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突兀的鹰嘴岩临空飞架出水面,犹如一只盘踞河岸即将振翅高飞的雄鹰。距离斜下方湍急的河面不到百米,白浪滔天,水坝泄洪槽在巨大水压挤迫下,扬起十多米高的激浪,气势如虹,蒸腾的水雾在艳阳照着下,不时闪现七彩流光。
深褐色的鹰嘴岩上,兴奋的鲍有祥挥舞着右手,大声说道:“阿宁,可惜水电站竣工剪彩那天你还在美国,没能看到合闸发电时的壮观景象,鹰嘴岩这里和我们对岸的临江镇人山人海,鼓乐喧天,数千山民扶老携幼从山里跑出来观看,听说以后村村都能用上电灯,人们高兴得不得了啊!要不是两边的部队全力维护秩序,恐怕有不少人会被挤进下面的河里去,哈哈!”
康宁把目光从雄伟壮观的百米大坝上收了回来,望了一眼身后通向达邦县和勐拉城的二级公路,满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这座水电站的落成,意义非常重大,估计不到一年两岸的人民生活就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巨大变化。这里是南垒河梯级电站的第一坝,也是水能最为优越的地段,一百八十万千瓦的电力,基本能够满足两岸五个县的需要了。鲍叔,我有个建议,一年内七成的电力都输给你们用吧,剩下三成的电力,就足以保证我们彭县地区的发展了。”
鲍有祥一听,非常惊讶地看着康宁。不过,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拉着康宁的手走下险峻的鹰嘴岩,信步走到河堤边,在双方将校的簇拥下,指着脚下奔涌的河水,大声说道:“阿宁,我谢谢你的好意了,可是当初我们合作投资这座电站的时候,已经定下了一人一半的规矩。既然定下了规矩,就不能轻易违背,你说是吧?”
康宁一听,就知道鲍有祥是话中有话,当下微微一笑,诚恳地说道:“鲍叔,刚才见到你时,小侄心情很是激动,没想到你老人家在百忙之中,还能抽出时间亲自过来接我。我知道有很多事情都需要向你老人家汇报,但在解释之前,还请鲍叔先听听我对鹰嘴岩电站电力分配的理由。第一,我们辖下的彭县才刚刚开始建设,除了拦截三座中型水库和兴修各村镇水利之外,一年之内并没有大的工业项目上马。我们的勐拉城确实需要电力,但是此前我们已经与云南方面定下了五年的电力供应合同,因此暂时不需要耗费这里宝贵的电力;第二,鲍叔你们位于西南二十五公里的孟包县大型铁矿正在全力开采,和华盈集团合资的年产百万吨的钢铁厂也正在建设之中,比我们更需要用电;第三,你们位于南卡江上的两个中型电站,至少要到明年年初才能竣工发电,因此第二特区的电力供应从整体上来说,还非常的紧张,所以你老人家就不要推辞了。”
鲍有祥听了也不表态,当下哈哈一笑,拉着康宁的手走向了自己的豪华越野车:“走吧,过桥到我们临江镇喝上一杯。昨天我手下有个连长打到一头四百多斤的棕熊,问我用不用送到邦桑大营去?结果昨晚接到你的电话,我就让厨师先过来了,我们一起吃熊掌去,边吃边谈,哈哈!”
一百一十五米长的鹰嘴岩大桥,就建在水坝上。
十米宽的结实桥面,将第四特区的彭县和第二特区的临江镇联成了一体,成为连接两个特区的重要纽带,加上双方全力兴建的二级公路均已全线贯通,从第二特区大本营邦桑到第四特区的军事中枢万岗大营全程缩短为两百八十公里,只需三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如今两个特区之间的客货运输迅速增加,其重要的战略地位,终于很好地体现了出来。
车队在临江镇中心一栋新落成的两层欧式洋楼前停了下来。
康宁看到大街上全神戒备的佤邦军官兵身上的装备和一色的新式军装,不由高兴地点了点头,显得非常满意。
由于鲍有祥和丁英等人对康宁部的军装非常喜欢,康宁就一手一挥,以成本价向两个特区提供了三万套军服,就连两个特区自成体系的帽徽、领章、肩章和臂章,都是第四特区后勤部下属的工厂代为制作的。
如今,双方的官兵走在一起,如果不仔细看各自的帽徽和其他标志,很多人肯定会以为是同一支队伍。
此外,瓦帮军身上背负的AK47,大部分都是由康宁部提供的,精明的甘少铭利用与路远方良好的合作关系,以超低价向国内买回三万枝库存的AK47,经过自己兵工厂维修和保养之后,卖到了第二、第三两个特区,两个特区只需要用一部分的******来换即可,双方皆大欢喜。
如今,第二、第三特区就连士官以上军官配发的五四手枪,也是第四特区兵工厂生产出来的仿制品。两个特区的官兵对新手枪的性能非常满意,而第四特区已经着手仿制内地的92式9MM手枪了,等量产之后换装下来的五四手枪,也会全部卖往第二、第三特区。
虽然这样做有点儿不地道,但是与两个特区合计四万多官兵手中陈旧杂乱的装备相比,就要好上百倍了。要知道如今两个特区不少基层士兵手中,用的还是二战时期的三八大盖呢。
在二楼宽敞的餐厅中坐下,鲍有祥向潘少群、刘海澜和涂文胜点了点头,问候一番后,乐呵呵地转向康宁问道:“阿陈和石镇几个怎么没和你一起来啊?司徒晏那个聪明可爱的小丫头呢?”
