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霁对那黑衣人起了兴趣,示意莫啸剑继续说下去。
莫啸剑道:“我们虽不知那人身份,但是敢肯定跟林家脱不了干系。老夫怕万一哪天他起了歹心潜进女儿闺房,后果不堪设事。“
他说到这里,小心看一眼东方霁,道:“故而老夫便厚颜请求东方门主看在王乐凡面上,让小女在逍遥门暂避些时日,不知可否?“
东方霁一双凤目转向王乐凡,示意她自己做主。
王乐凡抚额,心里暗笑,莫说这神秘黑衣人存不存在当另论,便是真的存在,凭什么就硬按到林家头上?林翊分明是个温谦公子,剑法倒还可以,又岂会使毒?
看向那位莫大小姐,眼里哪有半分恐惧之意?倒是一双妙目紧盯着东方霁,仿佛一只饿极了的母狼,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一块上好的大肥肉。
但是事关一个女儿家的闺誉清白,似乎不同意又不合乎情理,莫啸剑脸上眼里的担心倒不像假的,踌躇片刻,点了点头。
东方霁看她一眼,她总是这般,明明心里当莫家上下是陌生人,却在他们相求时心软,她做这个决定,他一点都不意外,虽然极讨厌莫大小姐花痴的目光,却也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他立即吩咐叶辛带莫轻舞去西院,安排离王顺瑞的明泽楼很近的客房。
王乐凡听完他的安排,暗自翻个白眼,摸摸鼻子,他明知外公讨厌莫家人,偏偏将她安排在外公附近,那不是让外公看着她,替他下逐客令吗?真奸诈!
东方霁吩咐完叶辛,朝莫啸剑道:“我还有事情要忙,莫当家请自便。”便出了前厅。
莫啸剑倒是识趣,见女儿顺利入驻逍遥门,很是欣慰,忙起身告辞,临走时对王乐凡道:“秀……轻舞毕竟是你妹妹,你多照顾她些。”
王乐凡笑而不语,照顾她些?别被她挖了墙角,她就阿弥陀佛了。
她看了一眼莫啸剑送的那只箱子,便让叶辛把箱子抬走,将箱内的衣裙饰物随便送给门内家眷。
不得不说,王乐凡虽然感情来得慢,在看人这方面还是相当敏锐。莫轻舞住进来当天下午,她就迫不及待地以妹妹的名义拜见王乐凡。
王乐凡收剑,看着那位梨花带雨的莫家千金,头痛抚额。
“莫大小姐,你明知他是我外公,为什么还去惹他?他可是恨极了你们莫家。”
莫轻舞绣帕拭泪,道:“轻舞以为,王前辈既是姐姐的外公便是轻舞的外公,过门不拜,失了晚辈的本分,便去拜见他老人家,不曾想,他、他竟大骂我无耻……”说着那是泪如雨下,湿了半边绣帕。
王乐凡“哦”地一声,认真点头,“原来如此啊,不过莫大小姐,既然你尽了晚辈的本分,便无须在意他的态度了。”
莫轻舞一边点头,一边嘤嘤哭个不停,逼得她只好再开口:“莫大小姐,还有事?”
莫轻舞再拭泪:“姐姐,妹妹只是由此想起姐姐身世,不由得感慨泪下……”
王乐凡顿觉一头黑线,矫情是吧,拽文是吧?放马来吧。
“莫大小姐不必感慨,我倒没觉得自己身世有那般凄惨可怜,我娘好歹也曾是明媒正娶的正室,我前半生虽然寄人篱下,好在我家主子对我不离不弃,也算是苦尽甘来,莫大小姐看到我幸福,该替我感到高兴才是。”
莫轻舞一窒,拭泪的手顿了一下,她这是在讽刺她的娘亲是外室,炫耀她门主夫人的尊贵,想到此处,嘴角微微扭曲,捏着手帕的手指泛白,只一瞬间便恢复笑脸,“姐姐如此说,妹妹就放心了。姐姐不知道,一年前我听闻自己还有个姐姐,心里是何等兴奋,盼极立时见到姐姐,知道姐姐凄苦身世又为姐姐难过,好在如姐姐所言,已经苦尽甘来,妹妹真是高兴。”
王乐凡:“……”
莫轻舞不亏是大宅门里的长大的大小姐,不管人话鬼话真话假话都有动情逼真的表情配合,若非她亲眼所见,她真要怀疑先前那个倨傲无礼的莫大小姐是她幻想出来的——她自叹不如。
正在她衷心膜拜这位大小姐时,却见莫家大小姐竟然又潸然泪下。
王乐凡眼角连抽,这位大小姐真是名符其实的水做的女人——她哪儿来那么多的泪水,若是用茶杯接着,都够她俩对饮喝茶了。
“莫大小姐又在感怀什么,哦,我知道了,你是看见我院里的花落下,伤春悲秋了?”王乐凡将剑放在石桌上,从院里提起一把锄头,往她前面的地上一戳,“莫大小姐,你葬花吧。”
莫轻舞愕然看她,她为什么要葬花的?
