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西路军:河西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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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7、红五军抵西岸三角城

黄昏。西方的天边,紫红色的夕阳在静静地燃烧。长空中大雁列阵南迁,不时传来孤鸿哀鸣。

白杨树下,西向立着一位身材魁伟的军人。他正当壮年,浓眉朗目,短发墨黑,国字脸上透出勃勃英气。他神色冷峻,双目凝视着远方,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在轻轻颤动,深灰色的眼睛深处,也有血红的落日在燃烧。他就是红五军军长董振堂。

董振堂时年41岁,从戎19载,心胸豁达,待人宽厚,少有苦恼。可是现在,一种难以抑制的悲痛正在他心中翻腾,时起时伏,无法平静。会宁会师的欢呼声还未停止,蒋介石的军队就接踵而来。红五军和兄弟部队扇形线摆开,拒阻南敌,为红三十军西渡黄河争取时间。红五军在会宁一带设防,这一带地势空旷、草木稀少,不便隐蔽。国民党军仰仗优势兵力和步步为营的战术,向红军并进猛扑,攻势十分凌厉。国民党军的双翼飞机肆无忌惮地俯冲,连驾驶员的脑袋都能看见。飞机翅膀一摇一摇,甩下一串又一串炸弹。10月22日,副军长罗南辉在敌机轰炸中,牺牲在华家岭上,时年28岁。飞机轰炸会宁城,城内一片火海。军政委黄超组织机关及后勤人员扑火救人,自己也被埋在倒塌的墙下,身上多处中弹,幸亏弹片没有打到要害部位。10月23日,会宁失守。朱、张两总10月27日致电中 共中央及军委毛、周:“五军此次在会宁一带激战两日夜,敌机7架轰炸,伤亡887人,炸毁与损失枪支380条,干部、弹药消耗,伤亡甚大,罗南辉同志牺牲。”董振堂为在阻击南面之国民党军战斗中牺牲的众多战友而悲伤。

董振堂走过的道路,布满荆棘和鲜血。董振堂祖籍河北新河,从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后,在冯玉祥的西北军由见习官升到十三师师长。他当师长后,月薪200大洋,仍不嗜烟酒,唯好读书。蒋、冯、阎中原大战,冯、阎失败,冯玉祥被迫远走。蒋介石乘机将冯玉祥残部改编为国民党第二十六路军,董振堂的十三师被缩编为二十五师七十三旅。1931年春,二十六路军被蒋介石调到江西参加对红军的第二次“围剿”,一交火,丢盔卸甲,损兵折将。董振堂看出蒋介石用“杂牌军”拼红军的司马昭之心。同年夏,蒋又纠集第三次“围剿”,董振堂托病辞职,未获批准,再觅遁词,又被训斥。九一八事变举国震惊,他想到平生夙愿,不由慨然长叹:谁能救中国?正当他苦恼时,二十六路军中的共 产 党员赵博生等,和他畅谈起义参加工农红军的事。宁都兵暴成功,蒋介石破口大骂,口吐鲜血。二十六路军起义部队1.7万余人扯掉了青天白日帽徽,打起了镰刀斧头红旗!

宁都起义的部队进入苏区。董振堂顿觉天地开阔,情怀为之豪迈。一大片洁净的天空,温暖、碧蓝、光明、诱人。纯粹的蓝天,自由的蓝天,宽广的蓝天!有阳光在照耀,有雄鹰在翻飞,有山风在滚动!阳光好像在风中呼啦啦作响,把光芒洒向大地,洒到他身上!

