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公版旧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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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希逸母即怀玉姑也。后与希逸同至青州,累至折冲将军,骁健有勇力。宝应中,众军讨史朝义,至郑州。回纥方强暴恣横,诸节度皆下之,正己时为军候,独欲以气吞之。因与其角逐,众军聚观,约曰:“后者批之。”既逐而先,正己擒其领而批其背,回纥尿液俱下,众军呼笑,虏惭,由是不敢为暴。

节度使侯希逸即其外兄也,用为兵马使。正己沉毅得众心,希逸因事解其职,军中皆言其非罪,不当废。会军人逐希逸,希逸奔走,遂立正己为帅,朝廷因授平卢淄青节度观察使、海运押新罗渤海两蕃使、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青州刺史,赐今名。寻加检校尚书右仆射,封饶阳郡王。大历十一年十月,检校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十三年,请入属籍,从之。为政严酷,所在不敢偶语。

初有淄、青、齐、海、登、莱、沂、蜜、德、棣等州之地,与田承嗣、令狐彰、薛嵩、李宝臣、梁崇义更相影响。大历中,薛嵩死,及李灵曜之乱,诸道共攻其地,得者为己邑,正己复得曹、濮、徐、兖、郓,共十有五州,内视同列,货市渤海名马,岁岁不绝。法令齐一,赋税均轻,最称强大。尝攻田承嗣,威震邻辞。

历检校司空、左仆射、兼御史大夫,加平章事、太子太保、司徒。

后自青州徙居郓州,使子纳及腹心之将分理其地。建中后,畏惧朝廷,多不自安。闻将筑汴州,乃移兵屯济阴,昼夜教习为备。河南骚然,天下为忧,羽檄驰走,征兵以益备。又于徐州增兵,以扼江淮,于是运输为之改道。未几,发疽卒,时年四十九。子纳擅总兵政,秘之数月,乃发丧。纳阻兵,兴元元年四月,归顺,方赠正己太尉。

纳少时,正己遣将兵备秋,代宗召见,嘉之,自奉礼郎超拜殿中丞、兼侍御史,赐紫金鱼袋。历检校仓部郎中,兼总父兵,奏署淄州刺史。正己将兵击田承嗣,奏署节度观察留后。寻迁青州刺史,又奏署行军司马,兼曹州刺史、曹濮徐兖沂海留后,又加御史大夫。

建中初,正己、田悦、梁崇义、张惟岳皆反。二年,正己卒,纳秘丧,统父众,仍复为乱。比会悦于濮阳,遣大将卫俊将兵一千救悦,为河东节度使马燧败于洹水,杀伤殆尽。诏诸军诛之,纳从叔父洧以徐州,李士真以德州,及棣州李长卿,皆以州归顺。纳以彭城险厄,又怒洧背宗,乃悉兵围之。诏宣武军节度刘洽与诸军救之,大败纳兵于城下。后将兵于濮阳,洽攻破其城外。纳自城上见洽,涕泣悔罪,遣判官房说以其弟经、男成务朝京师,请因洽从顺。会中使宋凤朝见之,谓纳计蹙,欲诛破之以为己功,奏请无舍,上乃械说等系禁中。纳遂归郓州,复与李希烈、朱滔、王武俊、田悦合谋皆反,伪称齐王,建置百官。及兴元之降罪己诏,纳乃效顺,诏加检校工部尚书、平卢军节度、淄青等州观察使。无几,检校右仆射、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时希烈围陈州,纳遣兵与诸军奋击,大破之,因解围。加检校司空,封五百户。贞元初,升郓州为大都督府,改授长史。年三十四,薨于位,废朝三日,赠赙有差。

子师古,累奏至青州刺史。贞元八年,纳死,军中以师古代其位而上请,朝廷因而授之。起复右金吾大将军同正、平卢及青淄齐节度营田观察、海运陆运押新罗渤海两蕃使。成德军节度王武俊率师次于德、棣二州,将取蛤<虫朵>及三汊城。

棣州之盐池与蛤<虫朵>岁出盐数十万斛,棣州之隶淄青也,其刺史李长卿以城入朱滔,而蛤<虫朵>为纳所据,因城而戍之,以专盐利。其后武俊以败朱滔功,以德、棣二州隶之,蛤<虫朵>犹为纳戍。纳初于德州南跨河而城以守之,谓之三汊,交田绪以通魏博路,而侵掠德州,为武俊患。及纳卒,师古继之。武俊以其年弱初立,旧将多死,心颇易之,乃率众兵以取蛤<虫朵>、三汊为名,其实欲窥纳之境。师古令棣州降将赵镐拒之。武俊令其子士清将兵先济于滴河,会士清营中火起,军惊,恶之,未进。德宗遣使谕旨,武俊即罢还。师古毁三汊口城,从诏旨。师古虽外奉朝命,而尝畜侵轶之谋,招集亡命,必厚养之,其得罪于朝而逃诣师古者,因即用之。其有任使于外者,皆留其妻子,或谋归款于朝,事泄,族其家,众畏死而不敢异图。

