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姜灵忽然发觉……
——那见鬼的标准动作变得轻松多了!
虽然还是在同一个房间里、对着同一面镜子、被同一盆合果芋鄙视。不过,动作的的确确轻松了很多!或许是因为,在一周的练习后,身体已经开始适应。又或许是因为,在今天姚远交了底后,姜灵开始能够信赖他们!而不再提心吊胆、审慎戒备。
姜灵从上上周的周四晚上开始,心头就有沉甸甸的负担。她成功地保持了平静与镇定,但姜灵也清楚,自己既焦虑、又敏感。没办法,那压力毕竟是姜灵从所未经受过的。
而此刻,窗外的“白雾”与过去的日子里一样,如水般弥漫进来;不同的是,它们流淌得更快更欢了。好像叶上的雨滴,又仿佛山间的溪水……生来就明白自己该往哪儿去!
合果芋嗷嗷直叫。
『不长芽、不长叶、不长根……
长粗、长浓、长壮!』
植物也会动脑筋?
姜灵讶然,在动作间歇里蹲下身,小心递给合果芋少少一抹“白雾”。
——那就长来看看。小心切片哦!
……
夜风从窗外吹进来,拂动白纱薄薄的遮阳窗帘,带来些微的凉爽,也带来小区住户的聊天。
“都要中秋节了,这草地,还很绿啊!”
“是呀,照顾得好。物业费没白交。”
姜灵听得清楚,由衷莞尔。她对镜中的自己灿然一笑,双臂反手过肩,右腿往后一抬,“啪”一下打到手里、握住脚——把自己摆成了“q”形!面朝左边的“q”形!
这个动作,之前姜灵可没法这么干。得先金鸡独立、用一手反拉自己同侧的腿,然后再加一只手。不然把握不好平衡、双手也抓不准脚。但是现在,姜灵成功了!她可以了!
一股恬然喜悦的成就感涌了上来,姜灵缓缓呼吸、尽情舒展、无限惬意。她直视镜中的自己,平静、淡定而坚决;四目相交,一个眨眼,另一个也眨眼。一片空明之间,姜灵蓦然明悟!
当一个崭新的,广袤无垠的,有危险、也有机会的新世界,在你面前打开时……
——最可怕的,不是你会有敌人、会有危险、会伤会死。
——最可怕的,是你找不到同伴、孑然一身、孤立无援。
姜灵心中顿时一片明澈。
赵永刚、姚远、廖局,还有那个对姚远很有点儿意思、使劲瞪她姜灵的女孩子……
——他们都是同伴,对吧?
尽管仅仅是刚刚开始。
尽管尚不算生死相托。
尽管还不曾宛如一体。
*********
第二天天气晴好,略有几朵白云。
姚远到得很早,八点都没有,就拨通了姜灵的手机。
姜灵本来习惯性去后座,但姚远已经一俯身,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姜灵也就算了。结果一上车,在这么近的距离上一打照面,姜灵就发现不对,姚远的面色不对——气色不好。
姜灵奇怪:“你是不是生病了?”
“没,睡得晚了一点。”姚远不欲多说,“今天上午干什么?”
礼仪课在下午,午餐与杜老师一起,由姚远他们食堂的厨师安排。姜灵想也不想:“去别墅看看种的花。”
姚远没有异议。
……
姚远不是赵永刚,不清楚这些花种了多久了,没对它们的大小提出疑问。
其实孪生莲生长周期很短。种下后,如果是拟原生环境,五周就开花;而三到四周时,会抽出第一支花茎——这时候就可以上市了。因为以后若还有花茎,都会和第一支一样,所以价钱已经确定。
如果照顾得好,一株孪生莲可以抽出许多花茎。但前一支开花、结籽前,第二支不会出现。
姚远也知道一点,端着一盆跟在姜灵后面:“这花真心急,几周就过完一辈子了。”
姜灵抱着一盆走在前面,到院子里给花换水:“那可不一定,据说有人种的,活了好几年。而且也不奇怪。比如像沙漠中的仙人掌,平时吝啬得很,一丁点水份也不肯浪费;但一旦下雨,它们就会立即开花,开的还是大朵大朵娇嫩的花。朝开夕谢,完成繁殖。”
姚远帮姜灵按着麦饭石,两人把长筒花盆慢慢儿放平,倒水、加水:“这么说,它原来的地方环境很糟喽?”
“是啊。资料上说,它们原生的星球上,沙漠面积大,而且不定期有大面积的恶劣天气,对植物是毁灭性的。”姜灵端过第二盆,“它们要是动作慢了,就结不出花籽了。”
姚远碰了一下孪生莲长圆的叶子:“厉害。”
“其实也没什么。地球上也有类似的,像瓦松,木贼,还有短命菊。这里就有瓦松,我给你捡两个看看。”两人搞定第二盆,姜灵起身在花园里沿着围墙兜了一圈,轻轻松松寻着了一白一红两支向天草。
姚远蹲在原地没起来,看着姜灵忙,安安静静。
姜灵走回来的时候,姚远才起身。姜灵把东西递给姚远:“喏,这些也很厉害。靖海这儿叫屋上无根草。也有叫向天草,瓦玉的,学名瓦松,以前叫昨叶荷草。名字都很好听吧?”
“好听。”姚远接过来,失笑——因为向天草长得矮矮的,像个托天李天王的小宝塔。宝塔被拉长成一条,上面由下自上开满了小花,偏偏根系又散又短又浅,几乎没有。
所以,姜灵真的是“捡”来的,并没伤着它们。
“它们怎么厉害了?”
“下面这些鳞片上有蜡质,水分蒸发得慢。”姜灵指给姚远看,“一旦天不下雨,缺水了,鳞片里的水就会供给上面的球体生长,开花结籽,直到供完。你看,下面都已经枯掉一些了。”
姚远点点头,瞧瞧手里一左一右两支瓦松——花儿还不一样:一支淡红;一支洁白。
姜灵把名字介绍全了:“这个茎叶粉绿的是流苏瓦松,这个有红点、开了白花的,是晚红瓦松。”
姚远小心握着两支瓦松,慢慢儿端详——他打量了一下枯萎的、还没枯萎的鳞片,目光上移,经过那些已然盛放过、开始结籽的,最后顿落在了新绽的小花上。
姜灵发觉姚远有点不对:“怎么了?”
姚远闻声看向姜灵,忽然便笑了:“很漂亮。”随即拿着瓦松朝餐厅去了:“归我了。”
姜灵觉得更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