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客人们参观了在建的两座大桥、孟雷新城和老城区的改造、一片繁忙的西市码头、码头上方圆三公里正在建设的粮油食品加工厂、冷库、占地两千平方米的粮食交易市场、肉类和鱼类加工厂等新型企业,得知这些企业全部是新成立的西市镇政府公有的产业后,彭家生、鲍有祥和丁英等人都非常惊讶。
孟雷县长方定介绍说:在本地目前的实际情况下,当地民众根本就无力投资这样的企业,若是允许外来投资进入,在各项法规没有健全之前,商人的逐利性和急功近利,很可能会把事情办得一团糟,因此政府通过借贷发方式实施公有制的经济模式,在粮油、电力、交通、能源、通讯、医疗卫生、土地与矿产资源和文化教育等决定国计民生的行业绝不放开,由政府同意经营和管理;宾馆服务业、餐饮业、轻工制造业、一般加工与维修行业则全部放开,政府只需要进行政策引导,通过税收监管、工商管理与技术监督等方面进行管理。
孟雷地区的做法,引起了三个特区的浓厚兴趣,他们都难以理解内地正在加快私有化进程的时候,这里却反其道而行之。
于是大家白天参观完毕,匆匆用过晚餐,就发起长时间的讨论与探索,就连彭家生和彭家福两兄弟也把斡旋之事暂时放下,积极参与到几家主事人的商讨之中,企图从中获得一些启发和经验。
这里面有一个很大的原因是,彭家兄弟也担心丁英和鲍有祥会在自己毫无觉察的情况下,与康宁部定下什么合作协议,要是被这实力最强的三家抛开,将会失去很多利益。
经过两天的参观和两个晚上的交流,三个特区终于弄清了康宁部实施这个经济模式的原因和目的:
康宁毫无隐瞒地说,整个金三角乃至掸邦地区是个松散的、多民族的、部落群居式的贫困地区,要想尽可能多地获得各族民众的支持,就必须把所有人的利益紧紧地捆绑在一起,让各族民众都参与进来,要达到这个目的,目前只有实施公有制这一条路可走。
期间,康宁以内地许多地区盲目开放所带来的损失和教训为例,告诉大家自己得出的结论:如果让外来资本轻松进入,很快就会形成垄断,外来资本会尽可能地展开经济掠夺,利用当地政府的无知和某些官员的自私贪婪,迅速通过资源占有、砍伐林木、采掘矿产等手段,获得巨大的利润之后就会溜之大吉,留下光秃秃的山头和日益枯萎的水源,留下矿产品加工带来的污染让民众受罪,让我们这些人整日面对民怨束手无策,赚到的几个钱还不够重新植树和安抚民众。
这些话引起了大家的强烈共鸣。
两年以来,越来越多的内地破产商人和穷困潦倒的贫民进入了各个特区,大批投机商人也纷至沓来,虚假的繁荣下鱼龙混杂难以管理,各特区的政府基本上未从中获利,完全是靠旅游、博彩和出售资源为生,军队也只能靠偷偷摸摸的毒品交易养活,完全处于无序发展的状态,这让打了几十年仗的彭家生等人忧心忡忡而又一筹莫展,而康宁部的所作所为,让他们眼前一亮,似乎看到了发展的希望。
听完康宁的话,众人陷入了沉思当中,鲍有祥似乎看到了问题的所在,与身边的肖友明低声商议片刻,随即向康宁提出个实实在在的问题:
“阿宁,你们的实力非常雄厚,两天来我们看到的大规模建设绝不下于二十亿人民币的投资,但是我们几家都没有你们这么富裕,如果不引进外资的话,我们很难展开大规模的基础设施建设,特别是道路桥梁和电力,一直是制约我们发展的主要问题,由于政局不稳,没有回报的商人们都不愿投资这些项目,只能靠我们自己掏钱,作用有限不说还大大延缓了发展速度,像你们孟雷地区这样迅猛的发展,我们这帮帮老家伙除了眼红之外,只能望而兴叹了。对此,你有什么好的建议给我们吗?”
康宁笑道:“各位前辈兜里谁没有个十亿八亿的?与其放在内地银行里面吃利息,不如拿出来修桥铺路造福一方,实在舍不得,就把这些投资当成给自己继任的子孙留下的家产,不敢说子孙万代都稳稳占有这些基业,至少在我们有生之年得到巨大安慰。如果真的心疼,就设几个收费站吧,只要有了路,经济就能快速发展,收取的路桥费恐怕比每年的银行利息还要多些,是吧,鲍叔?”
众人哈哈大笑,已经和康宁混得很熟的鲍有祥老脸一红,不禁笑骂起来:“你这小子竟然敢打起我们棺材本的主意来了?哈哈,你提出的方法也是条路子,只是我们都感到四周危机重重,哪敢轻易花钱?不像你们这帮年轻人这么胆气十足,毫无畏惧。再说了,即使我们愿意拿钱出来也是杯水车薪,无法解决所有问题啊!”
