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又一次点火生烟。这回她学乖了,爬到了一棵大松树上干这个,用防护头盔当火盆。树上安全嘛。就算来一头黑熊棕熊,上树也要好半天。有枪在手……
——还怕打不死它?!
就是上树费事了一点。姜灵脱了外套包了一大包干树叶,用伞带扎了一捆落枝柴禾,把它们打包背在身上,吭哧吭哧爬上树。她里面是羊毛衫,胸口有防护背心挡着还好,手臂那儿挂了不知多少次树皮!幸亏她爬树水平有进步。
而好好一件衣服,彻底毛了、名副其实了!千把块人民币呢……对此有一点,姜灵毫无疑问:那就是绝不能让老妈知道!
不过这还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大松树:它对姜灵的火盆怕得要死,枝梢上半枯的松针簌簌往下掉,闹得比嚎啕大哭还凄惨。姜灵好不容易才安抚了它,为此付出了许多“白雾”。
烟柱升起来的时候,森林告诉姜灵,老程他们俩改变了方向。姜灵此刻虽然肚子很饿,但总体而言心情平静状态好,所以她甚至从森林那儿,看到了老程和另外一个人的神色:他们没怎么交谈,但他们明显松了口气,甚至略略笑了一下。
……
日上中天的时候,姜灵又背靠树干把自己绑好了。她跨坐在树杈上,一脚踏着旁边一支树杈、一脚踏着低处另一枝树杈,毫无仪态,但四平八稳。
一只翎羽灰蓝发亮、比麻雀大不了多少的鸟儿飞来,停在姜灵膝盖上,一低头、一松口,把一条两个米粒长、黄黄的小蠕虫放在姜灵大腿上,又高高兴兴飞走了、给自己捕食去了。
它身体更强壮了一些、过冬也就更容易了一些!明年春天,说不定还能叫得大声一点、多吸引几只雌鸟……
——多传播一些自己的基因!
姜灵目送它离去、默默替它补充完整;而后姜灵低头瞅瞅那条虫子,从系在树杈上的外套衣兜里抽了一枝细柴,挑起被鸟嘴对半掐伤了的小蠕虫,迅速添进面前的头盔火盆里。接着姜灵探身从衣兜底里抓出一把落叶,使劲擦了擦牛仔裤膝盖;擦完一扔,又抓了一把,再擦了擦……真恶心!太恶心了!虫子的组织液!
这只不会看人眼色的鸟儿,昨天就与姜灵沟通过了。它在那成百上千只鸟之内,而这棵杉树上,刚好有它的树洞。
姜灵不知道它的学名叫什么,它自己就更不知道了。姜灵给了它一点“白雾”,顺便试着跟它要吃的,结果那鸟不知从那儿叼来了这条虫子……
虫子小,一下子就烧没了。火苗跳动间,一股蛋白质的焦香逸了出来,直钻姜灵的鼻子,令她的肚子一阵“咕噜噜、咕噜噜”大叫。
于是姜灵嘟嘟嘴,揉揉肚子,把目光投向了左边的一棵松树。
那儿住着一只松鼠。秋末了,它吃得挺肥。
*********
北半球的秋冬、蒙古国中央省的午间,南半球的春夏、洪都拉斯科藩省的深夜。
舱内一片漆黑。亚勒已经用制服外套把脸上的红酒大致抹干净了。他陷在操纵椅里,一动不动;只有盖在身上的外套微微起伏,说明这是一个活人,不是一具尸体。
舱门忽然疾速一开,路林也没进来,直接抛出一个比普通果冻大一圈的褐色圆形小石盒、正砸在亚勒怀里、落在外套上。【※】
亚勒蓦然睁开眼,慢慢转头望向路林,同时他摸到那个小盒子拿起来看了一眼;结果他更惊讶了:“你从哪儿弄来的?”
路林倚在了舱门口,把一条挂坠重新戴上、坠子放进衬衣里:“你在问我?”
亚勒立即否认:“不,没有。我只是……”他没说下去。
路林对着亚勒这边,但她没看亚勒,而是看着丛林里的夜色:“要我捏着脖子灌你不?”
