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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梅雨(1)

季节缓慢而确实地向前推移。

从五月过了六月,就到了七月,树叶从嫩芽变成新绿,接着进入了初夏的梅雨季节,在自然向前推移的同时,菊治周围,包括他本人在内,都在不断的变化当中。

这些变化乍看上去好像是随着岁月的流逝自然形成的,但仔细凝神一想,又有其阶段性。

箱根之旅是其中之一,还有一个就是妻子寄来的离婚申请表。

虽然只住了一夜,可箱根之旅使菊治对冬香的思念进一步加深,而冬香对他的爱情也更加执著。他们之间已经不是单纯的性爱,而是灵与肉的紧密结合,在达到高潮的时候,冬香恳求菊治就此杀死自己,他们同时掐住了对方的脖子,以此确认彼此的爱情。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爱情”等简单的字眼可以表现的了,应该称为“生死之恋”才对。

菊治对此感到十分满足,在这种压倒一切的幸福当中,他心里同时也存在不安。未来之事虽不很清楚,但他总有一种可怕的预感,要发生什么自己都控制不了的事情。

还有一件事,就是从箱根回来那天,收到了妻子寄来的要求离婚的信件。信的内容虽然已是过去的事情,但是算准了当天他会回来似的,还是令人不可思议,菊治甚至预感冥冥之中有什么暗示。

总之,这样一来,能够约束菊治的事物几乎都已不复存在。说起自由,他的确是自由了,不过换一种思维方式的话,也许可以说他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一样。

今后将飞向何方,又会流落到什么地方?一想到这些,菊治就会忐忑不安,可是换一个角度,也可以说今后自己能够随心所欲地生活下去。

这种想法也不能就说是自暴自弃,随着时光的流逝,菊治和冬香的幽会次数却不断地增加。

从满山新绿的箱根回来之后,他们一周幽会两次,都是定在上午。到了六月,周末六、日两天中也会抽出一天相会,几乎相当于一周约会三次。

以前孩子们放假的周末冬香不能出来,但她要求他们“乖乖地好好在家看家”,孩子们也变得十分听话。

据说老大已经上小学五年级了,一想到两个人为了不断幽会,把孩子们也牵扯进去了,菊治总觉得自己犯了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不禁咽了口唾沫。

只有周末那天,他们的幽会时间可以宽裕一些,不过也就是一个小时。平时见面都是从上午九点到将近中午十二点,周末时可以呆到下午一点。

时间虽然紧凑,约会的内容却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以前两人见面之后,总是连忙上床,然后就像饥饿的野兽一样贪婪地做爱;一做完爱,冬香就急急忙忙准备回家,几乎没有坐下来谈话的时间。

约会时间增加了一个小时,他们可以做一次,甚至两三次爱,在得到满足之后,还有一点儿富余时间用来说话。

虽说没有什么关系,但从箱根回来之后,他们之间的性爱变得更加疯狂、更加放荡。

男女之间尝试过一次的体位,下次再用时,所有的害羞和犹豫也就不存在了。

前戏当然必不可少,最重要的体位也丰富多彩,从侧面、正面、后面,有时甚至是冬香在上面,他们享受了各种各样的形式。采用什么体位,由菊治全权掌管,一旦他有所行动,冬香马上就能领悟,并与之配合。

最近的冬香不管采取什么体位,都会立刻产生快感,稍稍摇动几下就能达到高潮。这种敏感易燃的特性,正是菊治对冬香好色的本能进行开发的结果。

事实上现在的冬香相当于一个储存了大量弹药的火药库,稍微一点儿火星,即刻就能引爆。

没有比易感的女人更让男人觉得淫荡且万分喜爱的了,有时菊治会趁热打铁,采用站立的姿势向冬香求欢,在光线明亮的房间里,两个人面对面踩在椅子上做爱。“讨厌,讨厌……”冬香不停地摇头高喊,最后如醉如痴地达到顶峰。