康宁低声回答:“陈大哥和少铭一早就赶到景洪去了,石大哥正在忙着改组人民代表大会,他们如今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根本就分不开身来。倒是郭鹏大哥早就想过来拜访你老人家了,可惜他要主持召开年度财经会议,所以也没法跟来。至于小晏,说起来我挺内疚的,这段时间她没日没夜地忙碌,结果病倒了,昨天我亲自给她看的病,完全就是累坏的,我嘱咐她在家里好好歇歇,不要跟着我乱跑了。”
鲍有祥听到康宁把如此秘密的事务告诉自己,显得非常惊讶。石镇主持改组第四特区人民代表大会,可是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特别是作为第四特区军队总参谋长的陈朴和总装备部部长的甘少铭秘密前往景洪,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务与内地军方进行商议。此刻康宁这么坦率地说出来,显然是有很重要和机密事务与自己商量,这种看似轻描淡写的回答,无形中却透露出一种深厚的情谊和信任,使得对康宁仰光之行心怀不满甚至还有些戒备的鲍有祥暗暗感动,心里的疙瘩也松动了许多。
愣了好一会的鲍有祥放下关键问题,转而笑道:“阿宁,你们特区管财政的那个郭鹏非常了不起,到了你那儿还没多久,就把庞大的基建工作和财经税收政策搞得是井井有条,上礼拜我在电视上看了那个漂亮的主持人柳逸青对郭鹏的专访节目,这小子三言两语就把经济发展中存在的问题和今后的工作方向说得一清二楚,牛逼得很啊!老肖的二儿子如今就在郭鹏门下求学,每次打电话回来都让老肖觉得自己老了,哈哈!老肖,你来说说吧。”
肖友明叹了口气:“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得感谢阿宁,要不是阿宁竭力推荐,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怎么能够拜在这位高人门下?刚开始我儿子对我说,盘龙行政学院财经系特聘的年轻教授郭鹏很厉害,每周前往学院讲三节课,结果一个月不到,他的课堂就被学生挤满了。当时我还颇有些不以为然,以为这些知识分子不过是纸上谈兵,根本就无法学以致用,因此也没有太过重视。可是后来从电视上看到这个郭鹏几次解说第四特区经济现状和弊病之后,我就意识到他绝对是一流的经济人才,并非是浪得虚名。如今我们这帮自以为是的老家伙全都服气了,真是江山倍有新人出啊!”
“肖潜老弟和丁前辈的爱子丁延芳老弟,都是难得的青年俊杰,他们两人都是带着课题到我们盘龙学院来进修经济的。那天我刚从美国回来,两位老弟就急着找到我家里,听完他们的要求后,我立刻就向郭鹏大哥进行推荐。现在,他们两位几乎成了郭鹏大哥的助手,开始参与我们第四特区财经政策的修订和五年规划的制定,郭鹏大哥对他们俩的表现也很满意。”康宁笑着说道。
肖友明与鲍有祥惊讶地对视一眼——康宁竟然允许肖友明的儿子和丁英的儿子参与如此机密的决策事务,这是谁也无法想象的事情,很显然康宁是在向自己表示这样一个信息:第四特区对自己的盟友尊重和信任!
肖友明颇为感动:“阿宁,实在是谢谢你了!”