亚勒略略笑了一下;片刻后他道:“就像北京烤鸭的填鸭那样么。”说话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扭旋盒盖。起先有点儿费力,因为亚勒这会儿不怎么使得上劲;而后“噗”一声响,真空密封破裂了,就轻松了许多。
盒子里面的东西很像果冻,半透明而晶莹。星月的光辉照进舱门,在地上清晰地勾勒出路林的影子,不过到了亚勒这边就只剩微光了,所以看不出那“果冻”什么颜色。
事实上亚勒根本没看。那“噗”一声之后,他动作就变得十分迅速,一打开盖子更是立即把“果冻”往嘴里一倒,直接吞了下去。而后他才缓下来,望着路林、把玩把玩盒子。而此时整个盒子里,已经彻底空荡荡的了、什么也没剩下。亚勒的手指无意识地滑过盒内,触感温润而干燥。
路林一耸肩、离开舱门,转身迈步下梯。【※】
亚勒开口:“等等……”
出入人员距离太近,舱门还没开始动。路林脚下一停、扭头看亚勒:“还难受?”结果这话一落,亚勒有片刻瞧上去没什么反应,而后他忽然笑了出来,又赶紧忍下声音、低头藏起表情。
路林顿了一顿,什么也没说,转回头去、继续走下舷梯。舱门开始合上。亚勒忙忙起身追过去、扑到舱口按住门:“等等!”门被人一按就刹停了。路林止住脚步,不过这次她没回头。
“这几天,我看了一点这里的东西。他们百年前打过一次战争……”
“所以?”
“大概死了一千万人……”
“伤亡不小。你想去星内部队?沙雕怎么样?”
“……路林!他们开战五个月的时候,他们的圣诞节到了。结果节日期间,西部战线全部停火。双方指挥都没下这命令。是从一个叫‘萨克森团’的团开始的。那个团是德国人,其中不少战前在英国多年;他们对面是英军。两边一开始吹口哨,然后喊话,再然后探头、跑到阵地中间聊天,祝圣诞夜快乐,拉手指头发誓第二天绝不相互开枪。结果他们那一公里的战壕一停火,两旁也停了,两旁的两旁也停了,一直停到一千多公里……甚至还有一起踢球的,在一个叫伊珀尔的小镇上。”
“有趣的故事,但不奇怪——只有疯子才喜欢打仗。说完了?”
“你难得休次假……就当过节,先放下那些吧?”
“那不可能。血要用血来洗。”
“暂时!只是暂时!”
路林静默了片刻,而后她仍旧走了下去。
“嘀”一声拖长的细微蜂鸣里,舱门开始徐徐滑拢,这是强制关闭。亚勒松手,靠在了舱壁上。他望着路林的背影,一直到视线被隔断;而后他别开了脸,略舔了一下唇。其实他的嘴唇根本没碰到“果冻”,更不用提沾上。不管如何,那种味道还在口腔里。很特别的味道,尝多少次也习惯不了:一开始是令整个口腔麻木僵硬的苦、随之会在舌尖绽开一抹奇异而些微的甜美,却又带着深深的酸涩。
……
老程仰头在前方的树枝间找到姜灵时,姜灵自然也发现了老程,正把最后一个板栗壳儿扔下树。这玩意她烧过了一个,没干透,烧起来不如干细枝,生烟不如湿树枝,所以之后四个就都扔了。
另一个人挎着枪在一旁,抬头看了看姜灵,又转开目光去了。老程冲姜灵招招手:“你找了个好地方啊!”
姜灵用一大把湿树枝塞灭火盆,解开伞带、把头盔从树杈间取下来,而后姜灵用伞带把头盔缠了个结实,以免落地时火星外溅,这才整个儿往树下一扔:“我要下来吗?”
老程一叉腰:“你乐意呆上面,那就呆着。我瞧那儿挺好,简直五星级酒店!”
姜灵解了外套兜儿,慷慨地往树下一倒;而后拍干净落叶细枝,重新穿上外套:“是挺好。可我坐着不能动,快要麻掉了!”
老程也已经抬头找了好一会儿,又说了这两句,脖子酸了,正在揉揉,闻言知道姜灵情况还不错,主要是心理状态好,顿时失笑。另一个跟着一翻眼,短促地笑了一声。老程手一拢喇叭、回喊道:“那就下来呗,我们俩都有枪,子弹也够了。你枪还在吗?没了再来一把。”
姜灵开始活动胳膊和腿脚:其实还没麻;但准备下树,小心一点好。“还在。子弹来一点,小‘狄安娜’的,这型号有吗?我还有一个备用弹夹,五发的。你们背了这么多东西跳伞?”