如此放荡的表现形式,轻而易举地攀上巅峰,这是一个多么如狼似虎的女人!菊治顿时惊得目瞪口果,与其说冬香贪婪,不如说冬香的身体贪婪更为恰当。

冬香无论在外表上如何稳重低调,善解人意,可是她的身体内部一旦开始冲刺,就再也无法停止。

冬香的肉体能够如此之深地沉迷于性爱快感之中,在令菊治感到愕然的同时,又对女性身体的深奥感到吃惊,觉得害怕起来。

他们之间的性爱,如今又添了一个新的内容,那就是在攀登爱之巅峰的过程中,互相扼住对方喉咙的游戏。不对,与其说是一种游戏,不如说是一种性技巧更为合适。

当然,每次先要求的都是冬香。

在冲向巅峰达到高潮的时候,都会伴随“我想死”、“杀死我吧”的高声喊叫。菊治听她叫了几次之后,用手卡住她的喉咙,在更为剧烈的痉挛中,冬香达到了高潮。

菊治柔软的双手扼住冬香纤细的脖颈时,她都会咳嗽,有时还会发出呜咽、哽噎的喘息,菊治慌忙松手之后,冬香又会恳求:“别松开……”

事实上,在箱根时菊治刚一松手,就听冬香骂他“胆小鬼”。菊治变得十分苦恼。

自己究竟该怎么办才好?

“感觉真那么好吗?”菊治问。

“好极了。”冬香马上回答。这种毫不犹豫的架势,只能说她是预谋犯罪。

“你不觉得舒服吗?”

听到冬香一问,菊治再次想起了被扼住喉咙时冬香的反应。

当时冬香正处于达到高潮之前的瞬间,在掐住她脖子的同时,菊治被一种异样的感触抓住。

“啊……”冬香大叫,在“杀死我吧”的哀求中达到了高潮。那时她的私处乃至全身同时颤抖,体内的皱褶紧紧地抓住了菊治的男根不断收紧。

在那种焦灼的快感之中,菊治也立刻达到了高潮。

“我好高兴……”菊治把当时的感受告诉冬香时,她一脸满足地呢喃道:“我要把你一起带去。”

冬香要把我带往何处?倘若是和她柔软的肌肤在一起,哪儿都可以,菊治自暴自弃地想。

冬香究竟在说什么?菊治十分惊讶,“我要把你一起带去”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正如冬香所言,她的确把菊治带进极乐世界之中。

若是那样,菊治被卡住喉咙的话,又该如何是好?近来做爱,冬香时而在下,时而在上,达到高潮之前总要去掐他的脖子。当然她纤秀的手指再怎么掐,也不会致人于死地。

但是,冬香纤细的手腕拼命使劲的时候,菊治也有一定的痛苦。她的手不像菊治那样有所收敛,而是竭尽全身的气力去掐,菊治也有喉咙被堵、咳嗽不止的情况。在忍无可忍的时候,菊治也会掰开她的手指。

此后双方达到高潮,菊治会问:“被你卡住脖子相当痛苦,我会死的吧?”

“你不愿意死吗?”

听到冬香突如其来的反问,菊治无言以对。

冬香自己说过想死,所以不想死之类的话菊治说不出口。

“愿意是愿意……”菊治勉勉强强答道。

冬香用教训般的口吻说:“女人是一种动物,如果置之不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女人是动物这种说法菊治能够接受,他点点头,冬香依偎了过来。

“你的那个,特别好……”

听冬香这么一说,菊治顿时觉得什么都可以原谅了。

“真那么好吗?”

“对,变得又大又热,在我的里边横冲直撞……”

真没想到,自己被冬香卡住喉咙的时候,那个东西竟然会发生那种变化。

“你那里面,也会吸得紧紧的。”

“所以说,爱与死之间只有一步之遥。”

不愧是冬香,她一边在菊治胸前不断磨蹭额头,一边说:“所以我一点儿也不害怕。”

菊治虽在点头,但他心里还是感到恐怖。

性爱越是激烈,所需的恢复时间也就越长。

那一天,在梅雨季节的一个星期六,他们的约会正是如此。

所谓“恢复”,对菊治来说,是摆脱达到高潮之后的倦怠;而对冬香来说,却是从传满全身的狂热中清醒过来。

和每次一样,菊治先她一步回到了现实当中。他从那种全身的精气神都被吸光的虚脱感中脱身,抬头望了一眼时钟,刚过了十二点。

菊治这才察觉他们是在光天化日的正午做爱,想到还有一小时的富余时间,他不由得松了口气。

“还不用马上就起来。”

