料上她填了个“编辑”被他看见?还是他对自己这个原告的背景调查?
这个疑问让她无法集中注意力,只得喃喃道,“可是……”
高铭晟看出当事人被问住,立刻说,“谢医生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我的当事人因为神经受伤导致感觉异常,本来就是一种主观感觉,不可能像皮肤破个口子出血,那么一目了然。”
谢隽奇相当淡定,“所以,有必要进行客观鉴定,以明确患者以为的‘症状’是否真实存在,至于鉴定成员,纪小姐可以自行筛选,以免不公正之嫌。”
法官点点头,“是的,如果原告接受,本庭可以召集鉴定小组。”
所有人都望向小凡。
小凡愣愣的想,鉴定?就好像解剖标本那样,她被一群人在实验室的显微镜下面放大了看吗?
她求助的望向高铭晟。
高铭晟看出她的心思,说,“谢医生毕业自本城名校,在业内人脉宽广,何况鉴定成员跟你是同行,就算没有交情,天性也会守望相助——就算我们筛选,也未必能保证选出来的鉴定人不袒护被告,这个建议,倒更像是你争取时间的缓兵之计。”
谢隽奇笑了一下,“既然你们不接受召集鉴定小组,那么还有个办法——不用特别召集专家,也不用另找时间,现在就可以当着众人的面,简单明确的证实纪小姐的真实症状。”
高铭晟眉毛一挑,就连纪小凡也看了谢隽奇一眼。
他不是说过,麻木是相当微妙的主观症状吗?怎么突然就能当众证明了?
“是的,最多五分钟,不光我能明白,就连台上的法官、台下的观众都能明白——”谢隽奇转向原告席,“纪小姐,你愿意尝试吗?”
迎着他明亮而专注的目光,小凡咽了一口唾沫,“我……愿意。”
“好的,那么首先,请允许我暂时拿走你的视觉。”谢隽奇站在她面前,解下自己那条银灰色PRADA真丝领带。
下一秒,那条还带着他胸口温度的领带被缠过小凡的后脑,系牢,遮住了她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