老程继续回喊:“有,管够,只要你别嫌沉。”后面的问题,他也没住口不答,但却放下了手、说得轻了一些;可惜姜灵耳朵好,听得清清楚楚。“大半不是跳伞带的,是别人给的。有人扭伤了之类。他们不好走路,自己留一点防身,余下让我们找人用。”
姜灵想起来了,伤员都是留一把枪、十来发子弹也即一两个弹夹防身,其余交给他们。于是姜灵“哦”了一声,不吭声了。她已经解开系在腰上的伞带、整理好抓在手里,而后她调转过身,开始下树。
原始森林树冠层茂密,树木为了争夺阳光,大多笔直向上,并且在下方一大半树干上没有分杈,因为那儿晒不到太阳。所以姜灵起先牢牢盘抱着树干、利索往下;等经过了所有树杈,她两手在树干那一边把伞带一分一撸,而后左手抱树右边绕上小臂、右手抱树左边绕上小臂,这才继续往下;一松一拉、一蹭一蹬,手脚交替,速度更快了。
此时抱树就不怎么需要臂力了,用体重把伞带往自己这边拉就行。树皮一般都足够粗糙,因此别管什么绳子,只要够结实、够耐磨,就能这么用。布头外套一样也行。
老程在树底下几步瞅着姜灵、以防万一。其实太高了摔下来他也不能接,姜灵这姿势,下来大半背部着地,触地面积大,有落叶层在,未必有事;他一接,反而面积小,冲量又大,自己腿骨肯定先断掉,彼此骨头一撞一戳,没准就一砸死两个!不过两三楼左右倒是可以扑一下,横次里滚出去比直摔地上好多了。
因为怕姜灵分心,她下树时,老程一直没打扰她,只看着乐了;等姜灵接近地面,老程开口道:“你行啊,知道带绳子!嘿,到了……到了到了!”
有老程他们俩,姜灵不需要留意地面安全,一直专心下树;此时闻声回头看看,才发现自己已经和老程一个高度了。她站到地上,重新整理起伞带,低头边忙边轻声道:“本来不知道。赵永刚说的。他还让我上树过夜了,还有开枪打猎后换地方。”因为赵永刚他们都落在迷彩服手里,到底高兴不起来。
老程是透过瞄准镜也即望远镜,亲眼看着迷彩服搜人的。他刚就近集合了一个,兽形机甲就经过。虽然没攻击他们,但他们知道自己被发现。那一个腿断了,没法跟上老程,所以两人立即分开:伤员就地隐蔽;老程尽量远遁,越远越好。结果他趴在林子里、隔着溪涧,套准了对岸迷彩服的眉心;然而敌人太多,他套了半天,只能空咬牙,没开枪也没出去。
开枪是暴露自己,搞不好对方上来就先枪毙一个俘虏当报复、再找他麻烦;出去不用说,那是给敌人添战利品。幸亏兽形机甲和迷彩服明显不是一伙儿、沟通不太良好:那些迷彩服不清楚人数,抓到伤员就继续往前了,没四下找也没拷问。
赵永刚在老程之后跳伞。他们年纪大的先下,毕竟没有特训好些年了;年轻的后下,体力反应都好一点;现役的最后,日常训练该有的都有,包括跳伞,处理危险的把握大一点。所以老程没在俘虏里看到赵永刚,但也并不清楚情况,此时只能含糊安慰姜灵:“小赵比我厉害多了,我都没事,你担心什么?”