“谢什么啊?我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明叔你不也一直在关照我们吗?哈哈……我是这么想的,要是我们几家都能很好地利用这两年难得的机遇,快速地发展壮大起来,整个缅甸谁还敢对我们横眉竖眼的?如今几个特区周边的良好环境,是几十年来都从未有过的,内地也与我们几家尽释前嫌,关系极为融洽,虽然不能在军事方面支持我们,但是在经济和其他方面的支持不正是越来越多吗?只要充分利用好了,我相信要不了两年,整个缅北的经济就会完全由我们几家来主导,这可比单纯地用武力占领要舒服多了。”康宁说完,饱含深意地笑了笑。
肖友明点了点头,颇为感慨:“这话说得实在!这半年多来,我们已经尝到了不少甜头,其中就要数丁英老哥的侄子延年做得最好了。如今,从最北的密支那到他们西面的实皆省纳巴地区,几乎全都被他丁家输出的商品所占据,第三特区周边十几个少数民族县,都把种植的鸦片烟膏偷偷卖给他,他们之间的关系处得就像亲兄弟一样,几个政府军的旅团长如今也和延年称兄道弟的,都在为他偷偷收购和押送烟膏,方方面面的进展可比我们快多了。”
康宁听得心花怒放,知道和丁延年一起精心制定的秘密计划,终于成功实施了,而且进度和效果都大大地超出了康宁的期望。当然,康宁清楚地知道丁延年的成功,除了自己的周密规划外,其余完全是得益于丁延年的聪慧和多智,得益于长年以来丁氏家族与周边少数民族的友好和睦关系。这个计划也只有丁延年才能具备实施的条件,也只有丁氏家族才能做得这么漂亮。
鲍有祥看到康宁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微微叹了口气,诚恳地说道:“阿宁,看来是老叔我错怪你了。说实话,我们大家都对你的仰光之行心存疑虑,虽然你两天一个电话向我通报仰光的情况,但是中央政府对你和你们第四特区的大力宣传和示好,的确是让很多人都想不通,今天见到你,我才知道完全是自己多虑了,你的真诚和坦荡,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汗颜啊……来,阿宁,老叔我敬你一杯!”
“别说这些了,鲍叔。其实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中央政府对我们还是不放心啊,这完全就是赤裸裸的挑拨离间。事情既然挑明了,我们也不用耿耿于怀,现在毕竟不是翻脸的时候,发展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来来来,让晚辈敬你一杯,还有明叔与各位前辈,祝你们身体健康!”康宁站了起来,恭敬地双手举杯。
众人一饮而尽,哈哈大笑,气氛显得异常的融洽。
看着两大盘热气腾腾的蜜蒸熊掌摆上了桌面,满意的鲍有祥刚想要说上几句,他的上校副官匆匆跑上楼来,走到他身后弯腰耳语。
鲍有祥听完颇为生气地说道:“怎么会让外人进来的?这些小日本手里拿的是中央政府发出的通行证,进入我们的地盘来干什么?立刻给我赶出去!”
“是!”副官答应一身,转身就走。
“慢!这事不寻常啊……”康宁叫住副官,转向鲍有祥仔细问道:“鲍叔,这些日本人是干什么的?怎么会进入你的地盘的?”
鲍有祥擦了擦嘴,扔下餐巾:“说是什么考古队的。这些日本人,手里持有中央政府开具的通行证,在萨尔温江西岸的景隆一代搞什么古生物考古,冒冒失失地闯入了我们的当阳防区,被下面一个排长扣下来了。听说是日本人,下面的主官不敢做主,就报到我这来了,怎么?阿宁你觉得有问题吗?”
康宁与刘海澜、涂文胜对视片刻,随后转向鲍有祥,满脸担忧地说道:“鲍叔,据我所知在去年下半年,两个日本人也打着同样的幌子,在中国新疆地区进行所谓的考古工作,而且还是中国一所著名研究所的几名专家作陪,搞了一个多月,被中国安全部门抓起来了,搜查之后非常惊人,这两个日本人利用先进的测绘设备,标定了中国新疆地区的六千多个坐标,其中就包括一个秘密军事基地和一个核试验基地,你说可怕不可怕?”
鲍有祥大吃一惊,眼珠迅速转动几下,突然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老子大意了!阿宁,那个地方就是去年我们一起收拾美国佬的地方啊!而且……而且还是去年底你帮我请来的地矿勘测队重点勘查的区域,我们和华盈集团即将大规模开采的镍矿区就在那里,妈的!中央政府那批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简直就是引狼入室,也不知这帮日本人打的什么鬼主意……罗副官?”
“属下在!”
“全都给我抓起来!立即送到邦桑大营严加审问,老子就不相信他出鬼了!”鲍有祥果断发布命令。
“鲍前辈,请等等!”深受第二特区官兵尊重的刘海澜连忙制止:“这样做很可能会适得其反,搞不好就成了个外交事件,到时候我们可能什么也得不到还被中央政府横加指责,请慎重啊!”
鲍有祥立刻明白过来:“海澜,你是不是想到什么好办法了?”
刘海澜点了点头,转而与身边的涂文胜埋头商量。涂文胜小眼一转,在刘海澜耳边低语一番,刘海澜点了点头走到康宁身边低声汇报。
康宁听完后微微一笑,不住点头,看了一下四周略微犹豫,最后还是选择偷偷告诉鲍有祥。
疑惑的鲍有祥听完后双眉连连抖动,双目精光闪烁望向刘海澜和涂文胜,高高地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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