贞元十年五月,师古服阕,加检校礼部尚书。十二年正月,检校尚书右仆射。

十一月,师古丁母忧,起复左金吾上将军同正。十五年正月,师古、杜佑、李栾妾媵并为国夫人。十六年六月,与淮南节度使杜佑同制加中书门下平章事。及德宗遗诏下,告哀使未至,义成军节度使李元素以与师古邻道,录遗诏报师古,以示无外。师古遂集将士,引元素使者谓曰:师古近得邸吏状,具承圣躬万福。李元素岂欲反,乃忽伪录遗诏以寄。师古三代受国恩,位兼将相,见贼不可以不讨。”

遂杖元素使者,遽出后以讨元素为名,冀因国丧以侵州县。俄闻顺宗即位,师古乃罢兵。后累官至检校司徒、兼侍中。卒赠太傅。

师道,师古异母弟。其母张忠志女。师道时知密州事,师古死,其奴不发丧,潜使迎师道于密而奉之。朝命久未至,师道谋于将吏,或欲加兵于四境,其判官高沐固止之。乃请进两税,守盐法,申官员,遣判官崔承宠、孔目官林英相继奏事。时杜黄裳作相,欲乘其未定也,以计分削之,宪宗以蜀川方扰,不能加兵于师道。元和元年七月,遂命建王审遥领节度,授师道检校左散骑常侍、兼御史大夫,权知郓州事,弃淄青节度留后。十月,加检校工部尚书,兼郓州大都督府长史,充平卢军及淄青节度副大使,知节度事、管内支度营田观察处置、陆运海运押新罗渤海两蕃等使。自正己至师道,窃有郓、曹等十二州,六十年矣。惧众不附己,皆用严法制之。大将持兵镇于外者,皆质其妻子;或谋归款于朝,事泄,其家无少长皆杀之。以故能劫其众,父子兄弟相传焉。五年七月,检校尚书右仆射。

十年,王师讨蔡州,师道使贼烧河阴仓,断建陵桥。初,师道置留邸于河南府,兵谍杂以往来,吏不敢辨。因吴元济北犯汝、郑,郊畿多警,防御兵尽戍伊阙,师道潜以兵数十百人内其邸,谋焚宫阙而肆杀掠。既烹牛飨众矣,明日将出,会有小将杨进、李再兴者诣留守吕元膺告变,元膺追伊阙兵围之,半日不敢进攻。

防御判官王茂元杀一人而后进,或有毁其墉而入者。贼众突出杀人,围兵奔骇,贼得结伍中衢,内其妻子于囊橐中,以甲胄殿而行,防御兵不敢追。贼出长夏门,转掠郊墅,东济伊水,入嵩山。元膺诫境上兵重购以捕之。数月,有山棚鬻鹿于市,贼遇而夺之,山棚走而征其党,或引官军共围之谷中,尽获之。穷理得其魁首,乃中岳寺僧圆静,年八十余,尝为史思明将,伟悍过人。初执之,使巨力者奋锤,不能折胫。圆静骂曰:“鼠子,折人脚犹不能,敢称健皃乎!”乃自置其足教折之。临刑,乃曰:“误我事,不得使洛城流血。”死者凡数十人。留守御将二人、都亭驿卒五人、甘水驿卒三人,皆潜受其职署,而为之耳目,自始谋及将败,无知者。初,师道多买田于伊阙、陆浑之间,凡十所处,欲以舍山而衣食之。有訾嘉珍、门察者,潜部分之,以属圆静,以师道钱千万伪理嵩山之佛光寺,期以嘉珍窃发时举火于山中,集二县山棚人作乱。及穷按之,嘉珍、门察,乃贼武元衡者,元膺具状以闻。及诛吴元济,师道恐惧,上表乞听朝旨,请割三州并遣长子入侍宿卫,诏许之。

师道识暗,政事皆决于群婢。婢有号蒲大姊、袁七娘者,为谋主,乃言曰:

“自先司徒以来,有此十二州,奈何一日无苦而割之耶!今境内兵士数十万人,不献三州,不过发兵相加,可以力战,战不胜,乃议割地,未晚也。”师道从之而止,表言军情不叶,乃诏诸军讨伐。十年十二月,武宁军节度使李愿遣将王智兴击破师道之众九千,斩首二千余级,获牛马四千,遂至平阴。十一年十一月,加师道司空,仍遣给事中柳公绰往宣慰,且观所为,欲宽容之。师道苟以逊顺为辞,长恶不悛。十三年七月,沧州节度使郑权破淄青贼于齐州福城县,斩首五百余级。十月,徐州节度使李愬、兵马使李祐于兖州鱼台县破贼三千余人。魏博节度使田弘正率本军自阳刘渡河,距郓州九十里下营,再接战,破贼三万余众,生擒三千人,收器械不可胜纪。陈许节度使李光颜于濮阳县界破贼,收斗门城、杜庄栅。田弘正复于故东阿县界破贼五万。诸军四合,累下城栅。

