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从汉奸到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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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独牛岗上的鬼子

杨国权回头见虎子的船转了舵,张了张嘴,也不好说什么。这小子还是想着将功折罪,这样也好,省得他老有负担。

太阳正慢慢地落下去,射得人睁不开眼睛的金色光芒也已经渐渐失去,变成了一面红得象丹一般的大圆镜。

杨国权拿起自己的狙击步枪,细心地在上面缠着灰布条,那专注程度,仿佛这枪也是有生命一般。经过了试射和调整,瞄准镜已经固定下来,放大倍率虽然只有四倍,但已经足以对出现在四百米以内的目标进行精确打击。

肖四坐在甲板上,用小刀子在一颗颗6.5mm有坂子弹的弹头上刻着十字花,经过这样处理的子弹在打入人体后容易失衡翻滚,杀伤力大增。

咔,咔,杨国权拉动枪栓,瞄准,感觉布条缠得对射击没有阻碍,便轻轻点了点头,将子弹压进弹仓。

水上又漂过一具尸体,沿途已经看过很多,有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这让杨国权心情很沉重。反倒是其他人表现得并不是那么伤心,在这个时代,死人是很正常的事情。疾病、战乱、饥饿,这些杀手无时无刻不在夺取人们的生命。路边、荒地也不少见饿殍卧地,对于死亡,人们并不那么恐惧,那么忌讳。在冬天,冻殍的衣服很快就会被饥寒的人扒下穿上,那样,或许又能挺过几个寒冷的夜晚。

“少爷,按理说,我现在不应该提这事,可是——听说虎子的亲事你全包了?”肖四将子弹收在弹盒里,抬头问道。

杨国权眨眨眼睛,勉强笑道:“怎么,你也要娶媳妇了?”

嘿嘿,肖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倒是有那意思,不过也还没准儿。”

“虎子的我包了,你的也不例外。”杨国权很大方,而且他知道,杨家有一顶大花轿,非常精美漂亮,但很少向外借。抬着这顶大花轿去迎媳妇儿,那就涨了天大的面子,虎子和肖四倒不是全为了他手里的钱。

“谢谢少爷。”肖四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跑到杨国权身后,给他拿捏起肩膀来。

“去,去,少溜须。”杨国权笑骂道:“你那手都快把我骨头捏断了。对了,你叫肖四,可我只见过你们哥俩呀?”

肖四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那年赶上灾荒,家里人口多,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我大哥二哥卷起破被子下了关东,到现在也没了音信。听周大哥说,通往关东的道上,到处都能看见佝偻的死人,就算到了那里,也要受人欺负。当地人,蒙古人,胡子,日本人,谁也不把外地人当人。可穷人也不能等死,闯吧,兴许闯出福来,也兴许闯出祸,反正就是一条命。”

风卷尘沙,半空吼叫,衣衫褴褛的逃难人,紧抱着肩膀,在寒风中挣扎,不时能看见躺着的倒毙的死难者。拥独轮车者,妇女坐其上,有小儿哭者眠者,夫从后推,弟自前挽,老媪拄杖,少女相依,踉跄道上,丈夫骂其少妇,老母唤其子女……闯关东,是悲壮的历史,是一次移民壮举,谁又知道这样的历史和壮举是用鲜血写成的。

杨国权沉默了,将枪交给肖四,低沉地说道:“就是一条命,你说得对,闯出福来那就赚了,闯出祸来又能怎样,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儿顶着。人哪,总要不断去闯,才能找到自己的路。”

“偏左,偏左行船。”一个船家在桅杆上大声喊着,水天茫茫,为了确保航行方向的正确,船家必须随时寻找可靠的参照物,以确认航向没有偏差,而头船的作用,更是异常重要。

船队早已驶出了曲龙镇的地界,很显然这里的撤退组织得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没有组织,只是灾民自发的,盲目的,本能的逃命之举。

在行将倒塌的屋顶上,在多半截浸水的大树上,在水已没膝的小土岗上,看到了越来越多的灾民。这些灾民见到船只,如同看见了菩萨天降,挥舞着手臂和破衣服,用嘶哑的嗓子拼命叫喊着。

前面的十几艘大船昂然行驶,杨国权下令减缓了船速,后面的中、小船只则开始搭救灾民,然后再加快速度跟上来。虎子的船趁着头船减速追了上来,又占据了第二的位置。

被救的这些灾民是幸运的,在房子还没被泡塌前,在身体还能支撑得住的时候得到了生路。然而独牛岗上的灾民却不仅经受了洪水的劫难,还要面对十几个日本鬼子的蹂躏和杀戮。

这十几个鬼子原是驻在白马滩哨所,得到洪水要来的消息后,收拾了不少东西,路上又在路过的村里睡了一觉,他们掐算着时间向城里赶来。但与杨国权原来计算的一样,因为不懂水情,在路上便被洪水给挡住了,与慌乱的老百姓一起逃上了独牛岗。

独牛岗比卧虎岗小得多,也低得多,上面原来也没有人家。现在被水包围得只剩下足球场大的空地,挤满了上百名百姓,再加上这十几头畜生。

鬼子们抢光了老百姓的粮食,杀掉了千辛万苦赶上来的两头耕牛,又逼着老百姓砍柴烧火给他们做饭,吃饱喝足睡熟,又开始折磨起人来。到什么时候,畜生就是畜生,即便在洪水包围的情况下,也忘不了发泄兽行。他们如狼似虎地驱赶着百姓,用枪托、刺刀威胁着,打骂着,拉出了八个年轻的女人。

八个可怜的女人窸窣作响地互相靠近身体,手和手紧握着,挤成一团,颤抖着,哭泣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直瞪着包围上来的日本鬼子。

“啊,这些好东西,杀掉真是可惜,朴翻译,把那从右数第二个女的拉到这来,和那个当向导的笨蛋老百姓一起消遣。”青木军曹把军刀当作拐杖,边说边看向旁边的满脸大胡子的上等兵,上等兵傻笑着表示同意。

“噢,是。”朝鲜翻译朴泰永象养熟了的猎犬一样扑过去,挥舞着手晨的棍棒,想把女人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