姜灵又不能直说,瞅瞅老程:“担心他运气好坏。”
老程一点头没说话了,弯腰捡起头盔,边收拾边迈步:“走吧,换个地方,我给你弄好吃的。”说着朝另一个人指了指:“他叫柳磊。柳树的柳,光明磊落的磊。听着像流泪吧?流眼泪!也不知他爹妈怎么想的。”
姜灵跟着老程走,闻言“噗哧”一声乐了。
柳磊挎着枪,目光一直在四下不急不慢地转悠;一听这话,脚一挑朝老程那边扬过去一捧落叶,同时冲姜灵一咧嘴、亮了亮一口白牙,略一撇头示意姜灵先跟上。
他刚才是在警戒:老程跟姜灵熟,所以他警戒,老程处理姜灵那边。他与老程推测,袭击者不仅离开了山洞、而且已经撤离。那些人是偷袭,当然怕被包饺子。而最大的证据正是姜灵——又是升烟又是开枪,结果竟然还能换个地方、再次升烟……
但不管如何,警戒依旧是必要的。没有敌人,还有狼虎熊。狼群最麻烦;老虎擅长伏击,熊太壮实,这两个差不多。
*********
三人前中后,经过一片空旷地。姜灵抬头看了看天,不过也没多看——她察觉到那种微弱的、被注意的感觉又落下来了。
这是姜灵杀掉西伯利亚虎后才发现的。当时她刚靠自己射杀了一头猛兽,并且消化吸收了一点继承而来的记忆,应该是有所进步吧?而走进林子之后,这感觉便时有时无:经过树冠稀疏处有,树冠密处无;坐在大松树上时,也没有。
姜灵至少知道卫星,所以姜灵爬上大松树时就明白了、才敢跟松鼠换栗子;但姜灵心里还有点儿疑惑——那会是谁呢?办得到的人实在不少啊。
……
老程略回头开口,打断了姜灵的思绪:“你早先干吗开枪?碰到东西了?”他声音比平常轻一点,以免惊到林子里的东西。
姜灵耸耸肩,用同样的音量道:“一只大老虎。”
她说得平静,简直像开玩笑,至少老程就这么认为。所以他当即松口气、埋汰姜灵:“连话都不会编。哪儿哗啦一动、吓着你了吧?那就说野猫,野狸子也行!偏偏要‘一只大老虎’……”
他最后一句是憋着嗓子来的,怪腔怪调。姜灵柳磊都莞尔。姜灵之所以说实话,是因为救援一到、大半会暴露事实;不过她乐得老程自己误解,而且她很清楚一点:这会儿再辩解也没人信。所以姜灵也没说什么,只是不解道:“野梨子?”
柳磊解释:“就是猞猁。瞧着还算像小老虎。”
‘还算’像!姜灵摇摇头无奈,咕哝了一声:“反正是猫科动物,‘还算’差不多。”
——所以咱不跟你们计较!
老程笑了。柳磊笑了。姜灵哼哼两声,也笑了。
……
姜灵被定性为“无故开枪”之后不久,他们下坡到了水边,沿着溪弯走,寻到一个缓处。
那是一个不大的水塘,总共也就百十平方米,最深处有个五六米,姜灵精神力探到的。急流里鱼呆不住,这种地方才藏鱼。
这回换老程警戒。柳磊半路挑了棵手腕粗的小白桦,拦腰砍来,去掉树顶削掉分杈,就是一根细木杆:粗细大体均匀,长度三米出头,还挺直的……可怜的小树,在大树底下深草丛里出来的,也就长成这体型!不落在柳磊手里,早晚也得阴死。
此刻柳磊最后削了削节疤处,然后他踩着木杆上端搞刺钩:先一刀对半切开大约两三寸,然后继续切,一边两刀、一共六根,接着中间塞进去一个小石子,卡死撑开木条;又拆了自己毛衣下摆的线,外面绕圈绑紧,固定了石头;最后把木条削成尖刺,尖刺中上段还带倒钩!
老程嘿嘿一笑:“等吃鱼吧。他叉鱼是拿手活。”
姜灵点点头:“好。”其实她知道柳磊会这个。而且柳磊早上本来有根更好的,主要是木刺好:那是灌木靠近根部的老茎,比小桦树的木质要硬;是他与老程昨晚潜伏时一人值半夜,值夜时没事干,细细慢慢削的。清晨他们俩搜索了山洞后,柳磊就绑了鱼叉弄了顿生鱼片。结果早上她一开枪,害得柳磊把鱼叉废了……一开始看到烟柱时,柳磊还拿鱼叉当探路棍,长是长了点,不过他与老程都有条不紊,走得快但不急,因为山林间赶得急了很危险;但一听枪响,那就顾不得了,当即把鱼叉给扔了!
所以姜灵觉得自己又欠债了……那是多好的一根鱼叉呀!
老程见姜灵托着下巴坐在落叶上,瞧着有点儿萎蔫,就道:“你不翻翻石头?小石头下有螃蟹,大的没准蛇窝,自己看着办吧。”又朝柳磊那边努努下巴:“别去他那边,会吓跑鱼。”
姜灵找螃蟹还不简单?林蛙癞蛤蟆也有。但姜灵大不忍心:“算了,螃蟹没多少肉,蛇窝太危险。”她忽然想到一件可以做的事:“我捡柴吧?”
老程略一摇头:“火还是别生了。要熟的也好办,削了鱼片,打火机烤着吃。”迷彩服还在不在这林子里,他不知道,反正他们走的方向,一直是远离降落伞着陆地带,也离开了姜灵生烟的地方,还比较安全。另外,救援也该到了,所以他们现在还节约什么物资啊!