师道使刘悟将兵当魏博军,既败,数令促战。师未进,乃使奴召悟计事。悟知其来杀己,乃称病不出,召将吏谋曰:“魏博兵强,乘胜出战,必败吾师,不出则死。今天子所诛,司空一人而已。悟与公等皆被驱逐就死地,何如转祸为福,杀其来使,以兵趣郓州,立大功以求富贵。”众皆曰:“善。”乃迎其使而斩之,遂赉师道追牒,以兵趣郓州。及夜,至门,示以师道追牒,乃得入。兵士继进,至球场,因围其内城,以火攻之,擒师道而斩其首,送于魏博军,元和十四年二月也。是月,弘正献于京师,天子命左右军如受馘仪,先献于太庙效社,宪宗御兴安门受之,百僚称贺。

初,东军诸道行营节度擒逆贼将夏侯澄等共四十七人,诏曰:“附丽凶党,拒抗王师,国有常刑,悉合诛戮。朕以久居污俗,皆被胁从,况讨伐已来,时日不几,纵怀转祸之计,未有效款之由,情似可矜,朕不忍杀。况三军百姓,孰非吾人,诏令颁行,罪止师道。方欲拯于涂炭,是用活其性命,诚为屈法,庶使知恩。并宜特从释放,仍令却递送至魏博及义成行营,各委节度收管驱使。如父母血属犹在贼中,或羸老疾病情切归还者,仍量事优当放去,务备相全贷,何所疑留。”及澄等至行营,贼觇知传告,叛徒皆感朝恩,由是刘悟得行其谋焉。

师道妻魏氏及小男并配掖庭。堂弟师贤、师智配流春州,侄弘巽配流雷州。

诏分其十二州为三节度,俾马总、薛平、王遂分镇焉。仍命宰臣崔群撰碑以纪其绩。国家自天宝末安禄山首乱两河,至宝应元年王师平史朝义,其将薛嵩、李怀仙、田承嗣、李宝臣等受伪命分领州郡,朝廷厌兵,因仆固怀恩请,就加官爵。

及侯希逸为军人逐出,正己又据齐、鲁之地,既而递相胶固,联结姻好,职贡不入,法令不加,率以为常。仍皆署其子为副大使,父死子立,则以三军之请闻,亦有为大将所杀而自立者。自安、史以后,迄至于贞元,朝廷多务优容,每闻擅袭,因而授之,以故六十余年,两河号为反侧之俗。宪宗知人善任,削平乱迹,两河复为王土焉。师道妻魏氏,元和十五年出家为尼。

洧,正己从父兄也。正己用为徐州刺史。正己死,子纳犯宋州,洧以其州归顺,加御史大夫,封潮阳郡王,食实封二百户,充招谕使。初,洧遣摄巡官崔程奉表至京师,令口奏并白宰相:“徐州恐不能独当贼,若得徐、海、沂三州节度都团练使,即必立功。况海、沂两州,亦并为贼纳所据,非国家州县。其刺史王涉、马万通等,洧并素与之约,若有诏命,冀必成功。”程乍自外到阙,以为宰相一也,乃先以其言白张镒,镒言于卢杞。杞怒程不先白己,故洧所请不行,杞妨公害私,皆此类也。及李纳遣兵攻徐州,刘洽与诸将击退之,贼势未衰,始加洧徐、海、沂都团练观察使,寻加密州。时海、密州皆为贼所据,不受洧命。旋加洧检校户部尚书。未几,疽发背,稍平,乃大具糜饼,饭僧于市,洧乘平肩舆自临其场,市人欢呼,洧惊,疽溃于背而卒,赠左仆射。

史臣曰:自安、史乱离,河朔割据,虽外尊朝旨,而内蓄奸谋。薛嵩祖父,国之名将,及身濡足贼廷,既沐国恩,尚存家法,守土奉职,终身一心,果有令人,克全余庆。彰居丧循礼,有士子之风;驭众权谋,著将军之业。中外善政,终始令名,成功不居,告老致仕,方之者鲜矣。背逆归国,治兵牧民,上表推诚,举贤代己,时称能善始善终者也。建志禀遗训,克全令名,不能终保功业,惜哉!

神功忠勇,竟著勋名;希逸荒狂,自失茅土。师道祖父弟兄,盗据青、郓,得计则潜图凶逆,失势则伪奉朝旨,向背任情,数十年矣。或问曰:师古之前,三帅而不灭;师道继立,数年而亡者,何哉?答曰:纳与师古,自运奸谋,躬临戎事;朝廷任卢杞,以私妨公,致怀光变忠为逆,李纳父子,宜其苟延。洎宪宗当朝,裴度为相,君臣道合,中外情通;师道外任诸奴,内听群婢,军民携贰,家族灭亡,不亦宜乎!假息数年,犹为多矣,何所疑焉?

赞曰:田神功勇能立勋,令狐彰死不失节。薛平振家世以显扬,师道任臧获则亡灭。