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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编品读胡亥(6)

……这奏书的大意是说贤明的君主,必将是能够全面掌握为君之道,又对下行使督责的统治术的君主。对下严加督责,则臣子们不敢不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命。这样,君主和臣子的职分一经确定,上下关系的准则也明确了,那么天下不论是有才德的还是没有才德的,都不敢不竭尽全力为君主效命了。因此君主才能专制天下而不受任何约束,能享尽达到极致的乐趣。李斯的这番话的确如司马迁所说,是为了拍二世的马屁,希望能够保全自己。李斯被诛后,当时人把他当作周末周公、召公一流的贤臣,而司马迁在《史记》中指责他只是一个蝇营狗苟之徒,一切所作所为不过就是为了封官拜爵,这一篇“督责之策”让本已刑法苛重的大秦又添上了一层枷锁。胡亥看了李斯的奏章十分满意,认为这“督责之策”可以帮助自己巩固统治,于是便严令整个帝国官吏实行更为残酷的督察责求。当时向百姓收税越多的官吏越被二世认为是贤明的官吏,杀人越多的官吏越被认为是忠臣,路上的行人,竟然有半数的人是受过刑事处分的,街市上每天都堆积着刚被处斩的尸体。

《史记》中并没有记载李斯几次入狱,不过根据《史记·秦始皇本纪》和《史记·李斯列传》可以推断,李斯在上次入狱之后应该是因献“督责之策”而被释。刚被放出的李斯这才醒悟到赵高已经是胡亥身边的毒草,不可不除了。但他却没有看清形势,反而上书直陈赵高“擅利擅害,与陛下无异”,要胡亥早作打算,以免赵高谋反。李斯这番话并没有能够让胡亥警醒,第一是因为胡亥素来信任赵高,第二是因为李斯因李由之事已经受到胡亥猜忌,第三却是因为赵高平时在胡亥那里小心翼翼,一副因位卑“固愿言而未敢也”的模样让胡亥对他没有戒心。所以李斯的进谏,反而让胡亥疑心李斯将要杀害赵高,于是把李斯的话都告诉给了赵高。赵高一听此话,故意说:“丞相现在忧虑的就只有我赵高了,我一死,丞相就可以干他想干的事情了。”胡亥听出了赵高的言外之意,于是立刻派赵高去审办李斯。落到了赵高手中,李斯哪里还有活路。赵高将李斯苦刑拷打达千余次,要李斯招认儿子李由谋反的情况,并且逮捕了李斯全部的宾客和宗族。最后,李斯不堪刑罚,只好承认罪状。李斯之所以敢自诬,是因为他太自信了。他以为凭着他对国家的贡献和辩才,终可以恢复清白,获得昭雪。所以诬服之后,他便再上奏章,希望胡亥醒悟赦免。可以说李斯是死在自己的自负上。他根本就不曾真的将赵高这个宦官放在心上过,否则也决不会等到入狱后才醒悟到赵高的阴谋诡计。即使是他意识到了赵高的危害,也不怎么把赵高放在眼中,自认为自己可以凭着功劳和辩才重获清白。李斯小看了赵高。奏章呈递上去,毫无疑问是先到赵高之手,赵高把它扔到垃圾堆里,冷笑着说:“囚犯有什么资格上书给皇上!”然而李斯的这一举动让他提高警觉,赵高为免李斯再次上书成功,便派遣他部下十余位门客,冒充皇家检察官(御史)、宫廷礼宾官(谒者)、宫廷侍从(侍中)之类,宣称奉皇上命令,复查李斯案情。李斯以为他的奏章发挥了效力,据实回答。冒牌官员回报后,赵高责备李斯不肯合作,再加苦刑拷打。若干次之后,李斯畏惧痛苦,再有人来询问时,只好继续自诬。后来有一天,胡亥真的派遣亲信前来复查,此时的李斯无法辨识真假,不敢更改口供。胡亥得到了报告,认定李斯有罪,深信赵高帮自己防患于未然除却了一个大毒瘤,就高兴地说:“要不是赵高,几乎被李斯出卖。”而当初胡亥派到三川的使者调查到项梁已经把李由杀死,可证明李由与起义军没有共谋时,李斯已经被逮捕入狱看押。赵高瞒天过海,编造了一番李由造反的谎话给胡亥听,让胡亥彻底对李斯死了心。秦二世二年(公元前208年)七月,李斯被具以五刑论。五刑是秦律中规定的死刑法之一,其法为:“先黥、劓、斩左右趾、笞杀之,枭其首,菹其骨肉于市,其诽谤詈诅者又先断其舌。”这是一种以极端残忍的肉刑与死刑并用的刑罚。李斯一生侍奉秦朝二主,皆力主酷刑,没想到自己最终也吃了个“套餐”。李斯不但自己被刑处于咸阳市,连其宗族上下三代均被杀死。可见胡亥对谋反者的愤恨之深。

6.哀鼓齐鸣

扶苏死了,蒙氏兄弟死了,李斯也死了,大秦上上下下对赵高有潜在威胁的人都死了。赵高心中的得意小火花愉快地跳跃着,他扫视大秦上下,谁敢对自己不服?指鹿为马的举动,让赵高的得意飞到了顶峰,却让胡亥的统治走向了灭亡。

李斯一案,让胡亥对赵高更加信任。大秦上下有才干的人都死了,于是赵高便以宦官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登上了丞相的宝座,从此“事无大小辄决于高”。此时的赵高位高权重,真是名副其实的“高”了。所有的作对者已经被他一一摆平,只有一个如同傀儡般的糊涂皇帝胡亥了。

秦二世三年(公元前207年),赵高精心策划了一起在此后历史上遗臭万年的政治事件:指鹿为马。当时,赵高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胡亥献上了一只鹿,却对胡亥说这是一匹好马。胡亥忍不住笑道:“丞相错了,把鹿说成了马。”然后又问自己周围的人说:“这不是只鹿吗?”左右大臣有的缄默不语,有的说是马,有的却说是鹿。赵高后来派人找借口把说是马的大臣杀死,自此后群臣上下都对赵高越加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