王乐凡笑:“你不是在伤春悲秋?我听说伤春悲秋的人最喜欢葬花了。”
莫轻舞:“……”半晌,幽幽地道:“姐姐,我不是……我只是看到姐姐幸福想到了自己。”
然后静等王乐凡发问。
王乐凡只作不知其意,竟拿着锄头自个葬起花来。
莫轻舞轻叹一声,继续道:“姐姐嫁得如意郎君,妹妹我心里的那个人却是近在咫尺,不能相守,这才是女子一生最大的痛苦。”
王乐凡“呃”地答应,你怎么不直接说,那个男人其实就是东方霁,想给她下套,纳了她?她抚额,目光落到冷月剑上,丢下锄头,飞身取了冷月剑,刷地拔剑飞纵,一个纵落,站到了院内一棵桃花树上。
“莫大小姐的痛苦,我未曾体会过,倒是无法安慰了……咦,院里这颗桃树桃枝伸得太多了,呃,还得劳我亲自动手,莫大小姐,你且退后,我修理一下,片刻就好。”
说着运剑如风,招式变换繁复,剑气凌厉扑面,逼得未及反应过来的莫大小姐一个趔趄跌倒在地,劲风扑面,剑气如虹,吓得她抱着头连滚带爬往安全处躲避。
王乐凡两招下去,一棵开满桃花的好好桃树变得光秃一根杆,唯留顶端一根枝和枝尖一朵花。
王乐凡满意点头,目光移向另两颗桃树,皱眉:“院子里一棵桃树已经够心烦的了,怎地还有两颗,摆桃花阵吗?砍了!”
话音甫落,飞身掠向那两颗桃树,刷刷出剑,寒光闪闪,桃枝乱射,桃花纷飞。画面很美,现实很惨酷——两棵桃树,先被斩枝,后被腰斩!
王乐凡纵身落在莫轻舞面前,姿态飘逸优美,满意拍手点头,“这样顺眼多了。”
“咦?莫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刚刚说到哪儿了?噢,对了……说到你那个心上人是吧?他是谁啊?”
莫轻舞早被她那斩桃枝的凌厉剑法骇得颤个不停,面色灰白,樱唇微青。“啊?啊……谁?他……他,你不认识的人……”惊恐地盯着她手里的剑,唯恐一个不慎,那把寒光森森的剑吻上她雪白细颈。
王乐凡惊讶地看她,伸手将她拉起,“你怎么了,不舒服?脸色好差呀。”
怎么了,还不是被她吓得!
莫轻舞轻抚胸口,支吾着:“我、我……胸口有点闷……”
王乐凡收了剑,作关心状,“呀,那得好好回去休息,珠儿,快扶莫大小姐回西院。”
珠儿立时从房内出来,扶起莫轻舞,“莫大小姐,小心。”
望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王乐凡哼了一声,提剑回屋喝茶,给自己消消火。
“莫家小姐来找你了?”
王乐凡讶异转头,“你怎么知道?”
东方霁将视线移向院内那光秃独秀的桃树,然后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忽然伸臂将她搂入怀里,素来清冷的声音带着腻人的温柔,轻声在她耳畔道:“这感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