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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是察觉出了唐包子话中有话,龙元庆猛的一抬头,眼神复杂的盯着那机器,心中隐隐不安。
“你还记得我以前和你怎么说的?我是冰河,我的师父要训练我成为黄金圣斗士。可是你知道冰河最后是怎么点燃自己小宇宙的吗?他杀了他师父,他的师公这才出师,有了达到黄金圣斗士的水平。”
静默,龙元庆弄不明白唐包子突然提起过往时候她和自己说笑时候的对话到底有何用意。
断断续续,唐包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遥远,似乎极为的飘渺不定:“元庆你还记得小时候自己为什么过的那么苦吗?”
小时候?
岂止是记得,简直是深入骨髓的烙印。
年幼失去了父母的他,孤立无援,受着龙家那些虎视眈眈的畜生叔叔伯伯们欺凌,过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要是父亲手下忠心耿耿的老伙计将他送到老师那里,恐怕自己早就被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们给生吞活剥了。
虽然老师对他极为严苛。训练他的方式要比其他学生更狠更绝情,可是他都咬牙挺过来了。
因为他觉得老师这样对他,是因为重视他,爱护他,希望他学的更多更快。
他努力的学习,拼命的忍受,终于成为了老师心中最重要的学生,难道这都不是理由吗?
“你知道你父母为什么会死吗?”唐包子的声音很轻,很低柔,似乎伴随着灵堂的阴风阵阵吹拂开来。
龙元庆蓦然瞪大了眼睛,目光透着一丝不安,心中莫名泛起了惧意。
猛地上前,他试图关掉那播放器,却料不过唐包子的算计。
“你母亲就是我师父。冰河杀了他的老师才能出师,我亦同样。而你父亲则是则是自杀殉情而死。”唐包子的声音有些淡然,语调如若琉璃寒冰,空灵漂浮在整个灵堂之上,震的所有人全部屏息刹那间失神呆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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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可能的!”狂吼,龙元庆狂乱的挥舞着双手,似乎眼前迷障入心,纠葛深重,又仿佛像是挥去一直横在他和唐包子之间薄薄的纸。
纸背后就是狰狞的真相。
只要轻轻一戳,这张纸就会很轻易的被戳破了,根本什么都隐瞒不了,连自己欺骗自己的机会都没有。
机器里头的唐包子声音自顾自的继续响着,平平静静,一如她一贯的性子,无情冷酷。
“本来我不会留你这个祸根的。可是你父亲的手下却出乎意料的将你送到我这里拜我为师。第一眼瞧见你的时候,你的眼神虽然倔强不屈,可是里头透着的清亮却不是你母亲所有的。你不像你母亲,一点都不像。你没有她的狠,没有她的冷,更没有她掌控一切的智慧。我心头琢磨着要是那时送你下了地狱见你母亲,老师一定会嘲笑我的能力,连她的儿子都教不会。所以我留下你的命,就是要等着这么一天——你终于也能够杀了我,这样才算出师了。这样我下地狱的时候见着老师时候,一定会仰天大笑,告诉她我把她的儿子教的很好很好。”
不是这样的!你是骗我的!
我爸妈怎么可能是你害死的!
绝对不可能!
紧紧的咬着自己的舌头,籍以痛苦龙元庆才不至于当场就跳起来,把周围这一切毁灭殆尽。
他一遍遍的自我安慰,催眠着自己这都不是真的。老师一定是在开玩笑的,一定是的。
这一切都是一场荒诞不经的梦——但是他越这么告诉自己,就越发觉这些话的苍白、拙劣和无力。
他最深爱的人,到头来不过是将他当成一个完成品。
他最信赖的人,居然是他仇恨了十多年的杀人凶手。
情以何堪,恨意何生?
所有人都只看那事情的表面,以为龙元庆之于唐包子而言是那么的重要,不可或缺,又岂只里面错综复杂的爱和欺骗。
她和他之间就好似玩了一场十多年的游戏。
她杀了他的母亲,她栽培他,让他再杀死她。不过是一轮新的游戏开始罢了,生生不息没有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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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始终风流不羁的女人,一直笑得没心没肺,眉角含情,勾着人神魂颠倒,锥心剜骨,冷眼看着所有人的伤口和疼痛,没有一点点怜悯的神态。
“元庆,我已经把能教你的都教给你了。最后我要告诉你的是做任何事情都要绝,手段要狠,错了开头就要干脆一路错到底,要懂得一不做二不休,要明白什么叫做斩草除根。所以从现在,你要牢牢记住对我的仇恨,就像那春天的杂草一样,不断的在你心中生长,让它们占据你的心灵,让你只要一想到我,就会食不下咽,睡不安寝,会恨的咬牙切齿。那么从此以后,老师我留给你的这片天下全部都会尽付你手中,谁也夺不走了。”
顿了顿之后,唐包子转而又很轻快的道别起来:“那就这样了,从此以后,你我阴阳两隔,此生不见。”
话音落下后,播音器里头只有沙沙的转动声音,再也不曾有任何的声响发出。
一字一句仿佛最尖利的刀,生生的扎进心脏。
龙元庆猛地扑到了灵台前,痉挛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甚至抓不住那个播音器。
红透的双目,眼神癫狂而可怕。
想要吼叫出来,想要哭喊,想要咆哮,想要把那个令人爱恨纠葛的女人死命抓进自己怀里,然后一片片撕成碎片,再一口一口将她血肉吃下去。
这样子,才真正的成了他的情,他的爱,他的恨,他的痛。
可惜无奈的是他只是这么一张嘴,还来不及狂叫出唐包子的名字,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星星点点渐在了播音器上头,再缓缓的流淌下来,斑斑驳驳,触目惊心。
无力的滑落下身体,龙元庆不理会四周乱成一片的局面。
他突然想起来很多很多年前,唐包子懒洋洋的靠在贵妃塌上头,似笑非笑的撩着眼皮瞧着瘦弱的他,然后洋洋洒洒,漫不经心的问道:“跟着我,以后会有苦头吃。你怕吗?”
