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心理乔布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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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荒野之中(1)

31遮羞布下暗潮涌动

繁荣是最好的遮羞布。一切问题都可以被繁荣遮盖得不露影迹。但是,当麦金塔的销量下跌到每月5 000台,不足预计的10%的时候,遮羞布被扯掉了,一切问题、所有的新账旧账都暴露了出来。其实这也不是暴露,只是原先大家掩耳盗铃,现在不得不面对了。

董事会早就注意到乔布斯和斯卡利之间的不正常关系了。雇用斯卡利当然是想让他来管理公司,让他来教导乔布斯,但现在情形却是相反的,斯卡利为了取悦乔布斯而显得软弱无能,看起来权力都掌控在乔布斯手中,是乔布斯在教导斯卡利如何行事。AppleIII、丽莎的失败、员工的离职潮、内部几个部门间的对立,再加上麦金塔因设计缺陷而导致销量锐减,所有事情的背后都指向了一个人——乔布斯。

以亚瑟·罗克(一个性格严厉的铁腕人物)为主的几位董事会成员终于憋不住了,他们找来乔布斯和斯卡利,进行了严厉的训诫。他们告诉斯卡利,他应该用更大的权力来履行管理职责,少花点心思同乔布斯交好。他们告诉乔布斯,他应该尽快解决麦金塔内部的问题,不要乱插手其他部门的事情。

董事会的训诫让斯卡利从“皮格马利翁之梦”中清醒了过来,他开始有意识地强化自己的管理职权。斯卡利很快做出两大决定:取消大型麦金塔电脑的研发计划以及停产丽莎。大型麦金塔电脑正是乔布斯下一步的主攻目标。这个决定等于是对乔布斯核心领域的直接侵犯。

而乔布斯被训诫后愤恨不已,他回到办公室,在电脑上不停地写道:“我不再批评其他部门,我不再批评其他部门……”

但是,乔布斯是永远不会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生闷气的,他的情绪起伏更大了,动不动就训斥辱骂周围的人。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麦金塔的市场营销总监迈克·默里。

迈克·默里是乔布斯最信任的嫡系。他刚从斯坦福大学商学院毕业,乔布斯就把他招到了苹果公司,3年来从来没有对乔布斯说过一个“不”字。但是默里却做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在一次外地召开的会议上,默里直接去找正在开会的斯卡利和里吉斯·麦克纳,非常严肃地说要找他们谈一谈。他们三个人去乘电梯的时候,刚好被乔布斯看到了。乔布斯问他们去干吗,猝不及防的默里顿时被问蒙了。他来不及编造理由,只能说去开会。乔布斯说:“我也要参加。”但默里死活不同意。默里的这一举止十分罕见,连一贯强势的乔布斯也感到震惊,没能坚持到底。乔布斯在心里却画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他预感到,对自己不利的事情就要发生了。他决定要查清这件事。

确实如此。在斯卡利的旅馆房间里,默里说出了一番令斯卡利惊诧不已的话:“您应该考虑让乔布斯从麦金塔部门负责人的位置上离开!”

这番话从深得乔布斯信任和重用的默里口中说出,着实令人震惊。斯卡利虽然也开始接受了乔布斯是所有问题的根源,但此时的他,还没有足够的勇气来这样对待他心目中的“加拉泰亚”。他告诉默里,他还没有想到这一步,但内心却活络起来。

默里为什么会主动选择当“叛徒”呢?原因很简单。这是他在极度恐惧下的自保行为。麦金塔销售不好,总得有人负责任。他知道,乔布斯肯定是不会负责的。斯卡利是公司的CEO,尽管乔布斯已经开始私下指责他,但要完全动摇由董事会聘任的斯卡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最有可能成为替罪羊的就是作为营销总监的他自己。所以,默里才会抢在乔布斯对自己下手之前主动出击。