康宁与陈朴等人相视一笑,康宁显得迟疑了一下,等大家静下来,随即严肃地说道:
“各位前辈,晚辈有些储蓄,也愿意与前辈们一起投资共同受益,鲍叔的南卡江、丁前辈和彭前辈的瑞丽江等等,大小河流都是建设水电的优秀资源,可是多年来我们都没有利用上。我们这帮晚辈分析后认为,里面最大的原因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利益保障的问题,就像鲍叔刚才说的危机重重不敢轻易花钱。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实在令人心疼,请原谅晚辈斗胆说一句,四个特区之间并没有做到真正的联合,没有统一的发展计划和步调一致的步伐,好在这次内战把三位前辈重新拉进一个共同的阵营,为了生存,团结一致顽强抵抗,才获得今天的生存权。”
鲍有祥等人听康宁如此一说,立刻意识到康宁部摆出了合作的姿态,下面的话里很可能涉及到彼此至关重要的利益,因此全都收起笑脸,静心凝神,等待康宁的建议,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到康宁脸上。
看到大家都在倾听,康宁神色平静地继续说道:“晚辈们对此做过详细的分析和探讨,一致认为只要四大特区团结协作共同进退,无论是军政府和内地政府都不敢小视我们的力量。虽然此前前辈们的四个特区一直处于结盟状态,但是这种结盟是松散的结盟,是纯军事上的结盟,这种没有统一政治立场和经济基础支撑的结盟,根本就经不起外界的打击。我举个很简单的例子,就是如今的第四特区与前辈们的三个特区的关系,由于彼此之间没有统一的立场和共同的利益,第四特区数年来一直游离于联盟之外,这次内地政府关闭通关口岸,军政府再暗中刁难,第四特区一月之间迅速倒退,如今活下去都成问题,其他三个特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无法伸出援手,照此下去,我敢说不出一个月,危机四伏的第四特区将走向灭亡。”
康宁向痛苦的彭家生和沮丧的彭家福歉意地笑了笑:“之所以出现这样的结果,主要原因是四大特区联盟的名存实亡,所以谁都敢欺负你。再一个原因就是第四特区自己的问题,摇摆不定的政治立场先不说,就说说这十年里的经济发展中的弊病。我们都认为第四特区有优越的地理环境,是内地与缅甸联系的重要桥梁,数年来蓬勃发展的旅游业和商贸业构成第四特区的经济基础,但是第四特区没有用好自己的优势,放着南垒河上游数十里优越的水资源不去开发,与三个特区之间的道路不去修建,用有限的旅游和商贸税收去向内地购买电力、粮食、移动信号、互联网接入,入不敷出之后就靠开设赌场妓院来维持,得大头的全是外来投资者,自己赚了点小钱却背了个大罪名!试想,如果第四特区早些年和鲍前辈的第二特区合作,在南垒河上游修建自己的水电站,通过彼此间紧密的利益联系拧成一股绳,对外一直是温和有礼的态度,内地这次会采取这么严厉地措施吗?要是四大特区共同进退,利益同享,一家有难三家支援,谁敢轻易封关?哪怕政府军也顾虑重重,不敢首先发起内战!”
看到大家若有所思的样子,康宁再添一把火:
“前辈们这两天都看到我们的所作所为,我们严苛的法律连对面的政府也不敢挑剔,符合了大多数人民的利益和本地的现状。我们修桥梁电站,建码头修公路,就是不愿意让外人制约我们的发展,公路修成后我们的码头吞吐量越来越大,内地要是封关,我就向泰国老挝买卖物资,年底我们还将拥有自己的程控电话和移动电话系统,我们还将建起自己的银行、药厂和自给自足的粮食种植基地,通过转口贸易和发展加工业与周边平等相处友好往来,拥有自己的电力供应、文化教育和尽可能完善的配套措施,谁还能掐我们的脖子?要是四个特区都这样,就会拥有更强的应对危机的能力,就能互通有无对谁都毫无畏惧,要是能达成真正的结盟,总数五万的军队一致对外,牵一发而动全身,军政府还敢挑起事端吗?他们只能坐下来谈,只要民意掌握在我们手里,怎么谈我们都不怕。因此我们认为,四大特区只有紧密的联合才能捍卫自己的生存权和发展权,才能保证高度自治和长治久安,才能让我们的民众支持我们,只要我们的人民过得比政府统治下的人民还好,军政府有何资格和借口来指责我们的做法?说不定还会被他们的人民大声质问和谴责呢!”
“说得好!”