他清晰的记得他用尽全力的回答:“我不怕。我愿意跟着师父一辈子。”
一辈子——原来这就是他和老师的一辈子,只是一场不留痕迹的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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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着了龙元庆吐血,一直坐在屏幕前看着实况转播的唐包子伸了伸懒腰,轻笑了一声,没有说话,缩了缩身子,更加依偎在了迪盛川的怀中,埋着不动。
“这样真的好吗?对他会不会太残忍了一点?”迪盛川圈住了唐包子,拿过被子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他知道此刻的唐包子并不愿意让人瞧见自己,不愿意让人看见那貌似毫不在乎的动作下隐藏的哀伤。
她身上的冰凉气息透着她指尖浸入自己的身体,从肌肉的缝隙中一点点的渗透骨骼,让他明白此刻怀中的女人多么需要温暖。
“他总归要离开我,也总归要长大的。这样的话,他才能够真正不再为我而活。”猛地从被窝里扬起了头,往日经常挂在脸上的妖娆的表情一点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完全的岑寂和静默。
“你瞧他这次血吐的多有魄力啊。”手指了指屏幕,唐包子说话间顿在了那里,有刹那间的失神。
迪盛川注意到了她的脸色,她默然的看着屏幕中龙元庆被手下慌忙抬走送医院的场面,眼神深处强烈的痛苦和嘴边轻浮调侃的话显然不符。
她提起龙元庆的时候,眼神会不由的流露出疼痛。这种疼痛感异常的真实,让人深深感觉到——她到底还是个会痛,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
这样其实很好!
迪盛川心中深深燃起柔情,伸手从背后将唐包子牢牢锁进了怀中,柔声道:“你放心,他终有一天会想明白你所做的一切的。”
“但愿吧——所以我还要让他吐第三次血。”良久之后,唐包子突然神情一变,嘎嘎一笑,乐不可支,神色中藏不住的怀心眼。
“你还有法子让他吐第三次?算了吧,别折磨他了。”这回迪盛川彻底傻了眼,实在想不明白自己的老婆怎么就有这么多鬼点子。
“哼哼,谁叫他要杀你的。连着吴襟亭的账一起,老娘只让他吐三次血,很便宜这小子了。”
这还算便宜了他啊?
迪盛川嗖地觉得自个儿后脊椎一凉,开始万分后怕起来万一自己哪一天不小心惹恼了这姑奶奶,岂不是要吐一辈子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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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点,慢点,我说傅俭容,你还要你那条腿不?”医院长廊上头,只听到人扯着喉咙嚎。
撑着拐杖,傅俭容走的有些急忙,他懒得理睬远远抛在后头的郭烨等人,一门心思朝着前头不远处的特护病房走去。
门口站着的警卫员一瞧来人是他,不由一楞,朝他敬了一军礼后,委婉道:“不好意思,里头病人正在休息,不能够打搅。”
“狗屁,什么休息?刚才我就在走廊拐角看到有人进去的。”扯着嗓门喊,傅俭容伸出手推开阻拦他的警卫员。
“可是——”警卫员试图再次阻拦,没料到门猛地一开,里头传来了声音:“让他进来吧。”
傅俭容一走进门,一眼瞧见病房内三人,顿时吃惊不已的低喊道:“真是你们三个?刚才走廊口我瞧着像,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呢。你们怎么会在军区特种医院?难道被抓了?”
“呸呸呸,我说你什么乌鸦嘴啊?你瞧见爷穿的衣服吗?”卫童轩不满的哼了哼声,手一伸对着自己指了指回道。
被卫童轩这么一说,傅俭容这才发现除了躺在病床上的冥吟夜之外,顾佛和卫童轩一身军装,看起来英姿勃发。
不可思议,傅俭容在细看了两人肩上的杠杠星星,压低了声音道:“你们疯了?混进部队偷情报也没这么高调的吧?一个大校一个少将?”
顾佛和卫童轩对看了一眼后,顾佛面色如常,移开了视线,依旧面朝窗口,倚窗而立一言不发。
卫童轩有些不自在的搔了搔脑袋,呐呐道:“不是偷偷摸摸,是正大光明。以后咱们不是贼了,是官。”
“官?怎么可正大光明法子?”
“还不是唐包子那女人,非说这是正途,适合咱们三人,硬给我们安排了新的身份。我看这女人一早就设计好的。”
“她给你们安排了什么身份?”傅俭容到底不是黑道中人,不能够想象唐包子的真能够一手遮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