在这期间,乔布斯又做了一件令舆论哗然的糗事。

苹果公司是德国青蛙设计公司的大客户。为了方便服务,青蛙设计公司的负责人艾斯林格在帕洛阿尔托开了一个新工作室。乔布斯过去转的时候,发现艾斯林格正在给沃兹的新遥控器设计草图。乔布斯勃然大怒,暴跳如雷,喝令他们立即将这些图纸交给自己或毁掉。如果“乔布斯的”电脑卖得比“沃兹的”电脑好,为公司赚的钱也比“沃兹的”电脑多,也许乔布斯就不会这样失态了。

艾斯林格对乔布斯盛气凌人的作风很不满,他拒绝了乔布斯的要求。乔布斯怒气冲冲地赶回公司,给艾斯林格发了一封措辞强硬的律师函,里面援引双方合同中的“青蛙公司可以为其他公司设计项目,但乔布斯以前的合作伙伴除外”,迫使艾斯林格屈服。

这件事引起了渲染大波,媒体纷纷予以报道。沃兹在接受《华尔街日报》采访时说:“我知道乔布斯恨我,可能是因为我针对苹果说的话。”乔布斯辩解说这是在维护苹果公司的利益,但青蛙设计公司的设计总监赫伯特·法伊弗(HerbertPfeifer)公开驳斥说,这是乔布斯在仗势欺人。

已经离职的赫茨菲尔德听说了这件事后,异常气愤。很长的一段时间,当乔布斯来拜访时,赫茨菲尔德都没有让他进门。

到目前为止,乔布斯的生活从来没有消停过,总是起起落落,好坏掺杂。当这一风波沸沸扬扬之际,乔布斯又遇到了一件天大的好事。这一事件带给他的冲击程度几乎可以与他几年前在施乐PRAC实验室第一次看到Alto电脑相媲美。

这要从好莱坞传奇导演乔治·卢卡斯(GeorgeLucas)的离婚说起。卢卡斯要和妻子玛西亚(Marcia)离婚,根据加州的法律,婚后的财产必须平分。卢卡斯想要公司,玛西亚想要钱。卢卡斯急需一大笔钱,无奈之下,只能将电影公司旗下的一个电脑动画工作室卖掉。

乔布斯因为麦金塔的缘故对电脑图形制作非常感兴趣。他闻讯赶去,一见之下,顿时有了一种预感:用电脑制作动画必将成为未来的主流。这种预感就像他看到Alto电脑时一样,几乎毫无二致。

乔布斯立即决定要买下这个工作室。卢卡斯的开价是3 000万美元。这点钱对于苹果公司来说,其实算不了什么。但是,当斯卡利想要树立自己的权威后,乔布斯就没法为所欲为了。所以,乔布斯的这个动议被束之高阁。

乔布斯再一次感到了失控。但他很快就没时间来搭理这件事了。因为他的大麻烦来了。

虽然第一次没有说服斯卡利,默里的自保行为却没有停止。他发送了一份题为《不要散布、复制或共享》的备忘录给公司的主要高层管理人员。其中写道:“过去90天里,苹果公司出现如此多的混乱、恐惧和运转失常,是我在苹果这3年来从未见过的。普通员工觉得我们就是一艘没有舵的船,在迷雾中漂流……”他随即明确指出:“公司出现的重大决策问题应该归咎于史蒂夫的公司发展战略的失败……他的发展战略明显是以公司生存为代价的。”

这是第一次有人明确地将矛头指向了乔布斯。默里就是那个揭穿“皇帝的新装”真相的孩子。

乔布斯顿时明白了上一次默里为什么拒绝他一起开会了。他深深感到自己被背叛了。面对这个叛徒,他的第一冲动就是除之而后快。但很快他冷静了下来。他开始思考,为什么会是默里——这个他最信任和赏识的人,站出来打响了针对自己的第一枪呢?