带着这种心情,菊治用毛巾擦拭高潮之后就朦胧入睡的冬香的胸部。

和菊治一样,冬香在过于激烈的燃烧中出了一身大汗。当毛巾擦到她后背时,冬香呢喃:“你怎么这么体贴啊。”

菊治觉得自己也没做什么,可冬香却是一脸平和而满足的样子。

“在我的生命当中,你不停地轮回着。”冬香好像回忆什么似的闭着眼腈低语,“你真是一个厉害的人。”

那是什么意思?菊治屏住了呼吸。

“你创造了我的一切。”

“……”

“你知道我身上所有的性感带。”

菊治的确了解冬香的一切,也可以说是再造了她的一切。现在的冬香和刚遇到他时的冬香,身体完全不同,也许性格也发生了变化。

“今后再想回到一般的社会,恐怕十分困难。”

事情或许真的如此,幸好是梅雨季节,外面一直下着小雨。这种昏暗阴霾的感觉,最适合眼下这对恋人。

“那地方好像有一支火把,还在一阵阵地燃烧。”

达到高潮之后的女人身体是像冬香所说的那样吗?菊治轻轻地用手触摸冬香所说的火把燃烧的地方。

不用说,菊治已经没有余力做任何事了。在和缓无力的疲倦中,他们面对面静静地偎依在一起。

菊治喜欢这种慵懒的状态,冬香也是同样。菊治轻柔地爱抚冬香的后背,冬香将脸依偎在他的胸前。

“今天晚上我还会慢慢回忆的。”

回忆什么?菊治琢磨起来。

冬香低语:“夜里我会慢慢回忆和你做爱的经过。当时你手按在这儿,又扼住了……”

冬香是否让她的身体一同回忆。不对,恐怕是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进行回忆。

“然后呢?”

“你就像一种形状、记忆在我身体里面,一回想这些,那里就又开始燃烧……”

那样不会被她丈夫发现吗?

“你想那些事情,不要紧吗?”

“就算他知道也无所谓……”

菊治吃惊地察看冬香的表情。

“我最近越来越讨厌他了……”

菊治原本就怀疑冬香有那种想法,可这么明确说出口来,总是一个问题。

任其发展的话会出现一个什么局面?正当菊治担心的时候,冬香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我再也不想回去了。”

双方在生理上不和谐,和自己讨厌的丈夫在一起,冬香是如何地痛苦难过,菊治心里明白。

可家里还有三个孩子。如果冬香因讨厌丈夫离家出走的话,生活马上就会陷入困顿,这一点不用想就明白。

既不能离家出走,维持现状又非常痛苦,冬香到底应该怎么做才好?冬香把这个问题摆在了菊治面前。

不过,眼前菊治却不能给她一个清楚的答案。

“可是……”

菊治暖昧地沉吟,他想起了和妻子离婚的事情。还没来得及告诉冬香,自己目前已恢复独身,想和冬香结婚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冬香如果是一个人的话,菊治兴许马上就会向她求婚。把她逼到眼下这个地步的正是自己,现在求婚说不定冬香也会答应。

然而一想到依靠冬香的三个孩子,菊治不由得就要多想一些。把三个孩子一起接过来的话,当然没问题了,但一下子成为三个幼小孩子的父亲,负担未免太重,况且经济上他也没有自信。

“他现在也……”

冬香以前说过,她丈夫曾强行和不愿意的她性交,有一次甚至骗她服下安眠药进行侵犯。她丈夫现在还会那样做吗?菊治刚要询问,冬香使劲摇头。

“我绝不允许再发生那种事情。我的身体根本不接受……”

“你如此珍惜的身子,我绝不会让他碰的。”

以前冬香也曾说过类似的话,她的意思是说她比以前更洁身自好了吧。

“你丈夫,祥子也说过,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人吧?”

冬香默不作答。

“他在外面是否很受女人欢迎?”

“不知道。反正我讨厌他就是了。”

也许过于自私,对菊治来说,他希望冬香的丈夫在外面也有外遇,最好不经常回家。那样一来,她丈夫的注意力就会移向外界,这样就不会屡屡向不情愿的冬香求欢。

“他有没有外遇的迹象?”

