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云顶坐落在野人山腹地西北方一座海拔三千零五十米高峰的山腰部,这里地势险要林深叶茂,水量异常的丰富,时常在大雨初霁后白雾缭绕,袅袅升腾,数十里远外的地方也能遥望奇观,因此而被世人称之为出云顶。
山腰以下的一道道冲沟峡谷,历经了千百年山水的冲刷,将隐藏在厚厚矿层中的金砂给淘洗了出来。如今声名鹊起双手沾满鲜血的叛匪段锦德,正是靠着这个天赐的宝藏,从一个偷鸡摸狗走投无路的小瘪三,慢慢地成为了一个无恶不作、拥兵三千余人的实力派悍匪,在他长达十二年的苦心经营下,出云顶地区被陆续修建成了一座可以容纳五千余人起居的坚实古堡,段锦德部因此而雄霸一方,时常下山闯进野人山边沿地区的各族寨子,强奸抢劫肆意屠杀,因而引来了缅甸政府军的两次围剿,但是恶劣的自然环境和丛林间隐藏的毒瘴猛兽,使得政府军两次进剿都几乎闹得全军覆没的下场,成就了段锦德的赫赫凶名,此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入他的地盘半步了。
近年来,由于缅北四大特区的迅速崛起,零落散布在缅北大地的大大小小叛乱武装,相继投诚或者被剿灭,本来就有着居安思危习惯的段锦德很容易地就与出手大方的美国人勾搭上,特别是两年来随着克钦族首领丁英部的军事力量日益强大,收服和抹去的部落武装越来越多,美国人似乎也不愿意看到属于特区联盟一份子的丁英部占据整个北方省邦,对段锦德部的支援和扶持力度大大加强,段锦德部也在美国人的帮助下战力徒增,迅速地吃掉了周边的几股武装势力,成为野人山地区最大的叛乱武装,雄心万丈谈不上但小日子倒也过得滋润自在。
谁知道幸福日子还没过多久,突然冒出个康宁和他的一帮智勇悍将,指挥缅甸联军转眼间将缅甸最大的反叛武装罗星珈部打得七零八落,魂飞魄丧,如今只剩下三分之一残部龟缩在印度因帕尔地区对面的狭小区域里,搞得惊慌失措的美国教官们生怕一个不小心被政府军俘虏进而审判,于数月前尽数从出云顶撤走。很快,段锦德的担心就演变为了现实,原本极其有利的形势和固若金汤的地形优势,在丁英部大军压境和康宁部特种兵的无情打击下越缩越小,兵力伤亡了几近三分之一,终于使得段锦德彻底清醒过来,知道这个地下满是黄金的地方,很快就不再属于自己了。
四十五岁的段锦德站在晨曦下的英式环形城堡高处,久久仰望东方的天际,不住摇头叹息,瘦高的身材在拂动的轻风中微微摇晃,高挺的鹰钩鼻子一张一缩,似是尽情地呼吸清新的空气,可一双深凹的眼睛里却布满了血丝,似乎是一夜未眠的结果。
“德爷,美军答复三日内就将派遣三架直升机过来,把德爷和家眷们接到印度去享福。您看能否请求美国人多派两架飞机过来,把我们多年来熔炼的那一吨多金条也运走?这样几辈子都不愁钱花了。”管家段庆德轻轻走到主子身边低声禀报。
段锦德将失神的目光从天际收回,慢条斯理地问道:“没有让美国人知道我们这里正在发瘟疫吧?”
“这哪儿能呢?要是让他们知道,他们是绝对不愿意来搭救咱们的,负责无线电联络的可全都是德爷的心腹,他们也想逃命,不会泄露半句的。”年轻的段庆德弯着腰回答。
段锦德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好……庆德,昨晚又死多少人?”
“哎,妇孺没剩几个了,一团的弟兄几乎倒下了一半,二团也好不到哪里去,等会儿还要埋掉两百多具尸体……德爷,我们还是催催美国人,能走就快点儿走吧,迟了可能命都没了。”段庆德颤声建议。
“这事儿做的……松儿可真是造孽啊!要不是他半月前在北面的夹竹沟掳回来几个土著婆娘日夜糟蹋,怎么可能会让瘟疫肆虐起来呢?他死了倒也罢了,一了百了,可连累了他弟弟和上千条命啊……这是老天在惩罚我吗?这辈子我杀人如麻,作孽太多了……”段锦德痛苦地低下头,闭上眼睛。
段庆德脸色一变,随即赶紧开解:“德爷,你可千万别这么说,少爷他只是一时兴起,这么多年来弟兄们哪个不是这样做的?只是谁也不知道夹竹沟那地方竟然如此龌龊,掳掠回来的三个深山土著女子说话我们也听不懂,因此才偶然爆发疫病的。老爷你正值壮年,等到了印度就好办了,再娶三五个女人,不用发愁咱们老段家断后的。”
段锦德重重一叹:“你这是安慰我,我知道……走吧,提前做好离开的准备,那些内库的金条先别动,到时候能带上就尽量带上,带不走也别勉强,命比钱重要……还有,绝对不能打开城堡内院大门,更不能让外面的弟兄们知道我们要走,否则哗变起来,谁也走不了啦!”
“明白了……德爷,外围的弟兄们报告,今天早上发现政府军和边防军全都加强了岗哨,大批军车络绎不绝,增兵各条交通要道,似乎要向我们发起大规模进攻了。还有,咱们隐藏在密支那的情报人员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传来了,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段庆德担忧地说道。
段锦德沉思片刻,低声发问:“那个藏人有没有什么消息?”