他不相信这是默里的主动所为。他想一定是斯卡利在背后捣鬼,而默里不过是被他蛊惑了。实际上,他是不敢相信,更不敢接受默里的背叛。那样会摧毁他貌似强硬的脆弱心灵。这个饱受“一出生就被遗弃”困扰的人,其实内心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安全感,所以他才想要控制一切,他才让自己相信自己可以控制一切。

乔布斯立即对默里发起了“怀柔攻势”,要把他从斯卡利阵营中拉拢回来。而默里竟然很快接受了乔布斯的“招安”。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他本来就是乔布斯的忠实拥趸。他发起对乔布斯的攻击并不是真的对乔布斯不满,而是担心乔布斯将麦金塔销售颓势的屎盆子整个扣在自己头上。既然现在乔布斯再度示好,矛头又直接指向了斯卡利,那么为什么还要站到乔布斯的对立面呢?两害相权投其强,乔布斯比斯卡利强硬多了。默里觉得自己的选择没有错。但古往今来的很多事实早已证明,墙头草在任何一个组织中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乔布斯很快和默里策划了一份公司改革计划,将苹果公司的业务分为四个分公司,其中一个是负责零售业务的分公司,让斯卡利来当这个公司的总裁,乔布斯则继续担任总公司的董事会主席。

心理感悟:活在假象中也许比活在真相中更快乐。

32两个老大的对决

当乔布斯暗中策划对付斯卡利之时,斯卡利也在想办法对付乔布斯。对他来说,最大的一个问题是:如果让乔布斯离开麦金塔部门,那么,谁能接替他的位置?或者更准确地说,谁敢接替他的位置?

答案有且只有一个:法国人让-路易·加西。他已经一战成名。整个苹果公司只有他敢抓住乔布斯的衣领对他怒吼。

斯卡利立即联系了加西。加西回答说,只要能保证自己管理整个项目而不是在乔布斯手下工作,他就会接受这份工作。他的回答也颇有值得玩味之处。看来乔布斯确实是苹果公司里的“巨无霸”,就连加西多少也还是对他心怀惧意。但加西还是应召而来。

加西的到来给斯卡利增添了很大勇气,他让人力资源总监埃利奥特陪同自己走进了乔布斯的办公室,对他说:“没有人比我更钦佩你的才华与远见,但是我对你管理麦金塔的能力失去了信心。而且,你还经常在背后说我的坏话,把我当成一个笨蛋。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我会向董事会报告,建议他们让你离开麦金塔部门,去开发新产品。”

斯卡利的主动进攻大出乔布斯的意料。他一直认为斯卡利是个软弱无能的人。斯卡利一反常态的做法惊住了乔布斯。这个惯于毒舌喷人的家伙,竟然说起了软话:“你得花更多时间与我相处,来理解我,帮助我。”但很快,乔布斯清醒过来,他立即反唇相讥说斯卡利对电脑一窍不通,将公司管理得一塌糊涂。说着说着,乔布斯又习惯性地哭了起来。因为斯卡利敢于这样来攻击自己,说明他再一次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能力。

可怜的斯卡利很快就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心理能量(勇气)耗尽了。他坐在那里,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一样咬起了指甲,以缓解内心的紧张。

乔布斯很快就占了上风,他直视着斯卡利,嚣张地说:“我不相信你会这样做。如果你这样做了,会毁掉公司的。”

这一场风波后,乔布斯变得更加坐立不安,反复无常。他一会儿大肆抨击斯卡利,拉拢部下反对斯卡利,一会儿又主动向斯卡利示好,打电话给他说:“你很了不起,我只想让你知道,我喜欢跟你合作。”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那种被遗弃的不祥之感又出现在乔布斯的内心。从他记事起,这种困扰就没有离开过他。

斯卡利也深受困扰,不时动摇。他知道,仅凭自己的能力,无法解开这个难题。他把问题上交给了董事会。在1985年4月11日的董事会上,斯卡利正式提出要让乔布斯离开麦金塔部门并专注于新产品开发。

