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裂?生死
枪声响起之后,我就后悔了。
鲜血却容不得我有半丝犹豫的疯狂涌出,从对面站着的,我本是最深爱的女人胸口泉涌一般迸射而出。
近距离射击,我居然还射偏了。自嘲了一下,自我安慰是因为心慌,所以手颤抖。
可是为什么手颤抖?
憎恨?还是爱恋?
我已经分不清两者之间的界限,也不明白应该怎么面对她看向自己的眼神。
我垂眸静默以对,轻声叹了一句:“极乐,束手就擒吧。外头布满了特种部队的精英,你受了伤是跑不掉的。”
她还是那个样子,一贯的全无心肝的姿态,要喘不喘的模样,鲜血从她手指缝隙中不断的渗出,让人看了都怀疑她会不会下一秒随时会断气。
射偏了心脏,加上近距离射击的冲力,子弹穿透她身体之后会射穿而出,至少避免了子弹射进身体之后高速搅动之下加大了伤口的范围。
我知道她还撑得住!只是——身体的伤痛恐怕都不及心口的伤,那里在自己举枪的瞬间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支离破碎。
可是自己不能枉顾国家的利益,也不能将个人的情感凌驾于正义之上。为什么好端端的一夜之间,就这么变天了?
她是极乐?
这个我爱了那么多年的女人,我以为可以共度一生的女人,我以为用心呵护的女人,却根本就不是这么一个人。
情以何堪?
“你为什么朝我开枪?因为我是极乐?”她将手中书卷随手扔在地上,那页纸上一片血红。
“是!我想你早知道我是什么身份了吧?太可笑了,原来我们在一起的这么多年,全部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唐包子!哦,也许你根本就不叫这个名字,不是吗?你玩了这么一场把戏,在我身边耗了那么久,值得吗?”
她的笑容淡了淡,却依旧风流美艳,嘴角一扬笑,媚态横生。
“我在问你一遍。只是因为我是极乐,所以我和你之间就什么都不存在了对吗?”她执着的问着问题,眼神头一次无比专注,透着一丝紧张。
我一愣,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是极乐?
是又不是。
无论她是谁,只要是太太平平的过日子,什么身份背景他都不在乎。
可是他是官,她是贼。他是正义,她是邪恶。
自古以来本来就是正邪对立,这是千古不变的定义。如若正邪不分,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公理之分,那又何来天理呢?
“包子。还记得有一次我和你看白发魔女吗?你问我如果我是卓一航我会怎么做。那个时候我没有回答你,可是现在我很明确的告诉你。即使当时卓一航没有误会练霓裳,他们两个人也不会走到一块的。因为正邪之恋,从来都必须要付出惨痛代价的。我知道你不可能回头向善,我也不可能弃国家和正义不顾,所以我和你之间,只有决裂,没有结果。”
“只有决裂,没有结果。呵呵,真是太好笑了。”她吃吃一发笑,身子有些不稳,失血过多让她的脸色白成了一张纸般。
我几乎要冲上前去,紧紧的搂她入怀。可是外面探光灯如白昼般闪耀,提醒着我自己的身份和肩负的使命。
“极乐,我在给你一次机会。是自首投降,还是让外头的人抓你?”我硬下心肠,不愿正视她喘息时候痛苦的表情。
“我和你说一个笑话吧。以前有个男人去酒吧喝酒,突见旁边一名女子体态优美,容貌清秀美丽。他不免心动,想要结识佳人。于是就主动搭讪,那名美女也显得极为热情,含情脉脉回应。两人越谈越是亲密,待离开酒吧之后,忍不住干柴烈火去开房间了。男人以为这是一场美丽的邂逅,是一见钟情,是两人男欢女爱的表现。结果一夜之后,女人穿上了衣服,对着男人摊开手,面无表情的说:‘一千五百块,谢谢。’男人一愣,傻在了那里完全没有想到是这样的情况。于是只有装作若无其事的反问;‘太贵了,便宜点。’”
我一皱眉,都什么时候了,她怎么还是这么妖妖调调的表情,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她的伤势如此严重,真的不应该为了减少外面的伤亡,而对她开那么一枪。
我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听她说什么笑话,忍不住提醒:“包子,你伤口那么深,必须去救治。赶紧投降吧。”
“原来你没听明白啊。还在那里头装腔作势。吴襟亭,你就是那个披着情意的婊-子,我就是那个自作多情,自以为是的嫖客。”唐包子轻飘飘的笑了一下,透着那漆黑房屋内不断交织闪烁探照灯光下,就可以看到依靠着墙,站的歪歪斜斜的唐包子那苍白而冰凉的微笑。
笑的无情无义,两拨无比,好似他们之间不曾有过半点情分。
我的心被狠狠割裂一般的痛苦,连呼吸都迟缓起来,那句话,那笑容,都好似一把锋利的尖刀将自己的心剐成了无数个洞。
她说完之后,摇摇晃晃的推开房门走了出去,几乎一刹那间所有的枪口全部对准了她。我下意识跨前了一步,伸出的手到了半空,硬生生咬牙,含着泪水克制住心中突然涌起的冲动。
他后悔这样的选择了。后悔开了那么一枪,后悔和她说决裂,后悔让她这样走出去。是他逼她走上这种绝路的,是他亲手把自己深爱的女人推开。
朝前迈了一步,唐包子猛的扭头突然望向我。笑的没心没肺,眼神彻骨冰凉。
“吴襟亭,你是知道的。我极乐杀人无数,伤天害理。从来都无论可不可以做,也不谈会不会心软,只有能不能够办到。今日我就告诉你,极乐想走,没有人可以拦得住。我和你,只剩下决裂。”
事实证明——极乐想要走,的确没有人可以挡得住,即使身负重伤,她还是可以毅然决然的离开,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地上躺着六十二具尸体,我在背后颤颤巍巍,举着枪对着她踉跄离开的背影,手指扣动扳机越来越紧,心口绷的心弦在松开的刹那轰然断裂。
包子!我没有告诉你——其实如果我是卓一航,天山之巅的优昙仙花,我会一如反顾,等着花开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