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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高衙内

大多数时候,方隐仙都是极为佩服古人那种契而不舍的专注力,可能因为娱乐太少,往往一两样稍有趣味的事物便能从中玩出门道,并且蔚然成风。

而这种专注力,若是表现在一些令人讨厌的事上,那便叫人头疼不已了。

方隐仙听着张道榭对这位荆州高衙内的描述,听得苦笑不已:“道榭叫我过来也是一样啊,黄署令的医术难道你还不相信吗?他说没病就是没病。我看完了,还是不一样要被你爹给抓啦?”

张道榭一脸无奈,眨巴着眼道:“又不是真抓,做个样子而已。快,一起进去吧。”

绿茗一听便不高兴,伸手拍下张道榭拉着方隐仙的手,挡在方隐仙身前,仰脸向张道榭大声道:“你这衙门真是坏透了!”

说着拉着方隐仙就要回去:“东家,咱们走,以后再也不来归州了。”

黄药童见绿茗生气着要拉方隐仙走,一急便在衙门口‘哇’地又哭了。张道榭揉着太阳穴,挑眉望着方隐仙,看他如何说话。

方隐仙挣脱绿茗的手,伸手搂住她的肩膀,轻笑道:“别急,我们给那位高衙内看完病也不迟嘛。”

看着方隐仙对绿茗如此亲昵,张道榭想不透自己为何忽然心里隐隐有些酸意。

安抚下绿茗,四人喊开衙门,直接往*内院处走去。

刚穿过公堂,便听到内院传来一阵阵男子的干嚎大哭声。咬字模糊不清,嗓音却是中气十足,远远便震得人心里发慌。

绿茗与黄药童一听这杀猪般连绵不绝的大嚎声便心里畏惧,均紧紧拉着方隐仙及张道榭的手。

四人到了内院厅堂门槛外,张道榭先进去禀报。方隐仙与绿茗、黄药童站在门槛外,痴痴看着厅堂里发生的一切。

张瑭正坐在主座上,眯着双眼,愣愣看着在地上大嚎打滚的高从诲。

侧座上坐着一名儒生打扮三十岁出头的汉子,应该就是与高从诲一起来的荆州宾客梁震。

梁震神清气恬坐着闭目不语,对眼前正在打滚发威的高衙内完全无视。

“方郎中,进来。”张道榭向张瑭说了几句后,张瑭向站在门外的方隐仙一招手,要他进厅堂来。

“绿茗你跟我进去。药童你回医署去,不用在这里。你爷爷不会有事的。”方隐仙俯身跟两名小孩说着话。

说完便拉着绿茗的手进厅堂来。

方隐仙与绿茗一进来,正在地上打滚的高从诲白沫横飞嚎得更是大声。

“梁宾客,这位方郎中是我归州最好的郎中,能否让他给高衙内把一把脉,让这病消停消停?”张瑭忍着一腔怒火与无可奈何,在高从诲的嚎声里,大声问正在闭目养神的梁震。

梁震睁目而笑,扫视了一眼方隐仙,继而盯着张瑭缓缓道:“高衙内是因为张刺史不肯出兵才发病,若张刺史答应出兵,我保证衙内这病立时便好,何须劳师动众地请郎中呢?”

梁震挑明了意思,就看张瑭如何答他。

张瑭一时语塞,怒火攻心,一气之下恨不得自己也在地上打滚装疯。

方隐仙拱手向梁震道:“梁宾客,能否让在下给高衙内号一号脉,或许高衙内这病并不是因刺史大人所激也说不定。”

方隐仙说得不亢不卑,又恰好堵住了梁震方才所指出兵之事。

梁震一听便好奇地打量起方隐仙来,看方隐仙仅十六七岁模样,有些惊讶方隐仙能有如此心机及语锋,一言便把自己与高从诲的目标转移他事。

厅堂里一时除了高从诲中气极足的干嚎声之外,再无其他声响,除了梁震与方隐仙外,其他人都面露极厌之色,被高从诲吵闹得十分烦躁。

方隐仙有些佩服眼前这名已经装疯两个时辰之久,精力仍然充沛的高衙内。两个时辰则是后世的四个小时。

厉害啊。方隐仙在心里暗叹着。

装疯是一门大学问,除了脸皮要极厚能无视众人的白眼之外,还要有着极好的韧性与演技。高从诲无疑是此门的皎皎者。

梁震被方隐仙这一样说,反而无法推托,眯眼说道:“小先生便给我衙内把一把脉,有什么疾病小先生直说无妨。”

方隐仙点头:“是,一定尽力。”

正在地上打滚着的高从诲见方隐仙想走近,躺着脚踢手舞,不让方隐仙近身,嚎得更是一声比一声响亮。

这种人物,要是放在二十一世纪,干啥都有可能成功。方隐仙注视着在地上疯得有模有样的高从诲,心中佩服无比。

注视一会,回身问张瑭:“刺史大人能否唤几个汉子来搭把手?”

张瑭知道方隐仙想干什么,但自己绝不能挑明了说:“好,石牛,到门外喊五人进来给方郎中嘱咐。”

不时便有五名牙兵入厅堂来,站在方隐仙身后,均忍着笑,看在地上打滚的高从诲,等着方隐仙吩咐。

方隐仙转头向五名牙兵轻声道:“给我按好高衙内手脚,脑袋也要按住,小心他的牙,别让咬着了。”

五名牙兵应声就冲上前去,两人按手两人按脚一人按头,本来挣扎着要爬起来的高从诲倏地便被五名牙兵按着牢牢实实。

方隐仙一脸正经蹲在高从诲身旁,手指搭上高从诲手腕的通里脉,闭目沉吟号脉。

梁震闭目靠在椅上,呼吸悠长,一脸平静。对牙兵按着高从诲不闻不问,丝毫不以为忤。

片刻后,方隐仙收起手指,站在厅中微笑不语。

五名牙兵仍按着高从诲的脚手脑袋,方隐仙也不叫他们松手,只是笑而不语。

这一次,连张瑭也学起了梁震,闭上眼睛装睡。就让那五名牙兵死死按着高从诲,反正命令也不是他下的。

梁震神色自若,闭目像是真是睡了过去。

高从诲被按得狂叫不已,本来咬字不清含糊难懂的喊叫声,被牙兵一按得久了,也开始清晰喊出人话来,一句一句地骂张瑭的娘。

一时里,厅堂中除了高从诲越来越愤怒的骂娘声之外,所有人脸上都现出古怪的笑容,连梁震也不例外。

到最后,梁震终于睁开眼来,望着在厅中站着微笑不语的方隐仙,问:“小先生,你到底给高衙内诊出何病?”

方隐仙回头望了一眼被按得咬牙切齿的高从诲,郎声道:“高衙内已经病入膏肓,若不及时治疗,怕会影响终生幸福。”

梁震听得一怔,一时回不过神来。

而闹得正欢的高从诲一听方隐仙这话,忽然消停,目光死死盯着方隐仙。

高从诲一停下嚎叫,被吵了数个时辰的张瑭‘呼’地大舒一口气,如获新生。

方隐仙说了这句,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厅堂一时静得令人心慌,又是隔了半晌,被按在地上的高从诲终于忍不住喊道:“你继续说啊,我听着。”

“放开,滚你娘的,老子没疯!放开!”高从诲喝骂着按住他手脚的牙兵。

方隐仙示意让牙兵松手。

高从诲一弹便从地上起来,摸着被滚散的头发,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你继续说,什么病入膏肓?什么终生幸福?”

张瑭眯眼望着这名无赖至极的荆州高衙内,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