丁英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表明自己的看法:“此行给了我很大震动,我自认为收获之大,前所未有!阿宁所说的团结一致加强联盟的意见,正是我们目前最需要做的,只要有个安定的发展环境,我相信阿宁他们的成功经验就能在各个特区中得到推广。大家可别忘了,还有五十多天军政府就会与我们进行后续谈判,这场战争给了我们一个最大的好处,那就是把挤在我们三个特区之间的政府军赶走,使我们四个特区再次紧密地连成一片,为我们之间展开紧密的合作扫除了障碍。这次说什么再也不能让政府军进来了,否则我们还会遭受被各个击破的危险。因此我们必须拿出一套开诚布公的联盟方案来,步调一致地与军政府展开谈判,紧紧守住自己的地盘和既得利益,要是失去这个良机,恐怕我们到时都会追悔莫及的!”
鲍有祥重重点点头,转向一旁的彭家生问道:“老哥,你的意见如何?”
彭家生也为康宁的建议而心动,看到丁英和鲍有祥都下定了联合的决心,如果自己置身事外,肯定无法独自生存下去。
这个新提出的联盟方案,要比女婿的弹丸之地重要得多,所以彭家生也郑重地回答:“大势所趋,我们不得不更紧密地联合,要是连生存都没有保障,谁还能奢谈什么发展?我现在就可以表个态:同意阿宁的分析和意见,愿意与各位一道重新商议联盟方案,毕竟我们几家都是唇齿相依的,休戚与共啊!”
鲍有祥满意的笑了起来:“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趁此机会我们能聚齐,等解决完阿贤的第四特区和阿宁他们的孟雷地区合并之后,我们立刻坐下来好好定夺。阿宁,我有个问题向你请教,我也想效法你们的经济模式,但是我没这么多钱,你有什么好的建议或者是解决办法?”
“鲍叔过谦了!晚辈哪敢说什么指教?”
康宁谦逊地向鲍有祥笑了笑,随即提出个建议:“鲍叔,你的南卡江上游数十公里水流急喘,是最好的水电资源,我听云南的几个专家说如果得到开发,至少能建成三个装机容量为三到五万千瓦的水电站,将一举解决你们三个特区的用电问题,如果愿意,我给前辈介绍个大富翁如何?”
鲍有祥疑惑地问道:“如果能获得投资合作我求之不得,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有人愿意到我们的地盘投资吗?投资方的实力如何?要是只有个千八百万的根本就没用。”
康宁笑道:“鲍叔,这个大富翁可不同凡响,这是一个华人财团拥有的北美大型跨国公司在国内新成立的一个综合投资企业,目前已经在内地大西南扎根,总部设在昆明,是云南省今年重点引进的特大型外资投资企业,经营范围覆盖矿产、林业、造纸、制药、电力、房地产和交通运输等行业,他们旗下的风险投资公司动作很快,已经在丁叔对面的腾冲开始投资一条高等级公路,听说五一那天举行开工仪式,相信用不了一年这条路就会通到第三特区的边界口岸。”
丁英惊讶地问道:“你说的是最近被内地政府大吹大擂的‘华益集团’?”
“正是他们!‘华益集团’下属的风险投资公司实力雄厚,手下有最专业的各行业技术专家和管理人员,自有风险投资基金超过百亿人民币,而且他们还有良好的融资渠道,如果前辈们愿意,都可以和他们联系,他们可是实打实的敢干。”
康宁接着透露一个消息:“不瞒各位前辈,我们正在筹备的孟雷五县数字式移动通信系统工程,就是他们和我们共同投资的,如果前辈们有兴趣,不妨四个特区组成一个联合体与他们谈,这份利润我们一直都交给国内,纵深地区信号也无法覆盖,如果联合起来每家出几千万,就能享受随之带来的源源不断的巨额利润,一两年本钱就回来了,何乐而不为呢?”
鲍有祥等人面面相觑,全都看到彼此眼里蠢蠢欲动的神色。
谁都清楚这里面的暴利,与之相关的各种服务更是利润惊人,难怪每个人地表现出强烈的兴趣,何况有了自己的通信系统,再也不受别人的制约,独立性得到加强,腰杆也会硬许多。
几个老前辈问明其中事项,纷纷表示愿意共同组建四大特区共有的联合移动总公司,共同与‘华益集团’展开合作,各特区在总公司统一管理下,自主经营辖区内的分公司。
康宁见状,适时提出了四大特区内部除各自的路桥收费之外、四大特区自有的车辆和货物通行免除过境税赋的建议,三个特区略作商量,在保证各自拥有征收境内营业税的前提下,一致同意了康宁的意见。
会谈结束,兴致勃勃的大有收获的彭家生兄弟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女婿林民贤无形中已被排除在外,自己眼巴巴跑来一趟意在斡旋,没想到收获了满怀希望得到许多财路之后,才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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