菊治大胆地打听,冬香一副与己无关的口吻:“不清楚。”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明显的证据。对丈夫本来就毫无兴趣的话,冬香不知道也很自然。

“祥子女士曾经说过……”菊治继续探究,“你丈夫是一个英俊、优秀的男人……”

“……”

“他调到东京工作,也是一种高升吧?”

冬香几乎一副仰面朝天的姿势,凝视空中答道:“即使优秀,也不代表好啊。”

冬香还是第一次这么干脆地一口否定。

工作热情的优秀男人,在男女关系上的确不一定非常出色。

不过对冬香来讲,那个人却是她丈夫。结婚之后成为丈夫的男人,即便有些不中用,多少也应该容忍。按时按点去公司上班,只要把工资拿回家来,很多做妻子的不就满足了吗?菊治还是有些不太明白。

“遇见我以前,你就讨厌他吗?”

冬香轻轻点点头。

“讨厌他什么?”

“那个人特别任性,无论什么都要求女人默默地服从……”

冬香以前也这样说过,她丈夫大概是个传统的男人。

“相亲之后,你们多少也交往过一段时间吧?那时候你没发现吗?”

“当时我已有所察觉,但是周围的人都催我赶快结婚……”

冬香和丈夫一样,也是一个保守的人。

“那么,结婚以后一直……”

冬香一声不吭,所以菊治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她眼角里微微渗出泪痕。菊治悄悄伸手为冬香拭泪,她紧紧偎依住他。

“我遇见你以后,才知道……”

这时,冬香的肩膀颤抖起来。冬香平时十分柔顺,此时大概由于情绪十分激动,竟然哭出声来,她不断哽咽抽泣,看来一时半会儿很难止住。

在这种时刻,自己该用什么话来安抚她呢?菊治不知所措,只好一直抱着她。

冬香的身体还在轻轻抖动,不久菊治的胸前被她的泪水打湿。

“别哭了。”

菊治只能这样安慰她。他一直紧紧搂着冬香,等她的情绪恢复平静。

至今为止,冬香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和丈夫一起过日子的?以前冬香提过和丈夫性交十分痛苦难忍,她还说过就是为了逃避性生活,她才不停地怀孕的。

而且她丈夫还要求她做各种各样的动作,她不愿意而拒绝的时候,就会遭到丈夫的训斥。

就是这样,冬香仍然一直忍耐,一共生了三个孩子,成为一个侍奉丈夫的妻子。冬香也许认为这就是妻子的义务,所以放弃了抗争。

然而,社会上一般的人却不是这样看的。至少住在附近的朋友祥子认为,冬香是一个幸福的妻子,有一个既优秀又能干的丈夫。

仅从表象的确很难了解夫妻之间的真实关系,更甭提性生活了,一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真相。

事实上,很多人都是根据丈夫的外表及社会地位判断对方是否优秀,想象若是那个人的话,床上生活肯定也非常出色。

然而,工作上能干和床上出色完全是两回事。有些男人工作上不太灵光,却擅长在床上取悦女人;有的男人无论毕业于什么一流大学,一到床上就现了原形。

冬香的丈夫属于后者中的一个。虽然工作上很能干,但在性生活上却从不考虑对方的感受,粗暴且只顾自己痛快。

冬香当时对性一无所知,没准还救了她。那样一来,她会认为女人在性生活中没有快感,她因此死心了的话,也就不会出现问题了。

“是你把我教会的。”

冬香的话语仿佛是远处的潮声,让菊治重新考虑。

好像潮声逐渐消失在远方一样,冬香的抽泣总算慢慢停了下来。

不知道她已经哭了多久,总之,冬香不顾一切地哭了一场,现在终于趋于平静。

“对不起。”冬香低语,同时把头缓缓从菊治胸前挪开。

菊治从旁边撩开了被泪水打湿、挡在冬香脸前的头发,她微笑着望了一下表。

“已经这时候了……”

枕边的时钟显示的是十二点五十分,最近菊治总是把表拨快十分钟,所以准确的时间应该是十二点四十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