姜灵又没法说,只好摊摊手,蹑手蹑脚朝柳磊那边去:“不管熟的生的,我先看个够。”
……
柳磊叉鱼很厉害,但其实也没什么高招,就是眼准、手快,对鱼接近水面的时机掌握得好、对鱼上浮的时间和自己出手的时间扣得准。
这时节气温低,鱼不大爱动;不过因为是晴天下午,一天里温度最高的时候,会上来的都挑在此时上来溜了溜。山里的水比较清,鱼比较傻:没见过钩子和网,对人影没畏惧感。柳磊候了半个小时左右,出手统共花了几十秒,四次叉到三条,收工。
姜灵跟他摊出一手勾勾,柳磊失笑,鱼叉交给姜灵,指指草窝里的鱼,朝老程道:“你来。”自己过去换了老程。
姜灵抓住鱼叉,正掂份量,闻言奇怪了:“你不是有刀吗?”
老程看了柳磊一眼,还真抓了鱼去水边杀,顺便回答了姜灵的问题:“他厨艺不行。”柳磊一点头应了一声。【※】
——睁眼说瞎话!削鱼片关厨艺什么事?那是刀法!刚才还削木钩子削得那么利索呢。而既然有一手叉鱼的绝活,怎么可能收拾不了鱼?所以明显有问题。
不过姜灵的直觉告诉她,这两人都是言不由衷,也不知道瞒着她什么事,好在他们没恶意,姜灵也没必要弄清楚,于是点点头,转而继续盯着水面等鱼。
然而片刻后,姜灵忽然想到了一件事:她等鱼该用精神力呀!又或者问水草,水草很乐意少几条啃自己叶子的家伙。于是姜灵立即改了策略,结果这下子,她一双眼睛没事干了,时不时就瞟过去瞅一下柳磊腰后那把刀。
柳磊被看得不自在,略转身换了个角度,挡到了身后。
姜灵自觉冒失,不大好意思;刚好一条鱼游上来、开始接近水面,姜灵掂掂木杆,略往前送了几下,找了找木杆在手里滑出的手感,集中注意力,等待她的小猎物……
*********
“中了中了中了!”
姜灵嘿嘿直乐。她其实没对第一次出手抱有指望,只是全神贯注、尽力去做而已。不过,姜灵忘了一件事,梦里的姜灵也会叉鱼。那么大一只西伯利亚虎都没逃掉,这条两手长的黑鱼更逃不掉。哎呀呀……真是作弊!
老程比姜灵还乐一点。柳磊也很乐,他小声嘀咕了句“****运”,正常音量道:“厉害!”
然而很不幸,姜灵两句都听到了,笑眯眯看看柳磊,一手抓鱼头一手抓鱼背,“喀”一下拗断鱼脖子。柳磊瞧得清楚、听得清楚,背上顿时一寒。
姜灵其实只是为了给她的猎物免除不必要的痛苦。她杀完鱼,捧着送到老程那儿,狗腿道:“那个……我刀法烂。”老程一笑点头,接过去了。四条鱼都不小,姜灵看看他们三个实在是够了,就又没事干了;她一转眼发现老程搁在地上的小金属盒:“这是什么?”拿起来一看,金属盒就一本书那么大,一寸不到厚,份量不大。所以老程之前直接就把它揣在怀里。
柳磊回头看了一眼,略一想,没阻止:反正打不开!老程也没回答,只是加快了片鱼的速度,而后把已经片好的往姜灵面前一放——吃吧吃吧烤吧烤吧别精力过剩了你!
但姜灵却没拿鱼,讶然道:“这盒子有开关,里面有两封信,还有个扁扁的东西。”她精神力一“摸”上去就透过了盒子,还找到了开关,和扁镯类似,但带锁,不过没上锁。
老程手一顿,柳磊蓦然转头、喝止姜灵:“别动!”
然而姜灵没这防范意识,她已经打开了盒子;她被柳磊吓了一跳,半晌才问:“为什么?”
柳磊老程两人其实也没担心会爆炸:机甲若想要干掉他们,用不着这么拐弯抹角。所以他们推测这是屏蔽装置、所以他们在山洞里才会试图破坏它。柳磊会喊,纯粹第一反应。
因为这样,姜灵这一次鲁莽,他们两人并没有觉得自己死里逃生了一次,也就没气。柳磊摸摸下巴没吭声,丢给老程一眼——你看着办;自己四下瞅瞅,没有答话。
老程继续片起了鱼来,一边给姜灵道:“没事。应该是屏蔽信号的。不过以后碰到了,别乱开,没准炸弹。”他顿了顿,又多说了几句:“像这回,你要是看到自己人吊在树上、趴在地上,也要小心。你对付不了,别跑过去,八成是陷阱埋伏。”
姜灵瞅瞅老程与柳磊,小小小小声保证:“我记住了。下次不开了。”然后她好奇地看看盒子里,顿时奇了,不由拿起了上面一封信来:“给解放军?”
