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冰倩一直在跟宫中司乐司学习舞蹈,所以舞姿比上次向赵顼献舞时更加轻盈曼妙。她今晚穿的是一身淡红色内裙,随着舞步的移动,就像一片红色的轻云在寝殿中飘荡。赵顼看得赞不绝口。
梁冰倩一曲即将舞完,忽然觉得一阵恶心晕眩,她心中一惊,急忙敛住心神,想慢慢收住舞步,哪知脚步一个踉跄,竟昏倒在地。
赵顼大吃一惊,上前抱住梁冰倩,大声喊道:“来人!快来人!”可儿玉儿等宫女在外殿听见,急忙快步进来。赵顼又大声喊:“快传太医!”几个宫女又慌乱跑了出去。
赵顼抱起梁冰倩,正要走向床边,只见梁冰倩微微睁开双眼,轻喊了一声“皇上!”赵顼大喜,说:“倩儿,你醒了。”梁冰倩只是点了点头,又闭上眼睛。赵顼见她脸色苍白,十分心痛,紧走几步,将梁冰倩轻放在床上,然后侧身让开。可儿玉儿上前给梁冰倩穿上外裳。
不多时,外面有人禀报:“张太医求见!”赵顼说了一声“宣!”有宫女掀起珠帘,张明择恭身进来,向赵顼行参见之礼。赵顼挥了挥手,说:“平身吧,快去给贵妃诊断病情。”
张明择谢恩站起,玉儿搬了一张软垫木椅放在床边,张明择上前侧身坐下。可儿早已将锦帐放下,梁冰倩只将右臂伸出帐外。张明择双目低垂,并不敢看向锦帐。可儿将梁冰倩衣袖轻轻上提,露出脉搏。张明择将手搭在梁冰倩的手腕之上,凝神细诊了一会,又请梁冰倩换左手。诊脉以后,恭身站起退开,可儿将梁冰倩手臂又放回帐中。
赵顼向张明择问道:“贵妃病势如何?”
张明择神色平静:“恭贺皇上、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并没有生病,乃是有喜了。”
“什么?”赵顼一把抓住张明择的右手,“你说贵妃有喜了!”
张明择见赵顼抓住自己手臂,十分惊慌,忙俯身跪倒:“贵妃娘娘确是有了身孕。”
赵顼也发觉了自己的失态,但并没有在意,松开张明择手臂,在室中来回徘徊起来,“太好了!太好了!”看见张明择还匍匐在地,又说:“你平身吧,以后贵妃保胎安胎之事,就交给你了。”
张明择谢恩站起,说:“臣当竭尽全力保护好龙胎,不过贵妃娘娘上次受伤内伤很重,气血不足,怀了龙胎之后更要注意保养身子,最好……最好……”
“你支吾什么,有话快说出来。”赵顼显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
“贵妃娘娘妊娠期间最好少与皇上欢娱。”张明择小心禀奏。
赵顼沉吟了一下,说:“朕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要向贵妃交待的么?”
张明择在宫中当差多年,行事自然机敏谨慎,听赵顼这样说,恭身回奏:“暂时没有了,保胎安胎之事臣以后再向贵妃娘娘禀告。”说罢行礼告退。
张明择退出之后,赵顼坐到床边,握住梁冰倩玉手,微笑着说:“朕真是太高兴了,以后你一定要好好保养身子,为朕生一个胖胖的龙子。”
梁冰倩玉面含羞,沉默了一会,才柔声说:“臣妾身子不适,不能侍寝,请皇上暂到别宫去吧。”
赵顼双眼凝视梁冰倩:“在你心中,朕难道真的是那种贪欲无度之人?朕已答应你明天去皇后那里,今晚朕只守着倩儿,哪里也不去。”梁冰倩早已知道赵顼为人和对自己的情意,因为她是嫔妃身份,不得不这样说,听了赵顼的话,更加感念,又沉默了下来。
赵顼向可儿玉儿挥了挥手,可儿玉儿会意,行礼退出。
第二天,赵顼像往常一样早起上朝。他今天心情非常好,这一点伴驾上朝的太监宫女们都能明显感觉到,因为从坐上御舆离开毓秀宫,到散朝后回到福宁殿,赵顼的脸色始终是和悦愉快的。
福宁殿是赵顼的寝殿,也是他处理日常政务和召见大臣的地方。一回到福宁殿,张明择即前来晋见,赵顼知道是为梁冰倩有孕之事,当即传见。张明择进殿行过见驾之礼,赵顼说:“朕正要问你,你昨晚说贵妃身子虚弱,需要小心保养,该如何给贵妃保胎安胎,你仔细说说,朕想听的详细一些。”
张明择脸色恭肃,说:“臣已为贵妃娘娘拟好保胎之法,但臣现在有重要隐情要禀奏皇上。臣本以为贵妃娘娘半年之内不会有身孕,没想到现在就怀上了龙胎,从脉象上推断,贵妃娘娘怀孕已一月有余,那时贵妃娘娘身体还在伤病之中,再加上上次受伤实在太重,气血严重不足,因此贵妃娘娘此次有孕实是有很大风险,愿皇上明察。”
“你说什么?”赵顼一下子站了起来。
张明择神色更加恭肃:“臣不敢隐瞒,据臣诊断,贵妃娘娘此次有孕确实有很大风险。”
“胡说八道!”赵顼躁怒起来,一下子将一个玉瓶扫落在地,“贵妃身体早已恢复,会有什么风险?”
张明择匍匐跪倒:“臣触犯皇上,罪该万死。”
赵顼发怒之后,心情渐渐平静下来,想起昨晚张明择似乎就有未尽之言,知道张明择说的乃是实情,又黯然坐下,沉默了片刻,说:“你说能让贵妃顺利生产的把握有多大?”
张明择跪禀:“臣医术浅薄,最多只有四成把握。”
赵顼冷冷说:“你说的是实话也罢,怕担干系故意夸大也好,朕只要贵妃十月之后顺利生产,到时若能母子平安,朕会重重地赏赐你,若出现丝毫差错,你这个太医也不要干下去了。”
张明择惶恐叩首:“臣不敢置辩,只是还有两件事要恳请皇上。”
赵顼看了看张明择,“你起来回话吧,只要能让贵妃顺利生产,你有什么要朕做的,尽管说。”
张明择谢恩站起,恭身说:“以贵妃娘娘现在情况,生产之前恐怕一次也不能侍寝,臣恳请皇上暂不要临幸贵妃娘娘。臣昨晚没有尽实禀奏,是怕贵妃娘娘疑虑。”
赵顼沉吟了一下,“朕知道了,第二件事呢。”
张明择回禀:“贵妃娘娘妊娠有风险之事,皇上最好不要让贵妃娘娘自己知道,若不然娘娘整日担心,对保胎十分不利。”
赵顼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好。”说罢眼光扫向两边侍候的宫女太监,语声冷厉:“以后谁敢把张太医的话泄露出去半点,朕就让他永远都不能再说话。”
“奴才不敢。”宫女太监们慌忙跪下。
赵顼挥了挥手,众宫女太监又都起来。张明择已将事情禀奏完,恭身告退而出。
张明择离开之后,赵顼默坐许久,轻叹了一口气,传命起驾毓秀宫。本来他昨晚已经答应过梁冰倩今天去向后那里,他也已打算在福宁殿批阅几个奏折后即去皇后寝宫宜圣宫,但张明择的禀奏让他忧虑心痛,所以他仍决定先去毓秀宫看梁冰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