董事会中的铁腕人物亚瑟·罗克再一次发怒了,他已经受够了这两个人的胡闹。他决定,分别和这两个人谈话,彻底解决这件事。

乔布斯先谈。他继续攻击斯卡利,说他不懂电脑,正是公司的问题所在。但是罗克旁观已久,早就洞悉斯卡利不过是乔布斯的傀儡,公司种种问题的责任都要归结到乔布斯身上。这些年来,乔布斯的所作所为已经让董事们深深失望了。罗克毫不客气地训斥了乔布斯,直截了当地说他做了很多蠢事。罗克明确宣布,乔布斯必须立即从麦金塔部门离开,去开发新产品。

乔布斯一直将罗克视为父亲般的角色。罗克的态度深深地伤害了他,这让他觉得自己真的又一次被遗弃了。

当斯卡利再度进来单独谈话时,他已经有充足的时间考虑好了说辞。斯卡利提出:“你们要么支持我,那么我就担负起掌管公司的责任;要么你们什么也不做,再去给苹果找一个CEO。”

在乔布斯和斯卡利之间,董事会选择了斯卡利,而不是越来越不成熟的乔布斯。董事会明确授权斯卡利,可以在他认为正确的时机将乔布斯革职。

乔布斯更深地陷入了自相矛盾的境地。他一会儿苦苦思索:“为什么约翰要这样对待我呢?”一会儿又认为自己应该花点时间来与斯卡利重修旧好。

1985年5月初,乔布斯来到斯卡利的办公室,要求给他更多的时间来证明自己能够管好麦金塔部门。斯卡利拒绝了。乔布斯立即恶语相向,两个人大吵起来。玻璃墙外围观的则是一群茫然不知所从的苹果员工。

5月14日是麦金塔团队向斯卡利及其他高管汇报季度进展情况的日子。这一天,乔布斯带着麦金塔团队,趾高气扬地来到会议室,介绍了他们正在开发的更强大的新麦金塔(准备用来取代已经停产的丽莎),而这正是斯卡利已经宣布取消了的项目。这说明,乔布斯依然牢牢地控制着麦金塔部门。

斯卡利被激怒了,他打定主意决不妥协。他冷酷地批评了“叛徒”默里的营销业绩、鲍勃·贝尔维尔错过的开发工期以及乔布斯的整体管理能力。

双方不欢而散。争议照例没有结果。

会后,乔布斯准备带麦金塔团队去吃晚饭。在公司里,他正好遇到了加西。乔布斯对加西的印象很深,而且奇怪的是,竟然是好印象。看来,不打不相识确实是可能的。乔布斯根本不知道加西从法国来到总部就是来取代他的位置的。乔布斯邀请加西和麦金塔团队一起吃晚饭。席间,贝尔维尔等人鼓励乔布斯要和斯卡利抗争到底。

乔布斯决定利用斯卡利5月24日去中国签署协议的空当发动政变。在这件事上,乔布斯在保密工作上的表现大不如后来的岁月。他在团队内部毫不忌讳地公开宣扬,仿佛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不可逆改。当他和埃利奥特说起这个计划后,埃利奥特建议他不要这么做。因为此前他和大多数的董事会成员谈过,他们全都站在斯卡利这边。如果乔布斯这么做,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但乔布斯还是相信自己能够控制一切,他想要的结果一定能够实现。

5月23日,斯卡利出发的前一天,乔布斯在停车场遇到了加西。自以为得计的乔布斯将发动“政变”的打算告诉了加西。

就是这一次偶遇改变了整个事件的进程。

加西当晚正好接受了苹果公司的法律总顾问阿尔·艾森斯塔特邀请,去他家参加烧烤聚会。接受邀请的另一位客人就是斯卡利。

加西没有第一时间将乔布斯的密谋告诉斯卡利,而是先告诉了艾森斯塔特。这一选择也非常符合处于两难境地的人的心理倾向。相对来说,艾森斯塔特属于对立双方(乔布斯和斯卡利)之外的一个第三者。

艾森斯塔特觉得乔布斯的胡闹会毁掉整个苹果公司。他建议加西立即告诉斯卡利。

加西走到斯卡利的面前,用食指指着斯卡利的胸口,说:“如果你明天出发去中国,你的位置就会被取代。史蒂夫正在密谋除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