柳磊老程均看了一眼那信,信没封口。柳磊反应慢了一瞬: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情况,好像看看也可以、阻止也可以?老程多年照管俞静的安全,早没有公职在身,很自然就开口:“里面写的啥?”冲柳磊一乐:“咱不偷看,咱这儿一个半的收信人。”
姜灵发觉柳磊迷茫了,一路上清醒镇定无比的柳磊迷茫了!多难得!所以姜灵也冲柳磊笑了一下、坏坏地笑了一下;同时迅速挑开信封、抽出信纸,以免柳磊又喝止。
而后姜灵呆了呆,念道:“有恩报恩。十四年前大洪水,全家四口承情,今天就此还清。再碰面是敌是友,各安各命。”下面是署名:“大泪包。”
老程与柳磊对看一眼,而姜灵飞快打开了第二封信。这一封,信封上是空白、信纸上的话更短:“有仇报仇。血要用血来洗,泪要用泪来偿。早茶已经奉上,午餐敬请稍候。”下面同样是署名:“黄娴雅。”
水边静了下来,三人一时间都不说话了。
*********
原始森林里,三个人解决午饭,回到林子里,捡了个地方呆着。一者风小,二者隐蔽。
姜灵最后还是吃了熟的鱼片。老程与柳磊都认为,她的胃以前没怎么接触过生鱼,很可能不适应,容易拉肚子。这是在野外,谨慎为好。
那两封信,老程交给柳磊收起来。屏蔽器是个薄板状的仪器,像直板手机但比手机大了几倍,砸不坏、不怕水,上了消音器开枪也没能打坏,所以老程让姜灵琢磨看看能不能再用精神力找到一个开关。他自己玩那个盒子,玩了半天慢吞吞开口:“怪不得那机甲……就是不知道后面怎么样了。”
姜灵想安慰老程,便道:“我觉得吧,午餐总是比早茶正式隆重,她这意思,肯定是换了更大的目标找麻烦。”老程不是担心俞静嘛?应该没那么担心俞静爸爸俞静爷爷之类的吧?要她姜灵二选一,她也选俞静平安!无关其它,只是人有亲疏远近。
柳磊这会儿躺在落叶上歇息,还盖了一堆干草啊干叶啊,老程在留神就够了。“很可能。我就说,早该有人到了。”
老程微微点头,又摇摇头:“救援倒没准。现在蒙古这儿敏感。”
姜灵这回没找到开关,事实上她发现了一个操作板,但她不敢碰:老程说的,不明物体别乱来。“敏感?”
老程点头,摸出一根皱巴巴的香烟;他也不点来抽,拆了一半,把烟草丝送进嘴里:“是啊。你没看见?俄罗斯境内不是有两架Su-47护航吗,到蒙古国境线就回去了。换以前通报一下,他们总爱送到中蒙边境。现在,难办。我们自己的也过不来。”
姜灵眉毛一挑:“看到了,就是那两架翅膀左摇摇右摇摇、‘呼啦’一下拉升上去,倒翻转向回去的?”
柳磊微微莞尔:“对。”
姜灵摸了个松塔砸到对面树上:“臭屁!孔雀!卖帅!”特地漏了一个,看看老程:“还有什么?”
松塔哗啦一下散了许多鳞片。老程失笑了一下:“显摆。”继续用门牙舌尖一点点嚼着烟。柳磊莞尔扩大,解释道:“摇机翼不是,那是‘再见、好运’的意思。拉升是。不过换了我们也这样。谁不这样?又不是正式访问。”
姜灵顿了顿,一本正经夸柳磊:“好同志,很有自信啊!”
“噗!”老程一小口烟草贡献给了林间的大地。柳磊顿时幸灾乐祸:“那是最后一根了吧,哈?”
老程略为懊恼了一下,摸出最后半支烟深深一嗅,没拆,头一次抱怨了一句救援:“怎么这么慢?”
姜灵瞅瞅老程,觉得差不多了,学着柳磊那样弄了个地方准备休息:“吸烟有害健康。天黑前就到了。”
两人都以为姜灵是心态好,没人知道她说的是实情:救援已经开始进入森林。也正因为这两人不会知道,姜灵才会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