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是广布于全球的各类自然疗法的一个重大分支,它不仅是一种高度有效的经验疗法,而且受到华夏古典哲学的坚定支持。它的阴阳五行论和辨证整体论,跟现代临床医学迥然不同,却昭示出独一无二的宇宙阐释原理。中医,严格说应当叫做“汉医”,是汉文明体系的一部分。而在华夏文明的视界内,与之并存的还有藏医、蒙医和苗医等等,他们的独特疗效被历史所广泛记载。这些传统的民族医药体系,正是对西方主流医药学的重大补充。当西医在许多领域束手无策的时刻,传统边缘医学却扮演了积极而重要的角色。
回溯一下历史,我们不难发现,20世纪以来,华夏医学经过反复的打击,其主流地位早已被西医所彻底取代。它退化为文化附庸,在强权的西医脚下摇尾乞怜而已。而华夏医学所面对的最大障碍,不仅在于来自西医的排斥和鄙视,更是基于种族内部的偏见。批评者把中西医强行对立起来,蓄意制造非此即彼、誓不两立的格局,完全无视中西医可以互补共生的基本常识。这种低级思维,已经成为中国文化传承的最大敌人。中医药在2007年面临一次罕见的围剿。有人再度假借“科学”名义,对中医药发动了狂热攻击,而这场攻击竟然还受到了许多青年网民的支持。他们对传统文化的愚昧无知,加剧了中医药的生存危机。
必须指出的是,中医药学自身的问题,也为普遍的社会偏见提供了借口。中医药是一种精微艺术,依赖于师傅带徒弟的单传方式。而今天的中医药教育,却是沿循西医的批量生产模式,在几十人,乃至上百人的教室里教学,完全无法传达和感应中医的微妙之处。中医学院毕业的青年中医师,既不懂脉诊,也不会辨证施诊,因人而异地开具药方,而是依靠西医化验报告进行诊断,继而用简单的中成药对付病人,由此导致疗效的零度效应。
大规模种植并用化肥催长的中药材,也造成药力的急剧下降,从另一侧面削弱了中医的威望。为此,有经验的老中医不得不成倍加大药量,以致药罐的体积变得日益臃肿庞大。所有这些中医药体制自身的弊端,就是它最阴险的内部克星。在某种意义上,中医药学是被其自身的肿胀、虚弱所击败的。
在我看来,尽管中医学院到处林立,中医专科每家医院都有,但纯正的中医药学,早已到了濒死的状态。在所有的华夏文明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中,这也许是最需紧急救治的一种。但庞大的中医药队伍制造了一个文化假象,让民众以为它不仅存在,而且还活得十分健康滋润。但究其本原,我们就会发现,整个中国正在被一种“伪中医药体制”所毒害。它失去了中医的灵魂,却以官方中医的名义招摇过市。这种偷梁换柱的场景,蒙骗了全世界的耳目。
我所认识的臧平立医师,传承臧氏先祖之华夏医药学精髓,体察中医学的博大和精微,又善于吸纳经验,推陈出新,形成关于诊断和用药的独特风格,在中医药学面临严重危机的时刻,他广泛治病救人的功德,以及公开秘方的行为,就是对这一历史传统的坚定护卫。臧平立不仅是臧氏中医的传人,也是华夏医学的传人。耐人寻味的是,臧平立所精擅的,正是治疗男女不育不孕综合征。不妨把这种情形视为一种微妙的文化隐喻。正是基于臧平立及其同事们的不懈努力,华夏中医药才有望从“不孕”境地中摆脱出来,而其纯正的“香火”也才能绵延不绝。是为序。
上海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教授 朱大可
2008年5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