董振堂被共 产 党领导的红军为中华民族的解放、劳苦大众的翻身而英勇奋斗的精神所激动,决心为红军的事业而献身。1932年2月,他自愿加入中国共 产 党。宣誓那天,他如孩童过年,喜上眉梢,抓住军政委何长工的胳膊,非要把在旧军队积蓄的1500枚大洋全数交了党费才行。

中央苏区红军开始长征,董振堂五军团殿后掩护。突破四道封锁线,血染湘江;遵义东南布防,拱卫遵义会议召开;皎平渡坚守九日九夜,确保大军飞渡金沙江;顽强阻击,掩护主力跨过大渡河。红军一、四方面军终于在懋功会师,长征展现了光明的前途。会师后的红军分左右两路北上,谁料张国焘为了实现个人野心,擅自命令部队南下,接着又另立中央。当时,红五军为左路军前卫,也被迫南下。这时,有人建议把朱总司令抢出来再去和中 共中央会合北上。何去何从,董振堂去找朱总司令。总司令操着四川口音和他推心置腹地交谈:“要顾全大局,讲革命,讲团结。对于坚持错误的人,当然要坚决斗争。”说到这里,朱总笑了,“一、四方面军都是共 产 党 领导的工农红军,搞好红军内部的团结,我们的力量就大了,困难就拿我们没得办法,蒋介石拿我们没得办法,日本帝国主义也拿我们没得办法!”朱老总一席话,像一束火把,把董振堂的心照亮了。以后,张国焘调走原红五军团政委李卓然,派黄超任政委。黄超秉承张国焘的意志,为防止董振堂直接和中央联系,控制了红五军的电台。董振堂顾全大局,隐忍未发。1936年初,长征到川西地区,红五军和杨克明、罗南辉的三十三军合编。

这当儿,红五军政治部主任杨克明从村中走出,匆匆来到董振堂跟前。他看见董振堂满腹心事的样子,也不做声,两人默默地望着天边落日。杨克明31岁,曾是土地革命时期川东农民运动的著名领导人。川东游击军改编为红四方面军三十三军,杨克明任军政治委员。因反对张国焘肃反扩大化,被撤销了军政委职务,但他一如既往,兢兢业业,不久,任补充师政委、独立师师长等职。

杨克明终于启口说:“军长,南线敌人向靖远突进,我军看守的船只顺流放至三角城渡口,以保证船只安全。”

五军担任看守船只及监视渡口两岸敌人的任务。船只是宁夏战役开展的关键,是命根子,放弃船只将影响宁夏战役计划。10月29日,徐、陈电告萧(萧克)、周(周继全)、宏(王宏坤)、再(陈再道)并朱、张的电报,明确红四、三十一军直接归总部指挥,并告知:“已令五军今晚派一个营在二十里铺,两营迫近城东及东北口监视靖远敌,到三十一日二十时止,决当夜该团主力移三角城河东。三十一日晚以后,靖远附近及二十里铺无部队。五军余部控制靖远河北岸及三角城一带,尔后待命向一条山进。北岸船只今晚全移三角城。”此时,敌已逼近靖远,红五军遂奉朱、张两总的命令,撤至靖远黄河下游西岸三角城。

10月30日,朱、张电告徐、陈:“五军在靖远警戒,已令渡到三角城,同时将所有船只下开三角城左岸。”

夜。峭棱棱的河岸。孤独的月光,跌落在冷冰冰的河心,跟河水凝固在一起,无可奈何地仰起一张苍白的脸。十数艘木船,急速地顺流而下,在河面拽出十数根长长的飘带,泛起一片黯淡的磷光。

突然,有放船的战士,满怀豪情,高声地唱起了红五军团过金沙江时唱过的歌:

金沙江流水响叮当,

常胜的红军来渡江,

不怕水深河流急,

不怕山高路又长……

红五军大部随船过河。为完成警戒靖远东北方向之国民党军,掩护打拉池翼侧的任务,留两个营在河东。次日,国民党军推进至郭城驿、大芦子地区,并进而控制靖远附近的河岸,这两个营即撤离归建。徐、陈将五军布置于三角城地带,仍担任守船及控制渡口的任务。10月30日下午4时,国民党军关麟征第二十五师占领虎豹口渡口,并进而沿靖远向打拉池推进,我河东河西部队即被切断。

当雄鸡高唱时,五军抵达三角城。太阳就要升起,满天彩霞。据说彩霞给人以希冀,启示人们将有一个石破天惊的奇迹出现。董振堂站在霞光中,似乎听到了自己血管中那流动的血液的汩汩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