段庆德恼火地回答:“自从前天中午发来电报,要求我们前往西南的政府军德曼迪战俘营救出那个美国华裔特工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了。德爷,我总觉得那个叫科珠的藏人靠不住,他的主子是美国人,以他那桀骜不驯的性子,绝对不会买咱们的帐,估计看到咱们没什么动静,他又另想办法了。美国人昨天倒是催了一次,询问我们什么时候动手?我按您的意思回复了。”
“唉……瞒不了美国人的,他们也许知道咱们不愿干了,罗星珈都干不了的事,强求我们也没办法,倒是那个被意外俘虏的华裔特工让我感兴趣,你上次说他在咱们东北几十公里远的地方发现什么了?”段锦德突然想起这事。
段庆德靠上去,低声回答:“那是去年底发生的事情,那个华裔特工是个云南人,那天他喝醉了酒对我说的,他说有个很大的秘密藏在哪个地方,距离中国边境还不到十公里,距离印度边境也就三四十公里,至于具体是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这个小白脸非常怪,不像是个军人,倒像是个儒雅的读书人,他离开我们这儿的当天傍晚,西北战事就打响了,估计这小子倒霉,没能逃到印度就被当成罗星珈部的武装人员给俘虏了,他的重要情报应该没有传出去,否则美国人对此人如此着急干什么?他身上有料可挖啊!”
“说得有道理,唉!这档子破事管他呢,咱们如今自顾不及,哪里还能去救人……咦,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段锦德捂住鼻子,望向哭声响起一片的斜下方,两百米开外的深沟里,已经架起了小山似的的柴火堆,手下喽啰们正将一具具尸体一层层地摆放在柴堆上……
……
缅东地区、万岗大营。
由穆臻召集的紧急军事会议,正在紧张地进行中,议长石镇、特区副主席潘少群和郭鹏,军方的杜建武、涂文胜、甘少铭、周继先等十余名将校、德高望重的康济民和刚从国内返回两天的李白石、军区总医院的三个正副院长、缅东制药集团总裁苏芳和总经理白澜等三十多人齐聚一堂,众人听完杜建武的通报后,立刻炸开了锅。
一番喧嚷之后,石镇击掌两下,大声说道:“诸位,请安静一下!事态紧急,我觉得是秘密启动一级应急方案的时候了。去年康主席就曾经召集我们几个常委,通报过这种可怕的病毒,几天后康主席再次召集我们,决定做一份应对流行病危机的预案。虽然当时我们大多数人都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但是在康主席的坚持下,还是组织了相关的专业人员,参照中国应付SARS病毒的成功经验,制定出了一整套紧急应对计划。事实证明,康主席的决定是英明而正确的,他比我们谁都更高瞻远瞩,居安思危,因此,我建议即刻启动一级应急方案,可以先在严格的保密下,秘密地进行,根据疫情的进一步发展再决定是否公开。”
“没错,这种事情多耽搁一天都是犯罪,我同意!”穆臻第一个表态。
“我也同意!”
……
郭鹏在会议的最后,郑重地建议道:“康大师和李大师有着丰富的疫情应对经验,我个人认为应该恳请两位大师担任特别委员会的副主任一职,主任一职按规定仍由石镇议长兼任,按特区相应的《战时法案》行使最高指挥权。你们认为怎么样?”
“同意!”穆臻点点头,再次表态。
康济民和李白石面色凝重,低声商量了一下,便义不容辞地接过了这副沉甸甸的担子。
康济民站起来谦逊地说道:“谢谢大家的信任!不过我先说明一下,我和李老哥只负责疫情防治方面的工作,如果需要部队方面的配合,将会向石议长和穆司令提出合理的建议。现在我就有两个建议请大家表决通过,先说第一个,当务之急,我们要从军区总医院、各师的野战医院、盘龙大学医学院抽调出两百名左右的医务人员,带上预制的药品,尽快开赴密支那地区,军队的陆航团、后勤部运输局应该予以大力协助,一切以疫情为重;其次,我请求警备司令部进一步加强温县药物培育基地、缅东制药集团的安全保卫工作,特别是培育基地里面的医药研究所和制药集团的药剂生产车间,这两个中枢部门从现在起就将担负着药物提取与生产的重任,决对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穆臻在众人的赞同声中站起来解释道:“老爷子,培育基地的安全保卫工作,一直是由军方在负责,回头我就向阿彪说说,让他的警卫团再加派一个连过去,制药集团那里是我的警察部队在负责,你放心,散会后我就将一个特勤大队增派过去,绝对误不了大事。”
康济民满意地点点头,示意穆臻坐下后,继续道:“很好!把那个什么应急方案的文件给我们两个老家伙一份,也好让我们心里大致有个数。”
“没问题,我马上给二老人手一份。”石镇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半小时后,会议正式结束,众人陆续散去了,整个缅东军政各方从此进入了繁忙之中。杜建武收起桌上的文件,刚刚站起来,就被正在和涂文胜低声商量的穆臻招手叫住了:“建武,请留步。”
杜建武走过去问道:“臻哥,你有什么事情吗?”
穆臻点了点头:“文胜刚刚给我提了一个建议,说三个院长回去组织人马开赴疫区,动静肯定小不了,虽然我们一再反复强调保密纪律,但依然免不了可能存在的疏漏,至少医院里的那个暗探肯定会上串下跳的,所以我建议你最好和前方的刘毅打个招呼,让刘毅来告诉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情况,这样可能更好一点儿。”
杜建武沉思片刻,抬起头道:“明白了,我这就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